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戴着宾客才有的面具去子信的订婚宴?”
周悬住的这间单人病房正对着南边方向,推开窗便能俯瞰楼下雅致的庭园。虽是隆冬时节,园中的常青植物却愈发显得浓翠欲滴,仿佛要将积蓄了一整年的绿意在此刻尽数倾泻。
盯着一株雪松针叶上折射的夕阳光,姜羽初仿佛被带回到了那个灯光璀璨,却彷徨失意的夜晚。
他会捡起别人不要的面具,只是为了躲避醉酒客户的纠缠,却没想到戴上这张面具后,他会被指引着来到了周悬面前。
尽管记忆因酒精的熏染变得模糊,可他依然能想起周悬透过狮王面具看向他的眼睛,像宝石般漆黑纯粹,透着一种难以抗拒的魅力与温柔。
那时迷糊的脑子里蹦出了一个有点遗憾的念头。
如果这双迷人的眼睛能一直注视着自己该有多好。
目光一寸一寸地向上移动,从下巴抚过淡色的唇,再到高挺的鼻梁,最后停在了凝视自己的双眼上。
而今如他所愿,这双眼睛真的一直在追逐着他了。
心口像塞了一把五颜六色的棉花糖,甜得人有些发昏,姜羽初忽然很想把那天晚上的心情都告诉周悬,但他刚发出一个音节,病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进来的人丝毫没有破坏了气氛的自觉,一脸兴奋地看着床上的两人:“周悬!你丫可以啊!背着兄弟找到老婆了怎么也不介——”
“唔唔!”
李奂宇的眼睛猛地瞪大,一双手从后方伸进来捂住他的嘴,接着便是手的主人也探头进来,尬笑着道:“不好意思啊,你们继续,我保证他不会再进来打扰了。”
李奂宇被罗子信无情地拖走了,姜羽初看着再次关上的病房门,这回沉默了更久的时间才去看周悬。
周悬比他更无语,心里又给李奂宇记了一笔账:“别理他,这家伙就是有点缺根筋,不过人很好的,想法也单纯。”
这几年姜羽初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看得出李奂宇没有恶意,不过在周悬问他刚才想说什么的时候,他摇了摇头,接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悬莫名地看着他:“笑什么?”
“没什么,”姜羽初又靠回了周悬的肩膀上,朝着他的耳洞轻轻呵了一口热气,“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耳钉帮你戴上?”
耳钉在周悬的房间里放着,周悬打给了周叶纯,让她晚上帮自己拿来。
“你发什么神经呢?要戴耳钉也不用这么急啊。”周叶纯吐槽归吐槽,还是放下了笔,去隔壁的房间找耳钉。
“当然急,”周悬一边看着姜羽初一边回答,“这是情侣耳——”
话说一半,他就跟李奂宇得到了一样的待遇,被一只手及时捂住了胡说八道的嘴。
以周叶纯的聪明才智,不需要他说完也明白了,打开抽屉道:“你是说这耳钉跟羽初哥是一对的是吧?他回来了吗?”
“好,我写完作业就给你送去,我找到了。”
周叶纯挂了电话,看了看盒子里面的一只耳钉,确实和她之前在姜羽初耳朵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想不到自家这个不懂情趣的二哥居然开窍成这样了,周叶纯乐呵呵地转过身,结果看到门边抱着手臂站着的人时,立刻把盒子藏到了身后。
于文闵早在刚才就听清了她电话里讲的内容,进来朝她伸出了手。
“妈,”周叶纯皱着眉道,“你就别再棒打鸳鸯了,你看我哥现在心情多好啊,吃饭睡觉都比之前更香了。而且姜羽初人也不差,他妹妹你见过的啊,姜雪霏,你之前去开家长会的时候不是对她赞不绝口吗?我们年级的学霸啊。”
“他要是跟我哥在一起了,那我跟雪霏的关系就更好了,你不是也一直希望我跟学习好的玩嘛,以后雪霏也能经常来我们家做作业,顺便给我补补课。”
周叶纯使出吃奶的劲帮周悬说好话,于文闵却是无动于衷,那只伸到她面前的手没挪动过。周叶纯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把首饰盒放到她手里。
打开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于文闵并没有周叶纯想象的那样没收了或者扔掉,而是交还给她,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耳钉被顺利戴到了周悬的耳朵上,这一晚姜羽初在医院陪着周悬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去了公司。
在部门高层会议上,他汇报了整个救灾行动的大致过程,以及多日来所有报道的数据分析情况,另外还有二部员工们参与的几次救援行动等,获得了公司高管们的一致赞赏。
第四季度的业绩超标完成,接下来的集团年终大会上,周征铭亲自把对新闻二部的嘉许状交到了姜羽初手里,并给所有参与了这次行动的成员颁发了优秀员工大奖。
今年新闻部的优秀员工名额除了一个新人奖给了一部之外,其他的都被二部包揽了,看着台上一溜烟站着全是自己人,小蔡和小姚在底下兴奋得把手掌拍红了。
之前大湾区的新闻奖颁奖典礼那晚,一部的人瞧不上他们,还当面背后地讽刺挖苦姜羽初没伺候好金主,把人得罪了什么都没捞着。现在一部那边各个低眉臊眼的,都不往台上看,唯一一个拿了新人奖的还被安排站在最边上,真是要多解气就有多解气。
年终大会结束后,在心头记挂了大半年的事终于能放一放了,转天下午姜羽初接上姜杉,一起去往市郊的陵园祭拜父母。
返程在服务区的加油站里加了油,姜羽初拿着钱包去付款,顺便买点吃的。离开没多久,放在支架上充当导航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周悬的来电。
第二次铃响时他还是没回来,姜杉便按下接听,周悬的声音随即在车内响起:“老婆,你今晚下班别来医院了,我现在出院了,这几天先搬到你那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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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姑姑:我错过了什么???
