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就是充满了勇气的大胆宝宝。
竟然还偷偷笑他。
真是太过分了。
殷天一愣,半天给不出回答。
总不能实话实说吧,可像样的理由还没来得及编。
“……我、我打电话,你们不接,一直一直不接……我生病了……你们不关心我……”
生病了?
白叙言在旁简单补充:“前几天太想你们,自己跑出去了……那天正好下雨,回来烧了好几天,这两天才好。”
冬眠更觉得心疼了。
虽然从小家伙目前的状态形体,以及他质问家长的气势上,很难看出这点。
哪里像生病了?
分明面色红润精神好,请问生什么病能让他看上去健康地长胖这么多?
“爸爸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
冬眠绞尽脑汁地想啊想,终于憋出一个理由。
“是因为有坏人抢走了爸爸的手机,爸爸没手机了……所以才接不到你的电话。”
白叙言:。
听得出来是尽力了。
好在冬日是个小孩,没有辨别这种借口真假的能力。
看冬眠一脸认真,说的话也挺多的样子,轻而易举就相信了。
冬日抽抽鼻子:“……那人真坏!”
冬眠接上:“……是啊!那人真坏!要不是那人偷走爸爸的手机,爸爸肯定天天给你打电话!”
“爸爸每天都在想你的!也每天都想给你打电话!所以一回到这边,立刻就来接你了!”
“爸爸……”
“乖宝宝……”
冬眠伸手揉揉他脑袋,又摸摸他的脸。
“我们乖宝宝受委屈了……这几天一定辛苦宝宝了……”
“……”
在冬眠的不断安抚下,冬日的情绪逐渐缓平。
哭过哄过发泄过,还以为这样就好了,他们能将小家伙带回去了。
结果冬日吸吸鼻子,再开口还是那么语出惊人:“……哼,可是我,还是生气的!”
冬眠跟殷天都怪意外的。
却也更加新奇。
小家伙伤心难过,委屈害怕,现在又闹起脾气的模样,无比鲜活生动。
——原来这么小小的一个人,竟能拥有这么丰富,且不可捉摸的情绪。
小家伙倔强地用手背抹了下眼泪:“……哼!我、我要做裴叔叔,跟白叔叔的小孩了!我生气了!”
这话要从大人嘴里出来,小家伙的世界估计能当场天崩地裂,自己也直接心碎气绝。
但殷天跟冬眠回来接他了,他到底是有了底气,知道自己先前的担忧不可能发生,才敢拿来当做“制裁”殷天跟冬眠的“武器”。
殷天努力忍住逗弄他的恶趣味。
“好吧,你生气了……那你要怎样才能原谅爸爸呢?”
实际在将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冬日就已经不生气了。
他只是因为跟爸爸失去联系而太没安全感罢了。
眼下得到爸爸的安慰跟讨好,他心情很好就好了。
在殷天怀里晃晃脚丫,哼哼唧唧地作娇起来:“……哼,我不知道!反正、反正我生气了!”
白叙言顺势助攻一把:“原来日日想留下来做我们家的小孩啊,那太好了,叔叔也很喜欢日日,很想让日日留下来呢。”
“……”
“来,日日,那让叔叔抱你吧,你就留在这里,让爸爸回去吧。”
“……!”
那还了得。
小家伙赶紧抱住殷天的脖子,大声拒绝:“不要不要!你不要喜欢我!我要回家的!”
