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解地抬头，看见姜氤随后递过来一只玻璃杯。
杯子里装了半杯朱红色的液体, 血腥气冲鼻。
“姜氤？”杜南烟满脸震惊。
她这个时候才发现，姜氤眸色血红, 脸色却有种不正常的苍白。
“我想了一下，你暂时不愿意找阴瞳帮忙的话, 我的血应该是最有功效的补品。”姜氤慢慢地说：“你先喝几天试试看，有没有用。你放心，这么一点取血量, 对我来说没什么的。”
杜南烟当然知道, 这样取血并不致命，但却会让捕食者持续衰弱，血脉本身的抗拒更会强化这种不适感。
前生她就是这样一天一碗血把濒死的苗曼曲救回来的, 那时是被萧晴墨强行说服取血, 又要被赵卉用能力回溯, 持续的虚弱几乎要把她逼疯。
只是这次, 姜氤却是自愿的, 甚至没有提前和她商量。
“味道不好，”姜氤低声：“你忍耐一下。”
杜南烟拿起玻璃杯，正要喝，又被姜氤按住。
姜氤的手腕上，缠着刺眼的白色止血带。
“实在忍耐不了，也没关系，倒掉就行了。”姜氤说：“不要勉强自己。”
杜南烟对她笑了笑，就着她的手举起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
姜氤怕她明明难喝却强忍着不说，压下杯子仔细地看着她。
杜南烟在她的注视下，轻轻勾了勾染血的嘴唇，唇瓣张开，露出里面染血的牙齿，一条灵活的粉舌伸出来，沿着嘴唇的曲线走了一圈，细细地将血湉去了。
“好喝，”杜南烟微微一笑，“味道很好。”
姜氤一时有些怔忪，她明白普通人根本受不了血的腥气，更何况捕食者的血比普通人血更加腥重，但杜南烟的样子一点都不勉强，甚至很享受。
她甚至有种错觉，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血统比她更高的、资历比她更老的捕食者。
她向这位大人献上了自己的鲜血，大人很满意。
在她发愣的时候，杜南烟已经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鲜血，甚至还意犹未尽地湉了湉嘴唇。
她隔着料理台靠近姜氤，天然眼尾上勾的桃花眼认真地跟她对视，“谢谢姜氤，但是下次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麻烦跟我商量一下，不然我也是会生气的哦。”
姜氤晃了神，在一瞬间感觉到杜南烟的念力倾泻过来，强大的威压让她霎时间就出了一身细汗。
那毕竟是一名血统比她还高的异种。
但是却没有任何共感的画面传入她的脑子里。
她愣了下，才明白杜南烟只是单纯对她用了回溯，但却没有将看到的东西共感给她。
“你……对我回溯了吗？”姜氤喉咙干涩，“你看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看一下你割在手腕上的伤。”杜南烟语气平淡，连眉心都没皱一下，“我没办法替你承受，就感受一下你的痛。”
“……”姜氤抿嘴，心里既有种淡淡的酸涩，又有种微妙的甜蜜。
“你不是最怕痛吗……”她低声喃喃，“我也没做什么大事，只是取一点血给你……”
她觉得杜南烟有点过于霸道了，明明手上那么严重的伤都没告诉她，她叫她共感给她也不肯；现在她取一点血给她，她就这么凶。
杜南烟挑眉，捏着她的下巴，隔着料理台吻了上去。
杜南烟的唇舌间还带着血的味道，那是最纯粹的A级捕食者的血，姜氤品着那味道，觉得在柔软之间，更加让人欲罢不能。
她的兽耳从发间挺立出来，杜南烟伸手揉了一把，“你是我的小狗，取血当然要经过我的同意。”
“给你取血也要吗？”姜氤问。
她明明比杜南烟高，这时候下巴还陷在杜南烟纤细的指间，却无端生出一种自己正在仰望杜南烟的感觉。
“要，”杜南烟捏了捏她的耳尖，“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许轻易受伤，不管为了任何人都一样，明白了？”
姜氤想要反驳，她是捕食者，又要保护杜南烟，怎么可能不受伤呢。
但是在那双逸散着蓝灰色神光的眼睛注视下，她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知道了，小南老师。”她说：“那你下次能不能别回溯这件事情了，我只是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杜南烟这才放开她，拿起香气四溢的三明治咬了一大口。
“不行。”她笑眯眯地说：“我要让你长个记性，以后每次你给我取血，我都要回溯你的感受。”
姜氤的兽耳沮丧地垂落下来。
她好没用啊，取血给杜南烟，还要杜南烟再痛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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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氤开车，把车停在和唐婵约好的地方。
