仇烟织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披起斗笠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程若鱼信誓旦旦的一声我记住了,竟然在第二天就被她自己打破了,彼时她真的很想敲开程若鱼的木鱼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区区家奴,怎可与我大兴皇帝相提并论?”程若鱼在听了那提嗓吊眼的小太监怪声怪气的请紫衣局为仇子梁生辰献舞,还将她与公荪大娘相比之后,终是气性上来了,劈头给他骂了回去。
那小太监这时候倒是硬气了,笑着看了周围一干人等一眼,告退道:“奴知道了,您说的话我会一字不差的禀给爷爷的。”
程若鱼都不想多瞧他一眼,冷哼一声,一撩官服下摆重新端坐了回去。
“他是爹爹的人,你方才说的话,会被一字不漏的传到爹爹耳中。”仇烟织手里拿着书卷,冷不丁的开口,并没有看程若鱼。
因着她虽面上看上去毫无波澜,但内里却早已被程若鱼气的七窍生烟了。昨天晚上还答应的好好的不会招惹无端是非,早上就将叮嘱往到了九霄云外。
因着先前逍遥外物丹一事,程若鱼就已经在仇子梁那上了榜,只是仇子梁一直并未将她这样的小杂鱼放在眼里。
但若是这样的事多来几次,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她才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要说便说去!我才不怕他!”少年人的气性大,程若鱼正在气头上,一时间也拧巴了起来,硬是争口气不肯服软。
仇烟织被气笑了,看向程若鱼道:“哦?你是不怕,但你不光是你,还是陛下的执剑人,你不怕,你怎么不问问陛下怕不怕,怎么不问问你伯伯,看他怕不怕?”
仇烟织最为欣赏程若鱼身上那股挫不动的少年气概,但气却也气的这点,她丝毫不知道该怎么打磨自己,掩饰自己的锋芒。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程若鱼闻言一愣,看向齐焱,他从一开始就未发一言,此时也正在临摹前朝诗人的名作,笔走龙蛇写到最后,将毛笔一扔,自若的拿绢布擦了擦手,掀起眼帘看了程若鱼一眼。
“程怀智,你没教过你侄女该怎样说话吗?”
一直缩在后面的程怀智迅速挪上前来,面部扭曲的嘘了程若鱼一声,脸上的肉都愁的挤到了一起,教训程若鱼道:“鱼儿,如今在宫内当值,你代表的就不是你一个人,凡事都要留个心眼,说话之前都要三思,不要再那么莽撞了!”
程若鱼几乎要将头垂进了地面,被所有人都这么怼了一遍,她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灰溜溜的一拱手,垂头丧气的走了。
“是,陛下,臣这就去告诉姑姑,让她准备排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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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喜欢的话能多留评论呀么么~
第9章庆幸
程若鱼垂着头从含元殿出来,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检讨自己。
自己已经十八岁了,还当上了紫衣局执剑人,确实不应该再这么单纯下去了,烟织说的对,朝堂水太深,就算她不怕死,也要多考虑考虑身边的人。
头疼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程若鱼叹了口气,烟织看起来也没比自己大多少啊,同样身居要职,人家就能那么心思缜密,和她比一比,自己真的太不成熟了!
暗自在心底下决心,以后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不能再那么冲动了!
回到紫衣局,程若鱼向程兮禀明了齐焱交代她的事,程兮略加思索,让程若鱼下去挑几个人排剑器舞。
程若鱼转身欲走,忽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搂着程兮的胳膊撒娇道:“姑姑,你把那解药给我吧,现在皇上身边危机四伏,我没有武功怎么好好当我的执剑人,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这些天没有武功遇到事情都没什么还手的机会,程兮之前还让她演够半年,程若鱼想想就觉得憋屈。
“那我给你,你不许给我胡闹。”程兮被她磨的没办法,想了想似乎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从腰间解下个锦囊递给程若鱼。
程若鱼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应承:“我的好姑姑,你就放心吧,我可是最听话的!”说完,赶紧将锦囊打开,里面有个陶瓷做的小葫芦,程若鱼将小葫芦上下抛了抛。
解药一到手,想着自己马上就能恢复武功,程若鱼顿时喜的有些飘飘然了,想起刚刚在殿里那个小太监说的那番话,忍不住和程兮抱怨道:“姑姑,那仇子梁也太狂妄了,区区一个家奴寿诞,竟也要我们紫衣局献舞。”
程兮看了她一眼,冷气从鼻子里哼出来:“区区一个家奴,鱼儿,你也不看看如今的大兴到底掌握在谁手里,家奴掌了权,也是可以做主子的。”
“要我说,不如就借着这次献舞的机会,让我杀了他!”程若鱼眯了眯眼,做出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就凭你这学了没几年的三脚猫功夫?如果当初能杀了他,我如今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吗?程若鱼,我看你半分记性也没长,既如此,把药还我!”程兮气极,伸手去夺程若鱼手中的药。
程若鱼吓了一跳,她不傻,自然也是知道凭借自己的武功肯定是杀不了仇子梁的,她不过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却不料惹得程兮如此动怒。
她要来抢解药,程若鱼自然是万万不肯的,情急之下将药倒出来直接塞入了口中,生生咽了下去。
程兮简直要被她气的七窍生烟,一指门外,手指都在抖,怒道:“你给我马上滚下去排舞!若再说这话,你就再也不用来见我了。”
程若鱼大气不敢出,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程兮如此动怒,虽然心中甚为不解,但也知道姑姑是为她好,不敢再顶嘴,乖乖领命灰溜溜的下楼排舞去了。
她走后,程兮越想越气,恨铁不成钢的坐下,拍了一把桌子:“当初千方百计把她藏住,现在倒好,她自己要赶着上去送死!”
