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愿意助我脱困,在下已然感激不尽,再不好叨扰。”徐沐阳清楚,徐老爷用来绑住自己的铁链是罕见的极品法器,绝非是他们徐家能够触碰到的,若不是有乔青阳在,仅凭他自己,恐怕要穷其一生才能脱困。
没有找到导致父亲发疯的真相,徐沐阳不敢原谅自己,更无颜面对家中的母亲与幼弟和因此受伤的无辜家仆。
“便从此别过吧,”徐沐阳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一弯腰便感觉浑身疼痛,但他的礼仪依旧让人挑不出错,显得大方得体:“若是需要徐某绵薄之力,吹响此物,无论在下身在何处,必定第一时间赶来。”
乔青阳摊开手心,只见一只小兔子模样的玉葫芦吊坠在阳光下泛着微微蓝光。
顾黎眉梢轻挑:“是那只小精怪做的?”
月华花藏在徐沐阳的袖口处,闻言探出个小脑袋出来,羞怯又带着些骄傲地点点头:“啊啊啊。”
乔青阳第一次收到这种东西,有些稀奇地翻看片刻后,将它收好,随手挂在剑把上,抿住唇言简意赅:“嗯,一路走好,下次再见。”
徐沐阳每次听这少年说话,都忍不住失笑摇头:“能得到乔公子的一句再见,实在是沐阳的荣幸。”
今日正好是小寒,乔青阳被冻红了鼻头,一边庆幸出门前听了顾黎的话,多加了件衣裳,一边偷偷地把手往好友的身上贴,结果没想到顾黎的手更冷,于是他又如若无事地偷偷收回手。
然后下一刻便被塞进一只会发热的暖手石,顾黎好笑地故意捏一下少年的指头:“青阳再躲我,暖手石便没有了。”
手暖和了,剑悄悄翘起点嘴角,努力维持自己正经的形象,正经否认:“我才没有。”
徐沐阳再次被两人忽视,但这几日他也已经习惯了,秀气的眉眼弯起来:“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他出自剑修世家,又是大哥,还是天生剑骨修道奇才,可以说是从小便受人羡艳,也正是因此徐沐阳很少会有愿意交心的挚友。
顾黎瞥他一眼,轻轻拨弄了下少年挂在剑上的小兔子,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我与青阳自然是情同鱼水天作之合,徐公子无需羡慕,你也总能遇到的。”
乔青阳当剑的时候,都去吐泡泡扑蝴蝶玩了,听不懂顾黎话里的意思,只以为好友是在夸赞他们之间真挚的兄弟情,还很开心地点头:“嗯。”
徐沐阳眨眨眼,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好几下,然后摇摇头笑开:“原来如此,是在下愚昧了。”
他轻轻为又想要探出头的月华花遮住阳光,握拳温言:“话便说到这里,就此别过!”
乔青阳好困好冷好饿,剑还在这里,神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闻言也赶紧点头:“再见。”
哪料徐沐阳已经走了几步后又忽然想到什么些回过头来,难得地露出些狡黠的神情来,对着两人眨了下眼睛:“对了,祝两位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乔青阳面无表情但迷茫,且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顾阁主笑眼盈盈:“多谢哦。”
一直到剑修的背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视线尽头,剑还是想不通:“这两个词是这样用的吗?”
他不好意思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自己并没有上过学,对于人间的成语之类虽然说不上一窍不通,但也不一定比孩童了解得多。
九重天的神君们什么都想要教乔青阳点,但教来教去,就是将最基本的读书写字和人间常识忘记了。
顾黎顾左右而言他,轻声啊了一句说:“徐沐阳将你的剑鞘碎片也一起带走了,青阳不着急吗?”