外面的招牌打的是“未来星儿童培育机构”。
下面还有一行介绍：专注儿童兴趣培养，接收各种适龄儿童，制定个性培育计划，共创美好成长未来。
“把异种小孩放在这种地方，她们还真是别出心裁。”杜南烟嘲讽了一句。
姜氤默默点头。
杜南烟已经付过巨额的订金，唐婵亲自在门口迎接，带她进入大楼里面，并且一路走一路介绍。
按照小孩的年龄、性别、不同的培训班种类划分了不同的区域，音乐、美术、外语、竞技类等等应有尽有，楼里面甚至还设有室内滑冰场和篮球场。
一路上都能看见家长带着小孩进进出出，看起来就是一个非常正常的培训机构。
唐婵得意洋洋地说：“看起来不错吧？这都是我接手负责人以后才逐渐做起来的，虽然远远比不上出售货物的收入，但也算是一部分创收了。”
她引导杜南烟和姜氤进入一部内部电梯，用自己的胸卡刷了负三的楼层，“您挑中的货物都已经准备好了。”
电梯“叮”地一声响，负三层到了。
踏出电梯，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和天花板都是白色合金制成，采用了和基地研究区类似的材质，因为这种材质里面可以嵌入银元素，对异种有一定的抑制作用。
真正被用来当做“货物”的异种们，就被关在这一层。
唐婵打一扇门请杜南烟进去，姜氤则被留在外面。
里面有一面单向可视玻璃，连接着另外一个屋子，玻璃屋里面坐着三个小孩，两女一男，是杜南烟昨天随机挑中的。
唐婵请她在玻璃这面坐下，指着里面介绍道：“这三个就是您昨天挑中的货物，我给他们植入了一个念头，请您验收。”
三个小孩都板板正正地坐在凳子上，每个人面前有一张小桌子。
唐婵指着第一个孩子：“橘子只能吃皮，果肉不能吃，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过东西。”
工作人员走进去，给第一张桌子上放了一袋橘子。
小孩立刻从里面拿了一个，剥下一块橘子皮放进嘴里。
橘子皮又苦又涩，小孩的脸皱成了一团，但还是艰难地咀嚼咽下去，又扯下一块来吃。
橘子皮很快被吃光，小孩把完整的橘子扔到桌上，又拿起第二个橘子开始剥皮。
袋子里一共有六个橘子，小孩苦得眼泪汪汪，但强烈的饥饿感还是让她不停地往嘴里塞着橘子皮，果肉则被她像垃圾一样扔在一边。
唐婵又指了指第二个小孩：“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喝过水，但我们给他植入的念头是，所有装在瓶子里的水都有毒，喝了会全身烂掉。”
工作人员拿出一瓶矿泉水放在小孩的桌子上，小孩看了一眼，毫无反应。
工作人员又把瓶盖拧开，小孩还是毫无反应。
直到工作人员把水倒在地上，小孩立刻从椅子上滑下来，趴在地上贪婪地舔食起来。
那一滩水不一会就被舔光，小孩渴望地看着工作人员，却动也不动桌上放的水瓶。
“第三个就更厉害了，”唐婵指着第三个小孩，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昨天我可是花了大功夫的！”
工作人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先隔着玻璃展示给这边看。
那是一张唐婵的照片。
然后工作人员把照片递给小孩。
小孩一把夺过来，死死捏在手里，盯着照片，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单面可视玻璃这面，唐婵哈哈大笑。
“您猜到了吗？我用念力覆盖了她的记忆，现在她唯一记得的亲人，就是我的样子。”
杜南烟“腾”地站起来，动作太大带翻了自己的椅子，胸口剧烈地起伏。
唐婵丝毫不以为意，“每一个第一次到这里来的人，都和您一样惊讶，没有关系，您只要知道以您的财力，能买来我最诚挚的服务就行了。”
“你，你是个通灵言者，”杜南烟声线不稳，“你是A级血统？”
“这都不重要，不过如果这能让您更放心的话，我可以向您解释一下原理。”唐婵笑着为她扶起椅子，“我们会通过言者的共感能力，反复向货物脑子里灌入我们需要的画面和念头，逐渐覆盖他/她原先的记忆，最后便只剩下我们想要留下的记忆，年龄越小的孩子效果越好，所以我会建议您选择最后那个女孩子，她今年只有4岁，我可以将您变成她唯一信赖的亲人。”
她的手机响起来，打断了她的热情介绍，唐婵接起来说了几句，对杜南烟抱歉道：“有位老主顾找来了，她有一些疑问，我得先去处理一下。”
“对了，这位主顾您应该也认识，就是跟着您的那位姜氤当年的买主，孙雅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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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85
