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妈妈骗了你。”
莫溧感受到手心被塞进一个东西,他摸了摸,竟然是一个匕首。
他吓得下意识把手松开,结果妈妈抓紧了他的手,让他紧紧抓住匕首,并在他耳边低语:“妈妈不想死在其他人手里。”
“不,我不能。”莫溧很想哭。
可是他哭不出来。
他没有眼珠与泪腺。
这可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他连表达悲伤的情绪都没有。
“对不起。”
这是第一句。
“我不后悔。”
这是第二句。
下一秒,母亲暴走,身体被诡异彻底掌控。
转变几乎在一瞬发生,闻风已经来不及赶过去了。
眼见蜘蛛女钢针般坚硬锋利的利器即将贯穿莫溧的心脏,他出于身体对周遭危险的感知,以及本能的防卫,他终于挥动了匕首,不偏不倚地刺中了蜘蛛的心脏。
“生日快乐。”
这是第三句。
第18章 他已经开始怀疑这个世界……
两年前,一个狭小的公寓里。
少女蜷缩在角落,耳边是父亲醉醺醺的咒骂。母亲躺在地上,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茉莉花盆栽被打翻在地,白色的花瓣沾染了血迹。
"没用的东西!"父亲一脚踢开母亲,"连个饭都做不好!"
少女颤抖着,想要去到母亲的身边,却在半途被父亲一把拽住头发,"你也想造反是不是?"
就在这时,母亲突然扑了上来,死死抱住父亲的腿:"快跑!莉莉,快跑!别回头!"
"砰!"
一声闷响,母亲的身体倏地失去支点,垂直向后倒下。母亲那双眼还睁着,却失去了生息,也再也闭不上了。
“活该!活该!哈哈哈。”男人丑陋的面容露出狰狞的笑容,笑死灌满整个房间。
哐当——
摇摇晃晃的男人把桌上的一个礼品盒撞掉,落在地上的盒子被打开,一串精致的茉莉花水晶手链从里面滚了出来,沾到了一旁母亲的血。
——这是母亲给她的生日礼物。
今天原本是少女的生日,连礼物都还没来得及拆封。
然而,母亲继续装饰的生日现场却被突然回家的父亲破坏了,母女俩逃了那么久,却还是被这个酗酒赌博的男人找到了。
心脏的最后一根弦在此刻彻底崩掉。
[你想要复仇吗?]
谁,谁在说话?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帮助你。]
我……
[你恨你的父亲,恨他杀死了你最爱的母亲,你应该杀掉他,给你的母亲偿命。]
杀人这种事,对于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来说,还是太过于可怖。
[杀人偿命,不是吗?]
[你抬头看看那个男人,在你母亲怀孕时就出|轨,你出生以后对家庭不顾不问,甚至还欺辱、殴打你们母女。你们还不容易逃离那个男人的魔掌,企图过你出生以来最美好的生日,结果还是被他毁掉了。]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情?
[我已经说过了,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你不选择杀他,他也会把你杀掉。]
[他是个无情的男人,这点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可是我……我的力量如此渺小,这根本不可能。
[我可以帮助你。当然不是给你一把刀或者一支枪。我要给你的是屹立于万千生灵之上的强大力量。]
[来和我签订协议吧。]
时间走得很慢,房间里沉闷的脚步声却越发逼近。
……好。
少女给出自己的回答。
刹那间,悲伤、绝望、恨意……这些情绪在少女心中沸腾,将她彻底燃烧殆尽,又赠予她一个名为仇恨的新生。
少女哭得肿胀的眼球面前,突然出现一只白色的蜘蛛。
下一秒,蜘蛛进入了她的眼球。
时间突然间加速起来,少女感觉身体在发热,变得热水一般滚烫。皮肤下有某种东西在蠕动,刺破她的皮囊疯狂地生长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怪、怪物!!”