见她这样,陪伴她多年的丽容忙劝慰她:“莫急莫气,鱼儿这孩子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你教出来的孩子肯定不会犯傻的,孩子的事情交给孩子自己做主吧。”
走到楼下,程若鱼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今天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啊,到哪里都被骂的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真是委屈。
许是认为自己最近确实该少到处跑,程若鱼除了在大殿执勤,剩余时间都在紫衣局和姐妹们一起排舞,兢兢业业好不认真。
很快就迎来了楚国公的寿诞,按照往年的传统,既然要表演这剑器舞,寿宴的地点就定在了紫衣局。
虽说心中不愿,但既然应承下了这个活计,程若鱼自然认认真真的办了,用心布置了场地,还置办了服装。
万事俱备,程若鱼和紫衣局众人等在门口,好一会儿,齐焱和仇子梁一行人才珊珊而来。
仇烟织自然是跟在仇子梁身后的,一迈进庭院的大门,她就看见了几天没怎么见过面的程若鱼。
那日不欢而散,她这几日格外忙,忙着仇子梁的寿诞,还要忙着追查刺客的上游,程若鱼也是,每天早早的就跑没影了。
这是仇烟织第一次看见她一副小女儿的装扮,往日里要么是严肃而不失威严的官服,要么是干净利落的武服,今天她穿了一袭淡粉的裙子,站在一群紫衣侍女之间显得各外扎眼。
凑近一看,她眉心处还点上了花钿,一向富有自然生机的唇今日也被染的深了一些,少女的皮肤白皙,浓妆淡抹总相宜。
一帮人行至门前,仇子梁自然是不可能动的,仇烟织不动声色的上前与程兮见礼,客套一声劳谢准备,视线转向程若鱼时,夸奖染上了几分真心实意。
“执剑人今日可真漂亮,这剑器舞由你来领舞,想必会比从前出彩不少。”
程若鱼看向仇烟织,这几日没和她说说话她还有些不习惯,陡然被她一夸,心中不知怎的还生出了几分羞涩之感,她不怎么这样打扮的。
想和她说些什么,却忽然察觉到场合有些不合适,于是淡淡的对仇烟织笑了一下,程若鱼就将来人都安排到了该坐的位置。
房间被程若鱼布置的颇为精致,四处明灯,案几上摆满了美食美酒,仇子梁一落座就往椅背上一靠,拿了串葡萄有一颗没一颗的吃了起来。
齐焱坐在最高处,也自顾自斟了杯酒,看着下面的房间中央,似乎在等着看紫衣局新任执剑人排出来的剑器舞。
酒过三巡,齐焱也举杯恭祝了仇子梁寿诞,程若鱼终于领着紫衣局众人进了场,摆好架势,舞上了一出好戏。
剑器舞,听名字就知道,此是一种带着剑的舞,其实与其说是舞,倒不如说是一种刚柔并济的武。
紫衣局众人衣袂飘飘,剑若惊鸿,身若游龙,大开大合却另有一种美感,在场众人皆看的惊艳,想道上一声这剑器舞果然名不虚传。
随着鼓点越来越密,众人的舞步也越来越快,手中的剑也越舞越有力,仇烟织甚至能看见仇子梁面前银杯上晃过去的剑影。
看着场中众人,仇烟织眉头微皱,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还未来得及细想,就看见原本和谐的阵仗里忽然斜斜刺出一个人来,一声大喝,竟是朝着自己这个方向来了。
仇烟织想也没想,直接合身扑了上去,挡在了仇子梁身前,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却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疼痛。
后知后觉的睁开眼,仇烟织这才想起自己穿了护身软甲,但在看清面前情况的一瞬间,她才发现原因并不是如此。
那把只有剑尖挨到了她的剑,此时正被一个人紧紧握在手中,她眼中也有尚未褪去的惊恐,手上的血正不要命的往下淌。
怎么又是程若鱼呢?
