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少不懂事,我这个当大哥的,先替他赔个不是。”
“不过小陆总这番言辞,委实有些太难听了吧?”
霍老爷子还在呢,霍家小辈的去留,什么时候轮到你陆家插手了?
陆承渊抬手,只抿了口茶,幽幽回道:“不算冲撞,不是打赌吗?”
“你输了* ,就送他出国去吧,也好多读几年书,以免太没文化,出门招笑。”
霍骁:“……”
霍枫那个小子!到底怎么得罪着陆家了?!
霍骁没再吭声,他是想要城北那块地,这可是喂到嘴边的东西。可陆承渊这番言论,又让他一时犹豫。
霍枫这事儿估摸着不小。就算他真的赢了,难不成要了人家的地之后,还能把自己弟弟放出去碍人家的眼?不论赢不赢的他都得把霍枫给送出去!
两家那么多年的交情,不至于打他这儿直接给玩儿断了。
“嗨呀,小赌,小赌怡情,”霍骁打着哈哈装傻笑,“等霍枫回来,我可得好好审问审问他!这小子,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说话没大没小没个分寸的!”
“两位陆总轻易不来,今儿个可得好好尝尝我这里的茶!”霍骁再抬手,又教人换上新茶来,那不重样的糕点轮番上了好几回,这才将话题勉强揭了过去。
而那赛场之上,所有的骑师和马匹也都热好了身,做好了简单的磨合与赛前准备,正式准备开赛。
随着一声铃响,赛道上的八匹赛马瞬间冲出,马蹄声与欢呼声响彻半空。霍枫果然是一马当先,他那匹黑色的纯血马高昂着头颅飞奔向前、瞬间拉开与身后参赛者的距离。
许图南和沈雪筠位列第二第三,排名第四的是霍枫一个朋友,孟亭曈暂列第五位,他半跨在二百五的背上,塌腰挺跨、弓身向前,以最大限度的减轻二百五的负重,双腿紧紧夹着马身,整个人几乎与马背成一条平行线,贴向那随风呼啸的鬃毛。
陆盛阳眼神微眯,“很专业啊,学过?”
霍骁也朝人看了过去,“确实专业,不像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这核心力量的控制很漂亮啊。”
几句话的功夫,赛马已经进入到第一个弯道,那二百五埋头朝着几匹马的中间冲去,孟亭曈只微微夹腿,调整方向,腰腹几乎要贴在马背上,整个人往一侧倒去——
霍骁:“!”
“他要跑大弯?!”
陆盛阳对此并不是很了解,还奇怪呢,“他怎么不抽鞭子的?”
“竞速赛马很少有通过鞭打来提速的!都是骑师用身体控制马匹的行进方向以及提速控速——可他不是并没有磨合太久吗?!——二百五居然听他的?!”
霍骁一连好几个感叹号,听得陆盛阳眉头一跳。
“二百五就是他骑得那匹马!那马——”
霍骁话说了一半,连忙把剩下的全咽了回去。
那马脾气古怪,又是个半疯的!自从把他买回来快一年了还没有哪个骑师能驯服他的!——霍枫怎么给人挑了这么个马出来?!
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哪敢全盘托出的?!
陆承渊视线紧紧追随着飞驰而过的孟亭曈,冷声问:“那马怎么了?”
霍骁忙改口解释:“那马有点笨,所以叫二百五!”
“超过去了!绕外围也能超的?!二百五居然还在提速?!”
一个大弯道过去,二百五跑的更卖力了,马背上的宋晴昀几乎和风速融为一体,只有那抹鲜亮的红昭示着人的位置。
“超了!超了一匹、两匹!”
霍骁最爱这类运动,他激情地充当着解说员的角色:“他快要追上小枫了!”
霍枫依旧保持着领头的位置,二百五紧随其后,追着那纯血马的屁股,吃了满脸满嘴的扬灰。
孟亭曈腿部发力,抬手在马脖子上敲了三下,“超过去!”
二百五不语,他眼里有光,神情激荡,他疯狂的追赶着霍枫的马屁股,张开放置着衔铁的嘴,还有空咬了一口飞扬在半空中的马尾巴。
孟亭曈:“……”
孟亭曈收紧水勒缰,他再度发力,拍着二百五的脖子,语言和身体动作下着双重指令,“二百五,你冲过去!以后你就不用再叫二百五了!”
二百五再度提速!他终于是放过了人家的屁股,埋头开始向前冲刺。
霍骁:“还有八百米!六百米!二百五已经头过半身了!二百五什么强的吗?!”
