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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行么(近代现代)——林光曦

时间:2025-05-17 12:39:57  作者:林光曦
  窗外的雨丝淅淅沥沥,在昏暗的路灯光线下随着寒风飘摇,盯着雨雾间散开的光晕看了许久,周悬自肺腑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早上被闹钟叫醒,姜羽初发现自己睡在家里的床上。
  身旁没有熟悉的人,床单也是凉的,他坐起来,缓过了宿醉带来的不适感觉,走出卧室发现家里安安静静的,玄关的地毯上放着周悬换下的拖鞋。
  看样子昨晚周悬把他送回来就走了。
  微信上都是工作的消息,并没有周悬的留言,姜羽初先给姑姑打电话,今天是爸妈的忌日,但他要出差,就让姑姑先帮他去扫墓,等自己回来了再去。
  洗完澡收拾了行李,路上他给周悬发微信,问昨晚几点走的,需不需自己带早餐?
  消息发出去以后一直没收到回复,到了公司,姜羽初便忙碌起来。这段时间虽然有崔盛安暂调过来帮忙,但他不清楚二部的业务,堆积了不少事务,姜羽初要在出差之前尽可能地多完成一些。
  也因为此,上午他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其它,直到一杯热可可放到面前,他以为是谢冉,吩咐对方拿需要的资料进来,没得到回应,抬头才看清来人的脸。
  周悬看着像没睡好,眼睛下面有一层淡青色的黑眼圈,戴一副没有度数,纯装饰性的眼镜,镜片后的双眼没有精神。
  办公室门关着,姜羽初放下笔,起身来到周悬面前,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昨晚几点回去的,没睡好吗?”
  周悬看着姜羽初没说话,探过他的额头温度正常,姜羽初往前靠了些,在周悬略微苍白的嘴唇上浅浅一吻:“实在累就请假回去休息。”
  一双手臂绕过他的腰抱住,周悬罕见得没有追逐他的唇,脸贴到他颈窝里,汲取着颈间恬淡的柑橘香气。
  周悬鲜少会有这么累的样子,姜羽初抱住他的后背,右手心顺着他的脊椎往下抚摸。抱了一会儿,周悬发现了墙角的行李箱。
  得知姜羽初要出差近半个月,周悬了解完出差的具体工作后,道:“我也要去。”
  “这次去的人员名单已经报给世基那边了。”姜羽初向他解释,话音刚落就被打断了:“我自费。”
  姜羽初:……
  其实要多加个人也不是不行,他们这一行经常有临行前更换出行人员的情况,不过看着周悬脸色不好的样子,姜羽初不放心,哪知周悬完全不接受反驳,说完就回去收拾行李了。
  这一趟出差会先飞到昆明,再转夜间火车,到早上坐十多个小时的大巴抵达自然保护区所在的长河县,也就是本次住宿的县城。
  世基同行的人员里并没有魏董和高层,都是一些技术团队与媒体这边一道包机,其中还包括了前期一直没露面的生态自然实验室成员。
  三家媒体都在忙着采访与写稿,研究各种不直接公开的资料,除了晚上休息之外,其余时间都被工作排满了。
  姜羽初忙得一刻都不得闲,谢冉作为拥有丰富经历的前一线记者,这种时候能最大限度帮他分担,周悬则跟着关年负责摄影。
  一天下来,姜羽初有几次不经意间看到周悬,都觉得周悬安静得不太正常,且对于他望过去的目光,周悬都没什么反应。
  晚上大家睡下后,姜羽初断开与公司同事的视频会议,也关掉电脑,准备下床去看看周悬怎么洗漱那么久,结果身旁的帘子先被拉开了。