85
杜南烟立刻看向唐婵：“孙雅兰来干什么？是和姜氤有关吗？”
“说是想来问问我们有没有什么降低污染度的方法, ”唐婵嗤笑一声，“她在三大家族里都找不到办法，找我们能有什么用？”
杜南烟渐渐冷静下来。
孙雅兰问降低污染度的方法, 那就是和即将被投入试炼场的齐菲有关，而不是姜氤。
“她一个人来的吗？”杜南烟问，“齐宏没有跟着？”
“对啊, ”唐婵说：“前台说就她一个。”
“这个人从你们这里买了姜氤，当做他们自己的女儿养大，又把姜氤送去家族异种的队伍，”杜南烟慢慢地说：“姜氤现在跟了我, 我不希望她知道这些事情，这样她才能一直忠心地跟着我。所以齐宏和孙雅兰这两个人, 我不希望他们再有理由出现在这里，你明白我的意思？”
“当然、当然！”唐婵连忙说：“您是我们目前的大主顾, 您说了算。”
她站起身来，“我先去把她打发走, 麻烦您稍等我一会，您也可以再好好看看这三个货物，决定一下要定哪个。”
唐婵匆匆离开, 过了几分钟, 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工作人员走进来，“大小姐, 我们为您准备了茶点, 请这边来。”
杜南烟又看了一眼玻璃那边的三个小孩, 跟着她走出门。
姜氤就等在门口, 无声地跟了上去。
工作人员打开一扇门, “两位请稍坐，我去给两位准备茶水。”
杜南烟和姜氤走进去，工作人员在她们身后关了门。
这是一间资料室。
架子上横七竖八垒着许多份档案，大体上按照时间排布，杜南烟和姜氤对视一眼，走过去翻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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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会客室，孙雅兰焦急地在里面踱步。
唐婵打开门走进来：“孙女士，您是来向我们预订新货物的吗？”
“你终于来了！”孙雅兰急忙迎上去抓住她的手，“我不买人，我是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降低污染度！”
唐婵慢悠悠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给她倒了杯热水：“慢慢说，您可是我的老主顾了，看看我能帮到您什么？”
“我就要降低污染度的药！”孙雅兰哪顾得上喝水，“越快越好，菲菲就要下试炼场了！”
“是您的亲生女儿齐菲吗？”唐婵说：“您都已经有一个姜氤为家族争光了，为什么还要送亲女儿下去呢？”
“都是姜氤那个废物，一点护不住菲菲，才让菲菲被发现了！”孙雅兰恨恨道，“不说这个了，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降低污染度的药物，我们这里自然有一些，但不能保证马上起效。”唐婵抬手制止孙雅兰，继续说道：“但是，我们还可以帮您调查一下，这次下试炼场的都有谁，如果有我们曾经出售的货物，我们可以让他们关照一下齐菲，保证她能活着从试炼场出来，您看怎么样呢？”
“好、好，这样最好了！”孙雅兰说。
“只是这个价钱，就会比较贵了。”唐婵说：“您已经在我们这里光顾过两次了，应该知道行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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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室里。
这里不光有卖给三大家族的，还有针对其他富豪精英家庭的定制款“货物”，琳琅满目，杜南烟和姜氤在其中翻找了好久，都还没有找到。
忽然，杜南烟的脚步停下来，从其中抽出一个牛皮纸的资料袋。
资料袋上面标注着日期和购买人，姓名一栏写着齐宏，但时间却是三十多年前。
杜南烟心里闪过十分不好的猜测。
她把资料袋拿去档案室唯一的桌子上，把里面零零散散的纸张全部倒出来，因为年代久远，这些纸已经开始泛黄，边角都变脆了。
杜南烟先拿起一张照片，上面是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穿一个样式简单的白色连衣裙。
她又打开其中最厚的一沓纸张，那是一份打印出来的购买合同，落款签着齐宏的名字，因为时间太长，字迹已经模糊了。
其他还有一些零散的资料，女孩的身高、体重、血型、体检报告，污染度测试，性格分析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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