孟亭曈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人的背影,终点线越来越近,他紧咬牙关,将整个人的重心下压,轻轻对着二百五说道:“对不住了,二百五。”
握着马鞭的手搭在他方才轻拍脖颈的地方,随后他掌心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块小小的利刃,手腕逐渐发力。
利刃刺破二百五皮肤的那一刻,孟亭曈闭上了眼,他下手毫无犹疑,嘴上却哄着二百五:“跑赢了,给你买最漂亮的小母马赔罪,啊。”
那声带着上扬尾音、和满是哄骗意味的‘啊’散在了风里。
而随之响起的、是马匹悲愤的嘶鸣之音,瞬间划破了凌乱的马蹄声、和现场大片的欢呼声。
“赢了?!二百五赢了?!宋什么昀的居然带着二百五跑赢了?!!”
二百五漂亮得完成了最后的冲刺,几乎是与纯血马并肩而过!又于最后一刻,先霍枫一步冲破了终点线!
——就在霍枫开始减速,看着那道明亮的背影时,看台上的霍骁也猛然反应过来。
“二百五又发疯了!他停不下来!!!”
“来人——”
“快点儿——!先去救人!!!”
第49章 “你也可以当做是惩罚。……
风声, 耳边全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二百五跑得太快了,孟亭曈暴露在时速过八十却无任何防护装置的空中,冷冽的寒风吹得他脸颊耳廓被刀割般的痛。
可他似乎感觉不到, 也听不到四周惊呼的声音。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揽着二百五的脖颈, 双手死死地抓握住缰绳, 以防一时脱力,从那飞速奔跑的马匹上掉下来。
这个时速,一旦摔落, 非死即残。
他闭着眼,感受着二百五的全力奔跑,感受着几乎腾空而起的失重感,随着二百五跃动着的浪波颠簸。
他划破二百五皮肤的那一刻,就早已料想到了这个结局。
竞速赛马, 马匹是需要臀大肌发力、四驱狂奔的, 他不可能朝着马屁股给一刀, 只能在马匹敏感又脆弱的脖子上, 用疼痛来刺激马发疯般的奔跑。
取而代之的,便是马匹吃痛受惊, 无法人为停下。
他整个人贴在那有力的马背上, 小声说着抱歉。
场外的人, 被吓得三魂都丢了一半。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发狂的马匹,几乎是贴着赛道外围的标杆狂奔而过。二百五跑得太快了, 无法靠近又无法人为减速,训练师只得尝试用平时安抚马匹的口号,分开站位冲着二百五轻轻地吹——
然后被淹没在马蹄声下,做无用功。
哪怕你急切万分也没有用,这紧要关头, 哪还敢上前再刺激二百五?
二百五现下只是奔跑,要是他二次受惊彻底发起狂来,孟亭曈那身板根本不够人一蹄子踩得。
一群人正原地焦急,陆承渊却一把扯过霍枫那匹马,面色阴沉的几乎能挤出黑水来。
“滚下来!”
?!霍枫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他一步动作,被人从纯血马背上拽下来,陆承渊翻身上马,连任何防护都没穿,径直朝着二百五狂奔过去!
果不其然,二百五一见到纯血马,那疯癫的眼神都变得清澈了。
它原地一个压弯,追着纯血马的屁股就冲了过去——
它好像真的很喜欢咬人家的屁股。
陆承渊围着赛道,压着速度绕。
每到终点线的位置都让二百五先冲过去,随后再度加速,领着二百五再跑一圈。
三圈下来,两匹马的速度也愈发慢了下去。二百五已经消耗掉了太多体力,可直到最后关头,他还是咬牙向前!再度一半个身位的距离超过纯血马,冲破那已经不再存在的终点线!
二百五终于是停了下来,他昂首任由脖子上的鲜血染红了一片鬃毛,他抬起前蹄,在阳光下兴奋地嘶鸣——
它跑赢了!它又跑赢了!!它总是跑赢的!!!
霍枫呆了,“二、二百五……这么牛逼的吗?”
孟亭曈几乎是完全脱力般从马背上跌落下来,他撑着陆承渊的小臂才堪堪站稳,唇上是一片没有血色的白。
等霍枫回过神来冲上前去,看到二百五脖子上和孟亭曈白色马裤上沾染的一片血迹后,这才终于明白原因,他甚至不可思议地看向人:“你疯了?!”
“为了赢我……你命都不要了?!”