  周悬头探进来,帘子在脑袋两旁围了个圈,模样有点滑稽。不等姜羽初开口,他就脱鞋上来了。
  车厢是四人一间的软卧,周悬和他上下铺,对面的两张床分别睡着谢冉与关年。
  那两人早在半小时前就躺下睡了,周悬放轻动作,鞋子收到床底下,再拉拢帘子。
  软卧的床不到一米宽,周悬上来后,姜羽初便被挤到角落里。他让周悬回上铺睡,被周悬抱着侧身躺下了。
  手臂绕过周悬后背摸到悬空的边缘,姜羽初用气声提醒道:“你这样睡会滚下去。”
  周悬摇了下头,在他说话时闭起了眼,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脸旁,姜羽初继续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小小的床硬是挤下了两个身高都过一米八的男人,彼此的动作被空间完全限制住了,姜羽初扭头等了一会儿,周悬还是闭着眼睛不说话,便小心地翻过身面对着,想再开口,帘子另一侧先传来了动静。
  他立刻屏息静气,很快就确认了是隔壁床的谢冉起来了,穿上鞋开门出去。
  姜羽初大气都不敢出,周悬却没有反应,好像完全感觉不到身后的异样。谢冉是去洗手间,没几分钟便回来了,不过她在床沿坐下以后没有马上躺下,姜羽初借着帘子上隐隐透光的模糊轮廓,感觉谢冉好像在看他这里。
  不知道是他做贼心虚的错觉还是真的如此,好在谢冉只是看了片刻就又躺回去了。
  姜羽初的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直到外面许久都没有动静后,才敢放松下来,碰了下周悬的胳膊,发现周悬居然在这种别扭的姿势下睡着了。
  他还有话想跟周悬说,不过看着周悬这么疲倦的模样,他舍不得把人吵醒,便定了个闹钟。
  这一晚火车一直行驶在山间田野里,时不时会有颠簸感传来,且身下的床又实在太挤,姜羽初一直处于昏昏欲睡,半梦半醒的状态。身旁抱着他的周悬则睡得很沉,到了四点,姜羽初轻手轻脚地从床尾下去,爬到上铺去睡。
  身体终于能舒展开了,也不必担心会再被人发现,这次姜羽初很快睡着了,醒来时床边站着谢冉,探头朝底下看去,周悬不在了。
  “周悬呢?”姜羽初揉着酸痛畏光的眼睛问道。
  谢冉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古怪,目光下意识地去看他松开了三颗扣子的衬衫领口,等他再看过去又恢复了原样:“周悬跟关年去餐车那边吃早餐了。”
  姜羽初用手臂挡住眼皮上的光,昨天忙了一天,晚上又没睡好,他头痛的老毛病犯了。脑筋昏沉沉的,一时半刻起不来。
  谢冉也看出他状态不行,体贴地帮他拉上帘子,让他再睡个回笼觉。
  两小时后姜羽初再次被叫醒,这次是车到站了,叫醒他的人是周悬。
  周悬帮他收拾好了行李,等他去洗漱回来,便把早餐递给他。
  众人下车离开了车站,直接上了停在外面的三辆大巴。
  他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到长河县,远离火车站的范围后,车辆一路往山道驶去。起初姜羽初和周悬坐在同一排,没多久“时代日报”的总编过来了,希望跟姜羽初聊一聊。
  对方年过50,周悬看着他头顶上没剩几缕的头发,以及厚得都快有旋涡的酒瓶底眼镜,很干脆地坐到后排去。
  傍晚时分,终于抵达了长河县下榻的宾馆。
  昨天下午到现在,他们几十人经历了飞机,火车和汽车的不间断连轴转,每个人都风尘仆仆,面如菜色。放好行李,大家在世基的接待人员安排下去了附近的酒楼用餐。
  出来的时候,姜羽初发现周悬不在,谢冉回答周悬想要洗个澡再吃,工作人员就把房卡钥匙先给他了。