男人惊恐地后退,像是看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但已经太迟了。
尖叫声、撕裂声、撞击声..……当一切平静下来时,公寓里只剩下落满一地的破碎又鲜红的茉莉花瓣。
碎成好几块的落地镜前,少女透过猩红的视线,盯着镜子里的人。
具体来说镜子前的不是人,更像是一个和蜘蛛结合的怪胎。
人的脑袋蜘蛛的身躯。
有点恶心。
“……你到底是谁?”
回应她的是一个轻快的笑声,宛如孩童一般天真,“嘻嘻,你可以称呼我为——”
“恶魔。”
***
“——不!不要!!”
笼里,莫溧捧着“母亲”逐渐瓦解的身躯,嘶声呐喊。
可是被他呼唤的人已经无法回应他了。
“S级诡异已清除,此次任务顺利完成。”Adam的机械声冷漠又无情,虽然它只是一个公事公办的人工智能,“闻队,系统扫描你受伤了,即将为你联系医疗部。”
“不用了。”闻风干脆利落地拒绝掉,注意力一直放在喷水池里的人身上。
任务已经结束了,闻风只要关掉这个“笼”,这个诡异以及包括里面发生的一切,都会被彻底清除掉。
其实构建“笼”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异管局规定异能者在“笼”里的时间不许超过一个小时,否则在“笼”里待得越久,自己也有被吞噬的可能。
闻风的“笼”还剩十分钟,他安静下来,听着面前的男孩悲伤地哭喊。
他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实际上他甚至不懂和人相处。他没有家人,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寄托,他仿佛生下来就是为了杀诡异而存在的。
闻风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一个小时了。”
闻风忽然说了句,但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反而是Adam提醒他:“闻队,你该解开笼出去了。”
“可是他很难过。”
Adam:“这是人的正常情绪,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是出去以后,你把他的记忆消除了就行了。”
“……”
哭声突然停止了。
闻风以为他想开了,于是走了过去,他踏进水池,手还没有碰到男孩的肩膀,对方先行转过了头。
一滴泪从男孩面颊上滑落。
他在流泪。
闻风的手僵硬在半空中,随后,他听见男孩朝他吼道:
“我讨厌你。”
闻风一怔,心像是被锤子砸了一般。
Adam:“他可能误以为是你杀了他的妈妈,根据我的数据库,我认为你应该解释一下,防止误会变得更大。”
“出去后会洗掉他的记忆。”闻风说。
所以没必要解释。
这里的一切都会被忘记的。
莫溧只会记得今天和妈妈来了游乐场,然后坐上地铁,之后的事情都不会记得。
闻风心想。
……
“闻队,事情怎么样了?”
地铁里的乘客已经被抹了记忆回家了,关于那个男直播的直播解释,最后也用一个“剧本演戏的,世界上没鬼”盖过了。
牧子遇看着从笼里出来的闻队,对方怀里抱着一个男孩。
他定眼一看,竟是给他弄丢的莫溧。
牧子遇松了口气,“他原来和你在一起啊。”
闻风说:“我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
“他妈妈呢?”百里随走过来问。
“死了。”闻风言简意赅。
牧子遇和百里随相视一眼。
“清除他的记忆吧。”闻风平静道。
“行嘞。”牧子遇接话。
被闻风抱在怀里的莫溧并没有睡着,他只是太累了,或者痛得有些麻木了。
除此之外,便是他得到了一只眼睛。
是妈妈死后,把眼睛给了他。
他用右眼,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世界。
也是第一次流泪,为了他的妈妈。
“不过,清除他最近一个小时的记忆,但之后他的母亲消失的事情,又该如何解释呢?”百里随忽然问。
闻风无法回答。
“就是说啊。”牧子遇说,“这一个活人突然消失,他们家也不好解释吧?”
