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烛:[?]
沈明烛连忙按住它:[没必要没必要,小五,你要是进去了,我可就没系统了。]
他这么遵纪守法,为什么他的系统像个狂徒?
系统一听觉得有道理,不甘不愿地停止行动。
沈明烛在心中长出一口气,担心方青阳又刺激到他的小系统,委婉地拒绝:“不用了,你伤也挺重的,去找个医师看看,好好休息吧?”
“可是……”方青阳不放心。
沈明烛朝他笑了笑,温声道:“如果你过意不去,旁人问起时,不要说起我,这就足够了。”
“这算什么,我本来就不会说出去……”
救命之恩啊,哪是轻易就算回报的呢?
方青阳头晕得很,还是撑着与沈明烛讲话,然而身形已经站不稳,摇摇晃晃的,几欲栽倒。
沈明烛刚要开口,忽觉不妙,他本能倒退一步。
下一秒,听见一声躯体落地的沉闷声响。
沈明烛:“……”
这下不想带他回去也得带了,只不过搀扶的人得调转一下。
沈明烛叹了口气。
*
方青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的竹屋。
他躺在一个狭小的摇椅上,伤口简单擦洗过,上了药。
那药不是什么好药,黏糊在伤口上难受得很,可他到底是个筑基修士,除非伤及根本,否则灵力流转下,一些皮外伤,时间长了自己就会痊愈。
方青阳走出屋子,看到沈明烛在院子里堆了一束火,正比划着似乎打算烤兔子。
[宿主,要先剥皮,再去内脏。]系统查完资料,信誓旦旦。
沈明烛嫌弃:[还要去内脏?]
他有洁癖,他下不去手。
沈明烛叹了口气放下兔子,决定还是修炼一会儿让魂力尽快恢复。
有魂力的情况下,只要一个术法就能把秃子处理得干干净净。
“那个,我来吧?”方青阳期期艾艾。
他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从前不可一世的天骄、如今寒酸落魄的救命恩人相处。
该怎么称呼他?
少宗主?大师兄?这人会不会觉得他是在讽刺?
直呼其名?是否也太不尊敬了?
沈明烛倒是从容得很,含笑地招呼他:“你醒了?我屋里只有一张床,委屈你睡椅子,招待不周,还挺见谅。”
一朝身份剧变,自云端坠入泥潭,判若天渊,可他既不见羞惭,也不见怨愤,似是全然接受,还有几分乐在其中。
方青阳摇了摇头,想起沈明烛看不见,又连忙道:“是我拖累你,辛苦你把我带回来,你救了我两次。”
方青阳抿了抿唇。
语言当真单薄无力得很,沈明烛如此消瘦,眼睛又看不见,该多艰难才能把他带回竹屋?方青阳只消一想,便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偿还不了的。
即便将自己这一百多斤的身体连同无人在意的灵魂全部献给沈明烛,也难以偿还这两次的相救与不弃。
他从沈明烛手里接过兔子,“我不爱吃辟谷丹,未筑基以前都是自己下厨,手艺尚可,交给我,我来烤,好不好?”
分明是他要帮忙,却生生说出了恳求的意味。
“那就麻烦你了。”沈明烛从善如流。
他情绪藏不住,是喜是悲都毫不掩饰,方青阳看他骤然舒展开来、仿佛放下一桩麻烦事的庆幸神色,忽然间就生出一股责无旁贷的决心来。
——这只兔子,一定得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兔子!
方青阳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打算找个地方给兔子剥皮,动了动手指,觉得被包扎起来的肩膀实在影响他发挥。
方青阳左手已经搭到绷带上,正打算解开,思及这是沈明烛摸索着替他包扎好的,便又有些迟疑了。
他尚且不过一个不受重视的外门弟子,这药对他来说都只是一般,可对现在的沈明烛而言或许是难得的好药,所以他要是浪费了是不是不太好?
……等等,不对!
方青阳呼吸一滞,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不能知道,这个药……是谁给你的?”
以沈明烛的身份,他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这么劣等的药,只可能是别人给他的。
可用这种粗制滥造的垃圾来糊弄沈明烛,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沈明烛“啊”了一声,“宗门安排了人定期给我送生活补给,这个药就是他们送来的,治皮外伤、跌打损伤。”
“宗门还会给你送这个?”