  周悬确实有点洁癖,姜羽初便带着其它几人跟着大部队去了酒楼,入座点完菜,姜羽初拿出手机,刚给周悬发完他们这边的定位,身下的座椅突然摇晃了起来,手边的水杯也开始倾斜,茶水倒在了桌面上,紧接着有人尖叫了一声。
  脚下的地板也开始抖动,且随着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剧烈,四周传来了各种东西掉落在地面的声响,面面相觑的众人终于从不敢相信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纷纷惊恐地站起身。
  但这个时候已经站不稳了,随后一声巨大的轰鸣从窗外响起,姜羽初在即将消失的视野里捕捉到了惊悚的一幕。
  对面一座三层老宅靠外侧的整面墙轰然倒塌了。
  他们遇到地震了。
  -
 
 
第64章 生的希望
  在对面的建筑墙倒塌的那一刻,楼下传来了剧烈而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很快这种声音就被周围陆续倒塌的建筑物淹没了。
  四周围的光陆续消失,姜羽初身处的酒楼是这条街上最新的建筑,也抵挡不住摧枯拉朽的破坏力。整栋建筑发出可怕的呻吟声,仿佛一头被惊醒的巨兽,地板在脚下起伏,他试图站起来,结果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四肢。
  身边的人都与他一样,每张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姜羽初大声提醒众人找附近的三角安全区躲避,想用手机想联系周悬,但他没办法在猛烈的晃动下掏出手机,这时候还有一盏灯因为承受不了甩动的重量砸在了他旁边,飞溅的玻璃碎片在他手臂和脖子上划出了几道口子。
  所幸吊灯落下的位置没有人,而他脖子上的划痕也避开了动脉要害,不过几步开外的另一个工作人员就没这么好运了,一阵稀碎的轰声过后,有人哭着尖叫,大喊有人被埋了。
  此时人人都在状况之外,除了勉力自保,避免被四周落下的东西砸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姜羽初开始嗅到空气里弥漫着呛鼻的烟尘,随后剧烈的晃动开始减弱,但建筑物仍在发出不祥的吱嘎声。
  几秒钟后,震动终于停止了,而远处仍能听到建筑物持续倒塌的闷响和此起彼伏的警报声。
  姜羽初挥开面前的烟雾,模糊的视野里,勉强能看到现场一片狼藉——原本富丽堂皇,古色古香的二层大厅像是被战争轰炸过的世界,墙上裂开一道道缝,桌椅东倒西歪,窗户全部碎裂,外面墨色的天空被尘土染成了灰黄色。
  哭嚎声不绝于耳,姜羽初立刻确认二部同事们的安危,每一个他叫到的名字都有回应,除了谢冉,其他几人均有不同程度的轻伤。紧接着他打给周悬,电话却打不通,这场强震已经把当地的通讯系统搞瘫痪了。
  姜羽初想马上回去找周悬,一起身感觉到右大腿外侧疼痛难忍,伸手摸到了滑腻的液体,这才发现大腿竟然也被割开一道十几厘米的口子,裤子已经被染红了。
  室内虽然暗了下来,但不至于黑到完全看不见的程度,没受伤的人开始自发地营救周围被困的人,谢冉也来到姜羽初旁边,她除了衣服脏了马尾散乱之外,没其它问题。看清姜羽初手掌上遍布的鲜血,谢冉惊得声音都在发抖:“姜总,您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姜羽初迅速解开脖子上的领带,在大腿的伤口上方绕了一圈扎紧止血,撑着地面站起,“你在这里负责对接工作,我回去找周悬。”
  “我陪您一起去!”