“宋晴昀你——”
“滚开。”陆承渊淡淡地瞥了人一眼,语气淡漠地丝毫没有一丝活人味儿可言,霍枫只觉得人看向自己的视线,冰冷的像在看一个死人。
只是孟亭曈站稳后,便不着痕迹地拂开陆承渊的手,路过霍枫身边时,轻笑着说道:“别忘了,愿赌服输。”
霍枫像一座石雕般一样怔愣在原地。
我、我到底是有多不堪……
居然能逼得人宁愿做到这种地步,也不愿和我沾上半点关系……
霍枫那被马鞭抽过的脸此刻才觉得火辣辣的疼,那疼跟针扎的一样生生刺进他心口里。
他茫然无措地看着已经往场外走去的宋晴昀的背影,面色涨红,难过的眼底都有些湿润。
“我、我错了……我霍枫不是男人!”
那离开的背影连脚步都没停顿,霍枫下意识地向前踉跄了两步,随后又大声地冲着人喊:
“我错了!我霍枫不是男人!”
直到那抹红已经消失在转角处,霍枫终于是再也忍受不住,他发泄般地仰头,冲着天、冲着观众席上的众人、摊开双臂奋力吼道:
“我错了!我霍枫!不是男人——!!!”
随后面色难看的霍骁走过来,直接踹了人一脚,拎着人衣领把人拽了回去。
“丢人现眼!”
霍枫满脑子都是那抹红色的背影,他有些六神无主地看向霍骁,“哥……”
霍骁咬了半天的牙,终于是无奈叹气,“这两日给你办出国手续,你去国外读几年书再回来吧。”
霍枫:?!
他立马来了精神,挣扎着从霍骁手底下逃开,连忙摆手,“不!我不出国!我、我刚刚遇到了我的真命天子,我还要去追求他呢我不出国!!”
霍骁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向他,实在是气不顺的骂人:“你以为你招惹的是谁的人?!”
“谁的人我也不出国!”霍枫一个鲤鱼打挺,任性地和霍骁喊着,“不就是陆家的?陆家的有我好吗?!我到底哪里比不过他了!我要钱有钱要脸有脸我、我……我还年轻!”
“妈的疯子……闭嘴!”
“对!我年轻!!”霍枫好像终于是数出来了自己一个优点,他自顾自地咧嘴笑,唇角的伤口裂开又渗出了些血也不在意的,“哥!骁哥!你别送我出国,我还要去追人呢!”
“你别做梦了!你没看到陆承渊今天那脸色吗?他杀了你的心都有了!”
“那又怎么了!我追求我喜欢的人!关他什么事?!”
“就是他让你出国的!”霍骁茶盏一摔,“赶紧滚回家去老实待着!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就算是他养着的人……那、那又怎么了?我可以等!”
霍枫自顾自地盘算着,“对,我可以等!等陆家那个不要了等他们分开了……我不介意的!我不介意他之前跟过谁!或者我去求他!他们要是不放人走,我、我就去求他!有我爹在、还有我爷爷在,我就去求他们陆家要个人而已,他们不会不给我吧?!”
“你他妈的真是疯了!”霍骁大怒,他被霍枫颠三倒四的盘算气得血压极度飙升,抬手叫来几个人把霍枫强行塞进了车里关回了霍家,以免气得他心脏病都要犯了。
那个叫宋什么昀的,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给人灌迷魂汤的孟亭曈,现下正摊着满是血痕的掌心,颤抖地朝着陆承渊伸过去。
陆承渊今日窒了这辈子都没窒过这么多次的息,他额头上的筋脉跳了又跳,都快蹦出来了,可还是找不到一丝发泄的出口。
他气急,可看着那双已经沁出血丝来的手胸闷到无法呼吸。他只得沉默地找出医药箱,一点点给人上药。
棉签刚接触人掌心的一瞬间,他听到孟亭曈小声的吸气声。
他抬眼,看向人笑意盈盈的脸,气得又把目光垂了下去。
孟亭曈抿了抿唇角。
似乎,好像,真的把人气得不轻?
怎么都不愿理人了。
怎么说他还以为能听到类似‘痛就对了’‘不长记性’‘忍着’之类的没什么好气儿的话语,怎么现在一句话也不说的?
孟亭曈试探性地瞄了人两眼,轻声道:“陆老师,好痛。”
陆老师那额角都要被人气冒烟了,脑子里不被刑/法允许的东西过了八百遍,最后忍无可忍,只沉声怼了一句:“别撒娇。”
孟亭曈:“?”
“我哪里撒娇啦?”
陆承渊不理人,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他悉心地照拂着人掌心之中的每一处,心道‘好痛’,还说没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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