他本意是宗门最次的药都比这个好,毕竟这个药没有一点灵气,像是从凡界地摊上随手买的,但沈明烛误会了。
沈明烛漫不经心:“本来是没给我送药,但是来送补给的弟子打伤了我,怕我死了,所以扔了几瓶药给我。”
那是发现他被彻底放弃、似乎再无出头之日后,来送东西的弟子第一次克扣他的生活用度。
原主发现缺斤少两之后本想讨个说法,然而一句骂声刚出口就被揍了一顿。
他的脸被按进土中,那是高高在上的“少宗主”第一次尝到落魄的滋味。
他被宗主惩罚、被废除修为时尚没有多大感觉,而此刻被两个从前看不起的筑基期压着打,一身傲骨都被打碎,只留下满心的阴暗与恨意。
可他无可奈何,到底也怕死,终究只能忍着耻辱把对方扔下的药捡起来。
“他们……他们怎么敢……”方青阳脸色一白,万分后悔自己问出了这句话。
他不知“沈明烛”被欺辱、被虐待的日子也就近两年才开始,误以为这人虎落平阳十年来,日日被犬欺。
可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温和清正、如珪如璋的谦谦君子,就该永坐高台,被珍视、被宠爱,怎么能让他受苦?
他不敢再留下去,拿着兔子仓皇走远。
他怕看到沈明烛脸上流露出委屈黯然,更怕这人安之若命、逆来顺受,眉宇间毫无怨尤。
方青阳离开时脚步声急促凌乱,沈明烛茫然,但很快又满足起来:[小五,挣了一个厨子,我们赚啦。]
他可以暂时看不见,但是不能不吃饭。
小五不想说话,小五闷闷不乐,小五想了想,不舍地做了一个决定,[宿主,我去外面打工赚积分,你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好吗?]
沈明烛:[……?]
他慢吞吞:[没必要吧?]
[有!当然有!]系统情绪十分激动。
别人家的系统,宿主一旦过得不好它们能从商城里拿出一堆金手指,它不行,它能力差,它连给宿主治眼睛都做不到。
能给系统赚积分的渠道不多,能赚到的也少,但至少宿主受伤的时候,它能帮忙屏蔽一下痛觉吧?
系统005下意识忽略了其他系统这么大手笔是因为它们的宿主能赚,而它宿主甚至不用完成任务,连去小世界靠的都是系统偷渡。
放在统界里,也是很炸裂的被包养的小白脸。
而005简直是个恋爱脑,丢了它们系统的脸。
系统是认真的,说完就雄赳赳气昂昂出去外面捡垃圾,临行前还不忘殷殷嘱托:[那个人把兔子烤好了就让他滚,他被追杀,一看就很麻烦,这事儿咱就别掺和了嗷?]
沈明烛点头,语气温吞:[好。]
第42章
沈明烛发誓, 他原本确实打算听系统的话,但是方青阳烤的兔子实在太香了。
而在他吃烤兔肉的时候,方青阳已经自觉去收拾他带回来的竹篓, “中午吃过烤肉了,晚餐我给你炖鸡汤,好不好?”
沈明烛犹豫。
沈明烛看了看肥美的野鸡,沈明烛又看了看准备大展身手的大厨。
沈明烛心虚地应了一声:“好。”
但是系统说的也有道理,有人要在宗门内冒着违逆门规的危险杀方青阳,可见方青阳确实麻烦不小。
到底吃了人家一顿饭, 这件事情,他也得插手管一管。
其实吃完一顿饭, 他魂力已经恢复到可以看得见了,但那麻烦不知道多大, 以防万一, 沈明烛决定把魂力境界再提高一点。
他刚来的时候还在摸索一条修炼魂力的方式,闹出的动静大了点,需要的时间也比较长。
一回生二回熟, 现在他运转功法, 在旁边给野鸡拔毛的方青阳半点没察觉。
方青阳从竹篓里拿出几个果子, 检查确认没毒之后洗干净,切成小块放到碗里,塞到沈明烛手上,“你就在这儿坐着慢慢吃,有什么需要叫我一声。”
沈明烛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果子,“这是我打算用来种的。”
方青阳问都没多问一句:“好,种子我还没丢,我去帮你种。”
他显然很有经验, 环顾一周找了个光照好的地方,因着灵力还没恢复,只能一瘸一拐走过去,蹲着用小锄子刨坑。
看得沈明烛都有些良心过意不去。
“还挺香,什么味道?”山谷外有两人放声高语,丝毫不在意是否会打扰到此地院落的主人,语气嚣张又跋扈。
待他们走近,便看到院子里残留的篝火余烬。
“兔子?还挺会享受?”