程若鱼刚开始跳剑器舞时,是十分专心致志的,但舞着舞着,她老是能从剑与剑的缝隙之间看见今天那位主人公。
不自觉的就在脑海中幻想着,从哪个角度攻击,能将他一击毙命。但跳着跳着,她余光里真的看见一道身影离开队伍扑了出去。
那一瞬间她还恍惚的以为是自己臆想着了魔,直到听见周围的一片惊呼。
仿佛世界都安静了,程若鱼脚下踏着轻功,用此时最快的速度飞身扑了上去,赶在那把剑刺中目标前阻住了它。
以血肉之躯阻拦飞速向前的剑,程若鱼用全力握住了剑,丝毫感觉不到手掌直接被旋开的痛,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
怎么会是阿妩?
她迷茫不解的看向那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阿妩,忽然有些不认识她了。阿妩也看着她朦胧泪眼里满含着绝望与愧疚,下一秒,她竟是又用了几分力,程若鱼闷哼一声,丝毫不卸力,剑尖直直的撞上仇烟织的身体。
下一秒,阿妩就被缓过神来的严修一脚踹飞了出去,三两下就被他卸了胳膊,打晕在地。
程若鱼晕晕乎乎的看着这样一场闹剧,她实在想不明白阿妩为何会行刺仇子梁?
“烟织,你没事吧?”仇子梁依旧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只是那一串葡萄早已被他一掌毙的粉碎。
看了看此刻依然挡在他面前的仇烟织,带着几分真心的关切。她刚刚下意识的挡在他面前,他尽收眼底,这个义女,还真是让他有些感动啊。
“谢爹爹关心,我没事,幸好今日出门时穿了护身软甲。”仇烟织回神,看向仇子梁,淡笑着抬手回答,让他看清自己身上并无血迹。
听见有人说话,程若鱼飘忽的思绪终于被拉回来一些,看向仇烟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刚挡在仇子梁面前的是仇烟织啊。
忍不住在心底庆幸,幸亏自己赶上了,若是没有武功的烟织挨了这一剑,一准得去见阎王了。
本来下意识飞身拦剑时她还有一丝丝犹豫,要不然不拦算了,说不定这行刺之人能成功呢?
只不过这个念头出现了一秒还没到,就被她自己否决了,因为根本不可能成功,如果她不将剑拦下,紫衣局势必会被牵连,姑姑一定难辞其咎。
那时她根本不知道剑尖所指的人是仇烟织,现在知道了,她原本纷杂的心绪瞬间被庆幸和释然填满了,幸亏自己没抱那一丝丝的侥幸,幸好自己那日找姑姑要到了解药。
她一点也不想看见仇烟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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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委屈鱼,祝大家中秋节快乐~记得吃?
第10章行刺
严修下手狠厉无比,一剑鞘下去击中阿妩的背心,阿妩哇的涌出一大口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程若鱼猛然回头,扑到了阿妩身边,顾不得手上还在淌血的深深伤口,一把握住了严修的刀鞘,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来人,快来人护驾!”程兮似是也被眼前这场闹剧惊呆了,到此时才反应过来,执剑上前大喊护驾,紫衣局众人纷纷上前,剑指中心,将三人团团围住。
严修被握住刀鞘动弹不得,仇烟织差点被伤,他心中烦闷,抑制不住的想直接拔剑,但又忽然想起好像刚刚正是这条小杂鱼拦住了刺向仇烟织的剑。
福至心灵的回头看向仇烟织,她此刻正眉头微拧的看向这边,对他微微摇了摇头。严修一愣,无奈的松了剑柄,任由剑和剑鞘一起当啷落地。
“阿妩,阿妩,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程若鱼的手也无力垂下,颤颤巍巍的摸向阿妩的脸颊,这个和她一同进入紫衣局,亲如姐妹的阿妩,到底为什么要瞒着她冒这天下之大不韪。
“鱼……鱼儿。”阿妩嘴唇微张,又咳出一口血,严修下手狠厉,命中了她的要穴,此刻她唇边的血已经积成了一小洼。
与同样泪眼朦胧的程若鱼对视,阿妩眼中充满了挣扎与痛苦,对不起,鱼儿,你不要恨我让你这么快就见这些腥风血雨,但我不得不这样做。
“是,是陛下指使我,刺杀楚国公。”阿妩抓住程若鱼袖子的手松开,不再看她,而是挣扎着看向坐于上位的齐焱,眼中充满恨意。
齐焱自事发始就一言不发的坐在原地,似乎完全不紧张发生的事,阿妩的矛头直指也只是让他眯了下眼,唇角带笑,似乎是觉得她这个说法很新奇。
“你在胡说什么?这是不可能的,阿妩,你怎么能污蔑陛下,你到底是怎么了?”程若鱼瞪大了眼睛,焦急的去晃阿妩的肩膀。
怎么可能是陛下指使的呢?阿妩这到底是怎么了,是谁,是谁在暗地里捣鬼吗?
“陛下,此事臣完全不知,是臣失察,请让臣彻查此事!”程兮跪下伏地请罪,她此时心头也一阵发麻,她紫衣局的人在紫衣局的地盘如此明目张胆的刺杀朝中重臣,只怕仇子梁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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