  谢冉不放心他独行,这时楼下有警车的鸣笛声响起,姜羽初顿时想到那辆警车是刚才来时停在酒楼前面的巡逻车,可以去寻求帮助,于是顾不上跟谢冉说话,避开脚边的杂物来到楼梯前。
  这次的地震预估至少有六至七级,而他们身处的酒楼是去年新建的,除了墙壁和地板有不同程度的裂缝外,楼梯是完好的。姜羽初试了一下,便抓着扶手往下走,谢冉看他速度越来越快,不禁在后面着急地提醒他小心点。
  一楼的情况和二楼差不多,大厅里的人全被烟尘包围,分不清顾客和酒楼工作人员,姜羽初来到外面,映入眼帘的则是一幕惨烈得难以形容的景象。
  长河县属于少数民族聚居地,这一带已经朝着景区范围在开发了,但多数建筑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楼,根本承受不起如此高强度的地震。
  街上聚集了许多逃出来的民众,有些人只穿着睡衣,有些人满脸是血地跪在倒塌的建筑上扒着砖石,哭喊着亲人的名字。更远处,几辆汽车被倒塌的墙壁压扁,警报声此起彼伏。
  好几栋楼都冒出了滚滚浓烟和火焰,天空被染成了诡异的橙红色,升腾起的尘土像不祥的云雾笼罩在上空。
  而那辆被他寄予希望的警车则因为地面坍塌,车轮陷在了裂缝里无法动弹。
  谢冉跑了两年的前线,也未见过如此支离破碎的灾难场面,但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匆匆跟上前面的人。
  姜羽初的右脚因为快速行走,又有血顺着腿缓慢淌下,没多久鞋底印出了血脚印。谢冉发现了,惊慌地拉住他:“姜总,您不能再走了!”
  姜羽初一把挣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继续走向下榻的宾馆。
  等他终于看到一侧倒塌的宾馆大楼时,脑海中的思绪都停摆了,眼球像是被空气中粗粝的砂石摩擦着,眼眶越来越红,随后他的身体就摇晃了一下,却不是因为站不稳,而是第一次余震来了。
  街上那些毫无防备的人们再次爆发出绝望的叫喊声,姜羽初前面的男人忽然掉头往后跑去,他被狠狠撞了一下肩膀,好在谢冉就在身后,慌乱中扶住了他,同时将他往后面的空旷地带拉去。
  姜羽初眼看着原先还能分辨出轮廓的建筑物在余震中不住晃动,越来越多的墙体剥落,露出扭曲的钢筋,心脏在这一刻似乎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朝着两侧撕扯开来。
  尖锐的耳鸣声在脑海中回旋,他开始感觉到了呼吸困难,很想吐,好在余震只持续了十几秒就结束了,但对那些已经遭受过一震破坏的建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面前的宾馆又没了一面墙,二楼以上的外立面残破不堪,内部也传出了零散的倒塌声。
  谢冉惊魂未定,尚不及反应就感觉到手里一空,等她抬头看的时候,姜羽初已经钻进了最近的一处空隙里,眨眼间就消失了。
  谢冉的叫喊声在耳边逐渐远去,姜羽初用左手臂挡住口鼻,右手驱散着面前的尘土。
  宾馆的一楼大堂还勉强维持着大致的轮廓,左侧两台电梯门因重力改变而被挤压变形,不远处的前台被许多块落石砸中,姜羽初想过去看看是否还有生还者,可地上有太多障碍物,他跨不过去,于是顺着右边的楼梯往上走。
  二楼和一楼的情况差不多,多数房门都开着,已经听不到有人的声音了。三楼的楼梯因为落石断掉了一部分,中间有五六级台阶只靠着右侧的一点面积相连,无法确定是否能承受他的重量。
  姜羽初大声喊着周悬的名字,但得不到回应,手机也还是没有信号,他只能弯下腰,用手按了几下测试硬度,随后用受伤的右腿作支撑,侧过身抬起左腿,踩上了台阶。
  深吸一口气,他慢慢增加左脚的力量,好在楼梯的用料还算结实,除了少量碎屑掉落外,没有其余的动静。他尽可能小心地站上去,忍着右腿的疼痛往上走,等终于踏上三楼的地面时,脖子上都挂满了冷汗。
  三楼的坍塌情况比较严重,很多房间的门都关着,但他顾不得去看其他人的情况,避开地上的裂缝和碎石匆匆往周悬的房间走去,没几步却听到身后传来持续的碎裂声。
  这声音刮擦着敏感的神经,他加快脚步,刚离开站着的区域,旁边的一面墙就承受不住倒了下来。
  万幸这面墙不是用来承重的,姜羽初喘着粗气,回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周悬的房间在走廊尽头的转角处,等他终于来到309门前时,发现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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