异管局规定,诡异是不能出现在普通群众的视野里的,所以看见过诡异的普通群众都会被消除这部分的记忆。
但这样就会导致一些悖论,于是——
闻风说:“老规矩,让他们报人口失踪,然后这件事交给其他部门处理。”
随后,莫溧被使用了“记忆清洗药剂”。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从床上醒来,赤着脚站在落地镜前,缠着眼睛的白缎被他取下,原本空洞的眼眶已经被填上了一颗眼珠,是一个蔚蓝色的眼睛,是妈妈的眼睛。
虽然不知道妈妈是怎么把眼睛给他的,但是——
莫溧摸着这颗眼睛边缘,心道,他会带着妈妈的信念一起活下去的。
此刻,莫溧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十几年来,他一直活在哥哥的庇护下,但经历了地铁的那件事,他已经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了。
这个世界确实有“鬼”。
他一定要找到真相。
“乖崽,醒了吗?我听见你的房间里有动静。”
莫良喻在外面敲门。
莫溧重新把白缎缠在眼睛上。
“进来吧。”
莫良喻推门进到弟弟的房间时,弟弟正坐在床边,赤裸的脚悬在床前。身后的窗帘忽然被风吹开,瀑布似的阳光透窗而入,落在弟弟那张极似平静的脸上。
可是莫良喻却觉得弟弟哪里不一样了。
果然,弟弟一开口就是:“哥哥,妈妈呢?”
莫良喻只是顿了几秒,接着从容地回答:“昨天陪你过完生日后,她就回老家了,最近应该不会回来。”
莫溧沉默了。
哥哥有事在瞒着他。
莫溧并没有失去昨天的记忆,异管局针对普通群众的“记忆清洗药剂”对他似乎并没有作用。
“怎么了?”莫良喻很温柔地问。
尽管莫溧知道哥哥不会害他,但他还是下意识隐瞒了一些事情,包括妈妈给了他一只眼睛的事情。
似乎在这一瞬间,莫溧成长了一些,开始脱离哥哥的羽翼,有了一些自己的小心思。
“没什么。”
莫溧摇了摇头,他摸着手腕一串茉莉花水晶手链,这是妈妈给他最后的遗物。
以及一把匕首。
匕首被他藏在了床板下。
他希望未来不会再有用到这个匕首的机会。
“我去上学了。”
莫溧离开家,外边的阳光被无限放大,他将眼前的白缎拉下一点,像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这个世界,湛蓝的眼睛里充满了新奇。
这个世界很美。
丝绒蓝的天空盖在头顶,明黄色的街道延绵不断,他与不同面容的人们擦肩而过,四周的建筑群体像一幅幅辉煌的巨画,庄重又沉默,将街道割裂成光与暗的色块。
莫溧置身其中,用一只蓝色的眼睛描摹过所有东西的轮廓,将空白的记忆填补上各种各样的色彩。
“马上要中考了,这段时间你们可别再玩了。”
教室里,往日轻松的气氛突然凝重起来。
莫溧摸着试卷,挂钟的滴答声在耳边富有节奏地回荡。
随着一声铃响,他走出了考场。
中考结束了。
莫溧拿到希望高中的通知书时,全家人都很激动,希望高中是这个城市最好的高中,重点大学的录取率名列前茅。
“乖崽真棒,哥哥希望你能有个美好的未来。”
哥哥出去买蛋糕准备庆祝时,莫溧从枕头底下抽出了一封信。
今天早上,他除了收到录取通知书,还收到了一封给他的信——
致亲爱的小茉莉:
这段时间为了让你专心备考,我选择不打扰,却让我十分想念你。不过这都不重要,我们很快又会见面的。
对了,这只眼睛你用的习惯吗?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不用感谢我^^
最后,恭喜你取得了一个好成绩。那么,我将送给你第二份礼物。希望你喜欢。
署名:(茉莉花印章)(手绘笑脸)
第19章 父与子。
距离莫溧的十八岁,还剩两个星期。
一大早,莫溧站在窗前发呆。
窗面氤氲着雾气,外边的街道白茫茫一片。
光明街的气候就是这般怪异,夜间黑雾弥漫,犹如恶鬼袭街;白昼烟雾霭霭,像是锅炉炸开后的水蒸汽疯狂往外溜。
“铃铃铃——”
枕头柜上的猫耳闹钟响到第三声,莫溧在窗前回过神,转身摁掉闹钟。
莫良喻推门进来时,看见弟弟正在笼蓝白色的校服外套,他走过去帮弟弟拉拉链,“早上会有点冷,还是要把拉链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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