第71章 那晚的误会
打开车门坐进来时,姜羽初就注意到姜杉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他把买的煎饺递给姜杉:“怎么了?”
姜杉接过袋子没打开,手指了下他放在支架上的手机:“刚才来了电话,我帮你接了,你听听吧。”
姜羽初的手机都开着通话录音功能,记录最上方显示周悬的来电,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等他点开听完第一句称呼,马上按下暂停键。
这一处停车场的面积很广,前方两排停着一辆MPV,一位年轻妈妈带着女儿在旁边的空地上踢毽子。小女孩很兴奋,但短短的腿总是接不住,像只笨拙又可爱的花蝴蝶到处奔跑着捡毽子。
姜羽初看了一会儿,感觉姜杉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只得转回来坦白:“我是跟周悬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不告诉我。”尽管已经从周悬嘴里问到了答案,姜杉还是想听侄子再说一遍。
“就前几天,本来打算等稳定了再告诉你。”
“那陈东翰呢,他能同意分手?”
右脚放在了油门上,姜羽初平稳起步,等开上了高速才把前阵子与陈东翰的纠葛一一说出来,姜杉听得脸都气红了,几次忍不住咬牙咒骂陈东翰。
她早年婚姻不顺,嫁了个除油嘴滑舌外一无是处的丈夫。后来姜雪霏出生没两年,丈夫就因赌钱欠了太多债跟小三跑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被追上门的高利贷堵在家里,那时候要不是姜羽初的父亲及时帮忙还了赌债,母女俩未必能好好地活下来。
也因此在初次见到陈东翰的时候,姜杉就有种不好的感觉,看陈东翰不对劲,觉得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透着股让人不舒服的精明算计。
那时候姜羽初并没有看出陈东翰的问题,且两人刚在一起,姜杉不好直接就让他分手,免得他误会自己是接受不了他的性取向,只得想着再观察观察,也可能是自己走眼了。
没想到陈东翰比她想象的还要龌龊,不但出轨,更想毁了姜羽初的前途。
幸好否极泰来,也是哥哥嫂嫂在天有灵,保佑姜羽初及时看清了陈东翰的真面目,还遇到了周悬。
“你也是的,发生了那么多事都不告诉我,不想我担心,就只能瞒着啊?”
想起姜羽初最困难的那段时期,自己不但帮不了他,每天的住院费还流水一样地烧着他的钱,姜杉就心疼不已,用力拍了一下那条没用的右腿。
“姑姑,这些事都过去了,别再想了。”姜羽初拉开她的手,为了驱散压抑的氛围,岔开话题道,“霏霏差不多快下课了,我拐去接她,晚上我们出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她自己会回家的,”姜杉果然被转移开了注意力,不过话题绕去了周悬身上,“刚才的电话你没听完,周悬让你别去医院看他了,他今天出院要搬到你那去。”
“他是生病了吗?为什么要住院?”
打开家门,姜羽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周悬和沈觅,换了拖鞋进来道:“你真出院了?”
周悬靠在沙发上,后背垫了个专用的靠垫:“是啊,医生让我回家休养,沈觅帮我办了出院手续。”
“你妈知不知道?”
“我下午给她发微信了,她没回。”
周悬说完便看到晚一步进来的姜杉,想起身叫人,姜杉忙示意他别动,满眼心疼地看着他:“居然伤得这么重,还疼吗?”
周悬跟姜羽初交换了眼神,之前在电话里姜杉问过住院的原因,他没多说,现在看姜羽初的表情,姜杉应该都知道了。
他用轻松的语气回答,沈觅则起来给姜杉让了位置,趁着他俩说话的功夫,姜羽初把沈觅拉到一旁,低声道:“你怎么也不劝劝他?”