“韩兄你看,瞎子和瘸子。”
两人放声大笑了起来,其中嘲讽的意味太过浓烈,听起来欠揍得很。
方青阳蹲久了正揉揉发麻的腿,闻言霎时冷了神色,他握了握手中的锄头,沉着脸起身。
那两个外门弟子目光只从他背影扫过,又嫌弃地打量起小院。
“沈明烛,滚过来,爷爷给你送东西来了,还不快谢谢你两位爷爷?”
沈明烛正半躺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方青阳专程替他把椅子拿了出来,让他在外面晒太阳。
他老远就感觉到了这两人过来,看在对方是来给他送东西的份上没多理会,任由他们顺畅进了院子,可这两人实在太没礼貌了。
沈明烛皱了皱眉,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大抵是看见了他的动作,不远处的方青阳情急下用上了轻身术法挡在他身前,根本没给那两个外门弟子看到沈明烛的机会。
方青阳含怒问:“你们想做什么?”
鲁聪愣了一下,而后捧着肚子大笑起来,“你又是什么东西?这么护着他,该不会是想讨好‘少宗主’吧?哈,那你可就打错主意了,他现在就是个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哈哈哈哈鲁兄真是文采斐然,你们俩怎么不笑啊?总不能是生性不爱笑吧?”胡富奎也放声嘲笑,语气阴阳。
然而他笑着笑着脊背上忽然攀上寒意,莫名有种命不久矣的直觉。
他笑意渐敛,笑声也变得不自然,左右张望试图找到危险来源。
半晌,他猛地一怔,支吾道:“鲁、鲁兄……”
他拽了拽鲁聪的衣角,低声道:“你看这个瘸子,像不像方师兄?”
“方师兄?什么方师兄?”鲁聪压根没放在心上,眼神漫不经心地再次扫过方青阳,“你说这个瘸子……方师兄!”
他说到后面,声音硬生生变得扭曲高昂,听得沈明烛微微蹙眉,伸手揉了揉耳朵。
方青阳心细,注意到沈明烛的动作后更多了几分不满,他手里还拿着锄头,冷声问:“你们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果然是方青阳!
鲁聪顿时换了一副嘴脸,点头哈腰:“方师兄,我们是领了任务来给沈师兄送每月的生活补给的,不知师兄在此,打扰您二位了。”
沈明烛从方青阳背后探出脑袋,含笑道:“不叫我沈明烛沈瞎子沈废物了?”
方青阳脸色更冷了几分。
胡富奎暗骂一句“小人得志”,面上赔笑道:“都是误会,沈师兄,这是这个月的补给,您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们俩就先退下了?”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巨大的包裹,里面有些衣裳被褥之类的日用品,还有一瓶辟谷丹,恭恭敬敬递了出去。
方青阳先一步接过,打开简单看了一眼,见确实没有什么危险物品才转身递给沈明。
这是出于本能的维护,是发自内心毫无勉强的珍重,让鲁聪、胡富奎看了诧异万分,甚至暗暗怀疑方青阳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莫非宗主想起这位昔日的大弟子了?
方青阳低声问:“你想怎么处置他们?我帮你。”
“啊?”
鲁聪惊恐地倒退一步,“方师兄,你不能,同门弟子不得私下斗殴,这是门规,你不能……”
方青阳冷笑一声:“就许你们和沈师兄切磋,不许我与你们切磋?”
他在“切磋”两个字上用了重音,仿佛只要沈明烛一声令下,他就能不顾后果将他们两人打一顿。
反正,只要不死都好解释,门规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在修真界,规矩是约束不了强者的。
聪明的胡富奎已经找到了最佳的求饶对象,他一个飞扑过去,跪在沈明烛脚边,声泪俱下:“师兄,师弟错了,师弟从前不懂事,您别跟我计较。”
方青阳嫌弃极了,他知道沈明烛有洁癖,一脚将胡富奎踹远些,“滚,别靠这么久!”
“是,我滚,我这就滚。”他忍着胸口被踹的疼痛,在地上滚了两圈,挤出笑脸:“师兄,你看我滚的标准吗?”
方青阳表情愈发不屑,可与此同时,胸腔中又涌起一股难言的悲怆。
这悲怆从心口蔓延向四肢百骸,最后堵在喉口,叫他喘不过气。
就是这样两个人!
如此实力低微、奴颜媚骨,浑身上下无一丝一毫可取之处……怎么就连他们都能对沈明烛耀武扬威?
他们连给沈明烛提鞋都不配!
“你想怎么处置他们?”方青阳又问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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