生怕白叙言会强行留下他,冬日都不敢从殷天怀里下去了。
就这么抱到自己的行李打包完毕,迫不及待地跟着爸爸回家。
……
离开半个月,再回到他们的小家,冬日说不出的心安。
虽然小律哥哥家的大别墅很华丽很富贵,好吃好玩的东西数不胜数,但他果然还是最喜欢有爸爸的小家。
经历这出别离,重逢的第一天,冬日简直黏人黏到不行。
时时刻刻黏在冬眠身旁,不管冬眠在哪都要跟着,简直快要成为冬眠的绑定挂件。
就这么黏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变本加厉,整个人都压到冬眠身上,生怕冬眠会跑了一样。
殷天都有些看不下去。
当然不是因为吃醋,而是冬眠的伤口还没全部愈合,小家伙又胖了不少,担心他会把冬眠的伤口压裂。
确定冬日睡着后,殷天道:“要不我把他抱远点吧,不然他会压着你的伤口。”
“没事。”
冬眠选择纵容。
“就这么睡吧,不碍事的,伤口不会裂开的。”
殷天玩笑道:“这小家伙,肯定忘记你身上还有伤了。”
“不怪他,他还小嘛……能忍这么多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冬眠摸摸小家伙的脑袋。
此时此刻,他也是同样的安心。
真奇怪。
只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随手捡回家的小孩子罢了。
这里也只是随便找来,一间随时能够抛弃置换的房子罢了。
可再回到这里,他竟也有了种回家的感觉。
因为这里有小家伙惦记着他,在乎着他,全心全意依赖重视着他。
好像他成了小家伙的一切,没有他,怀里的小家伙就会因此凋零死去。
这种感觉真得很不可思议。
这么一条小小的生命,是鲜活的,有温度的,仿佛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的。
而他的心头也同样因小家伙的存在而颤动。
像是找回了某样丢失很久的东西。
补齐了内心曾经缺失的一角。
因为冬日的存在,他得到了一股渴望已久的,宁静的安慰。
……
重逢第一晚,本该温馨安然地度过。
但可能真是压在身上的小家伙太沉了,压到冬眠呼吸不畅,做了近千年来第一个噩梦。
片段化稀碎的画面不断闪现。
前后没有逻辑相连,只是一幕接一幕的场景在脑海中闪现而过。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黑暗过往再度入梦。
他看见自己漂浮在黑暗的海底,海水刺骨冰冷,窒息无穷无尽。
他又看见自己立于破败荒凉的仙山,眼睁睁看着狠戾的魔气如烈焰屠尽一切,却什么都无法守护。
惨烈过往还跟未来叠加。
不见任何可希冀的期待,未来被染上了同样的绝望。
他竟看到冬日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画面。
又看到自己被挖出内丹,还被打回原形的凄惨无助。
最后居然看到殷天也躺在血泊之中,似乎是被折断了手脚的诡异模样。
每一幕画面都极具冲击力,是冬眠再恨殷天都想象不出来的场景。
猛地睁开双眼。
不过凌晨三四点。
伤口正在隐隐作疼,而冬日早从自己的身上翻下去,不知何时滚到了床的另一边,依旧呼呼大睡着。
房间里很安静。
只有冬眠乱了节奏的心跳,以及嘈杂的轻微呼吸声。
盯着滚到床角的小家伙,冬眠也很难说清那一刻自己是怎么想的。
静静看了好一会儿后,轻手轻脚地凑上去,伸出手指探了探小家伙的鼻息。
确定冬日还在呼吸,没有断气后,才很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有病。
可心跳始终未能恢复平静,指尖还在发软发颤。
最后冬眠从床上起来,摸黑离开房间,走到客厅,随意开了瓶酒。
虽然喝酒对伤口恢复没任何好处,但眼下必须借助点外物,才能让慌乱的情绪稳定。
正打算直接往嘴里倒酒时,殷天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还喝酒?不要命了?”
“……”
冬眠有被吓到。
但也还好,没到很惊悚的地步。
冬眠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殷天是很少在房间内过夜的。
能每晚在房间陪着孩子入睡的待遇,都还是他死皮赖脸缠着冬眠得到的——可也仅限到孩子睡着。
孩子睡着之后,殷天基本会被冬眠赶出去看门。
大魔物不需要睡眠。
可以当成一种多余的享受,或者受伤时辅助恢复的方式,但并不是真正需要。
大魔物真正的睡眠是在休眠期。
要么不睡,一睡就是漫长的几千年。
“今晚没出去。”殷天说,“我恪尽职守,老实当着我的门卫,刚才在阳台。”
殷天走到冬眠身边,直接抽走他手里的酒瓶:“伤口还没完全好透就敢喝酒了?难不成是做噩梦了?”