“不用担心,”沈觅的语气也很放松,“他爸出差去了,暂时不在家。”
昨天在年终大会上,姜羽初还见了周征铭,没想到今天就出差了。虽然周征铭不知道他们的事,但于文闵很清楚,即便于文闵没有明着反对也不能不顾她的感受。
沈觅认同姜羽初的看法,不过现在周悬一头热,能不能劝得动也得看姜羽初了。沈觅完成任务打算走了,姜羽初送他,开门却看到慧姨手里提着两只分量不小的食盒要按门铃。
她来送周悬的晚餐,交给姜羽初便离开了,一句话都没多留。看着姜羽初蹙起的眉,沈觅干脆再多说几句:“其实周悬他妈妈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否则周悬也不会借着受伤趁机跟她摊牌了,你别有太重的压力,顺其自然就好。”
得知周悬的家里人送晚餐来了,姜杉看了下食盒,全是精心烹调的昂贵食材。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周悬的家世,便在做饭时找姜羽初了解了一下,结果吓一跳,看了一眼紧闭的厨房门:“那他爸爸妈妈能同意吗?”
姜羽初正在帮着择四季豆,摇着头道:“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给他们做完饭,姜杉先回去照顾女儿了,对着一大桌丰盛的佳肴,周悬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让姜羽初坐过来。
两人并肩坐着,姜羽初没让周悬动筷子,拿起碗喂他吃饭。
在医院躺了二十多天,周悬已经可以自己吃了,不过抬手还是会牵动到伤口。对于慧姨拿来的几道菜,周悬都不碰,只吃姜杉做的,姜羽初问他原因,他的表情很无奈:“天天吃这些,腻得都不消化了。”
“那是你母亲关心你,多吃点有营养的好得快。”姜羽初夹了一块椒盐龙虾喂到周悬嘴边,周悬扭脸躲了两下躲不掉,便张嘴,接着捏住姜羽初的后颈,用舌尖送到了姜羽初嘴里。
“你也要多吃点有营养的,这段时间在那边都累瘦了。”
即便没有身在现场,但周悬很清楚做新闻要的就是及时性,尤其是这种突发类型的事故,短时间内的工作量很大,忙起来吃不好睡不好是常态。
姜羽初又夹了一块肥瘦适宜的东坡肉到周悬嘴里,要说话时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从裤兜里拿出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略有些迟疑。
周悬也看到了“魏董”二字,见他没有马上接起,就问道:“我在这不方便?”
姜羽初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在手机铃声的催促下也没空多想,起身说:“不是,我先接个电话。”
他嘴上说着不是,却快步走回了卧室,还把门关上了。周悬看着紧闭的房门,情绪像了坐过山车,一下就跌到了谷底,对着满桌喷香的食物没了胃口。
这通电话姜羽初讲了二十多分钟,开门出来时,桌边已经没有周悬的身影了,浴室的方向则传来了水声。
他过去敲门:“你在洗澡?”
门里的人没有回答,担心周悬的身体情况,姜羽初转动门把手,发现门没锁。
浴室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浅色的帘子后方隐约透出一具高大模糊的身影,姜羽初掀开帘子一角,看到周悬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地在冲着淋浴。
空气里满是柑橘微涩的甜香,看了看周悬已经洗完湿漉漉的后脑,姜羽初卷起袖子:“你要洗澡怎么不叫我一声,你现在不能久站也不能抬高手臂,我先去给你拿个凳子。”
待他搬了凳子进来,周悬还是刚才的姿势,凳子放在墙边,姜羽初扶着周悬小心地坐下,两人终于面对面了,他也看到了周悬脸上的表情。
“在气我吃饭接电话?”双手伸到花洒下面洗了洗,姜羽初拿过浴球接了点沐浴露,在周悬的身上搓起来,“魏董找我谈公事,不能不接。”
“他找你谈什么公事?”
周悬的嗓子像被水汽浸透了,比起刚才沙哑了不少,语气也沉沉的。姜羽初弯下腰,小心抬起周悬的胳膊,搓腋下的皮肤:“没什么,就是工作上的合作。”
他的注意力都在周悬胳膊能抬起的角度上,没留意到周悬因他的回答变得更难看的脸色,直到他要去抬另一条手臂,周悬不肯配合,他才察觉了不对劲。
浴室里开着风暖,温度很舒适,不必担心周悬光着会感冒,但姜羽初还是拿过花洒冲着他的身体:“怎么了?”
周悬的目光自下往上,冷淡地落在姜羽初的脸上:“你和那个魏董有什么合作是非谈不可的,没了他就没有其他能合作的对象了?”
花洒的水流突然偏了点方向,几滴水珠溅在周悬的眼睫毛上,没等姜羽初回答,周悬继续道:“我每一次看到你跟他在一起,他的手都放在你身上,你别告诉我看不出来他对你有那种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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