平时冬眠都很少喝酒,眼下伤势未愈,怎么看都很反常。
又在这个不寻常的时间点出来,猜测范围自然很小。
“……嗯。”
冬眠还陷在噩梦的影响中,情绪低落,伸手按了按太阳xue。
殷天道:“小神仙还怕噩梦?”
冬眠没抬眼:“……你该知道,以我们的能力,有时梦境也是种预兆。”
想起他们全部重伤的画面,冬眠很难不沉重。
会成真吗?万一成真呢?
可有什么东西能将他们伤成这样?
谁能挖走他的内丹,还能将殷天击伤?
总不至于是他跟殷天互殴吧?
“是吗,要真是预兆就好了。”殷天蛮不在乎地说,“我好几次梦到天帝向我下跪,就差成真了。”
“……”
“你梦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冬眠嫌弃地看了殷天一眼,思来索去,还是没将自己看到的画面说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以前的一些事罢了。”
殷天追问:“以前的什么事?修炼成仙的过往?”
“说起来,你那个年代,人类是怎么修炼成仙的,顺便跟我说说呗?”
冬眠觉得殷天很烦。
可又觉得他好像是在引导自己排解这份沉重的情绪。
或许真是太过沉重,而对殷天的看法也没先前那般糟糕,冬眠竟真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
“嗯?”
“我不知道人类是怎么修炼的。”冬眠说,“因为我不是人类。”
殷天难得表情失控:“……什么?!你不是人类?!”
看到殷天露出难以置信的模样,冬眠觉得很有趣,轻笑了笑。
“你小点声,别吵醒日日了。”冬眠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非得是人吗?”
“……那你是什么?”
“我是妖,树妖。”冬眠说,“但刚开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妖。”
诞生在人类的村落里,从有记忆开始,冬眠就跟人类生活在一起。
所以理所当然觉得自己也是人类。
“没人知道我的来历,只当我是孤儿,我便以为自己真是孤儿……那会儿村民很善良,每家轮流照顾我,对我都很好。”
那会儿。
殷天没忽略这个词。
果然,冬眠接着说:“直到村里有好多小孩失踪,我想帮忙找到这些小孩,意外发现了自己的能力,暴露了妖怪的身份。”
真实身份暴露时,冬眠也有过惊慌恐惧。
但那时他太天真,更愿意相信淳朴善良的村民。
以为他们之间是有真实存在的感情,以为自己会是特例,以为自己会被接受。
“怎么可能接受呢……”
回忆起这些,冬眠脸上仍有苦笑。
“当时人们那么讨厌妖怪,惧怕妖怪……知道我是妖怪后,都认定是我抓走了小孩,毫不犹豫要将我弄死。”
实际真凶是村里的一个老实人。
但也只是看上去老实,干的事却一点不老实。
不知是从哪里听取的邪魔歪道,说用童男童女的心脏血可以炼出让凡人成仙的丹药,于是就这样抓走孩童,残忍杀害。
被冬眠当场抓获时,对方还抓着他的妖怪身份反咬一口,将所有罪行全部推到了他身上——然后昔日待他温和的村民们就全都信了。
哪怕他们相处了很多年,在冬眠心里都是家人般的存在。
哪怕那时他还只是个孩子,比冬日大不了几岁。
可就因为他是妖怪。
仅仅只是因为他是妖怪。
往日的叮咛关心变成了咒骂殴打,他们找出最凶狠的符咒,尽数贴在冬眠身上。
然后将他关进棺材,抛掷大海。
“那时我也很傻,没想到他们真会做到这步,就没想过要反抗,只想着总会有奇迹发生……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出来为我说话吧?”
直到沉入漆黑的海底,冰冷的海水透入棺椁,冬眠这才死心,根本没人会来救他。
如果他只是人类,被淹死还能成为怨灵恶鬼,运气好就可以回去村子复仇。
可冬眠是树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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