乔青阳虽然眼热但是也明白这不过就是幻境,他只需要顺着它走便是,即便是得到了剑鞘,也不可能带得出去。
“既然已经知道徐正熙的下落,那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幻境,”乔青阳看着远处山脉上萦绕着的层层白云淡雾,漂亮的眸子倒影着这一片算得上动人的湖光山色:“幻境归根结底是源自于师祖暄安,也许找到他便找到离开的办法。”
顾黎表示赞同:“那青阳觉得我们应该去何处寻他。”
神剑大人沉吟一声,低下头若有所思。
顾黎耐心等他。
“阿嚏!”乔青阳酝酿良久,然后打出了今天的第二个喷嚏。
神剑大人生病了,千万年来第一次生病,没想到是在幻境中。
“阿嚏!”
乔青阳吸了吸鼻涕,努力地用被子将紧紧自己裹住,即便这样还是觉得后背隐隐泛着凉意,让他忍不住一直抖抖抖。
幸好顾黎很有生病的经验,毕竟阁主大人一年到头没有几天身体是好的。
于是当他端出那碗按照自己平时常喝的药方熬制的药汤时,乔青阳一下子就藏进了被窝里。
阁主也很无奈,他五感不敏感,又或者是喝药喝的太多,早就苦麻木了,一时忘记家中还有个吃不得苦的小少侠。
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用哄的:“青阳,吃了药好得快。”
少年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中传出来:“我已经好了。”
但下一秒又没控制住打了一连串的喷嚏,连带着缩成了一团的被子球都跟着抖上三抖。
顾黎只能循循善诱:“药喝完了,有蜜饯吃。”
乔青阳却难得叛逆:“不喝药,也有蜜饯吃。”
顾黎:“……”
孩子大了,真是不好骗了。
“但是如果风寒一直好不了的话,可能会一直流鼻涕,”顾黎带着点苦恼的声音在床边响起:“不仅流鼻涕还咳嗽,听说风寒一直未愈的人最后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皮肤还会干燥发黑,啊还有……”
窝在被子里的人,不知在何时已经不自觉停止了抖动,偷偷地竖起耳朵听。
顾黎笑容浅浅:“还会浑身生疮,七窍流出脓水,可怖丑陋无比,人人喊打,最后只能去脏兮兮的窑子里做苦力谋生……”
被子里露出个脑袋,头发乱糟糟的少年因为低烧脸蛋红红的,明明被吓得不轻却仍旧面无表情:“不就是喝药吗,我喝。”
神剑大人什么世面没见过,不就是区区凡人汤药。
简直是……
易如反掌。
“唔!呕……”
但剑是当然不会被这点小小的风寒所打倒的,第二天乔青阳就坚定表示自己已经好了大半,他的身体是小事,早日帮助大家脱离秘境才是大事。
义正言辞胡说八道的模样,看上去倒是比前一日生龙活虎了好些。
虽然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少年再也不想吃药了,但顾黎也没有要限制他行动的意思,只是嘱咐他若是身上又发起了烫,就赶紧回来不要在外面待的太久。
乔青阳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但一和顾黎分开就把他的话忘了个干净。
要说在什么地方最方便打探消息,首选的地点便是茶馆。
寻常百姓人家也能够去的起,鱼龙混杂之地,什么消息都有涉及。
张小庄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自小便对习武修道之事感兴趣,就算根骨不佳,家里人也不支持,他也没有完全放弃过自己的梦想。
只是筑梦之路却不知不觉越走越偏,从收修道功秘籍到收集修士八卦,剑没有摸到几回,剑修们的遮羞布却被撕开过几次。
虽然说不上了如指掌,但张小庄有信心,在在座的众人中,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城中几大宗门的内部秘闻。
尽管他的朋友们时常会对他的消息嗤之以鼻。
“不是小庄,你这又是从哪里来的小道消息啊,”他的朋友听了他的话,差点被茶水呛到,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才低声说:“你上次不是还说怀疑徐大公子得了花柳病只能晚上露面,这次又说徐家死了人,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徐家是厉害的剑修世家,要是被他们发现,咱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张小庄就是之前被乔青阳偷听的对象,闻言着急地证明自己:“我说真的!我有朋友是给徐家送果蔬的,那天他一进门就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回来后人都吓得呆傻了,现在都不能说话呢!”
朋友犹犹豫豫:“真的假的……”
张小庄拍拍胸口得意回答:“那当然,我可是洛丹城百事通!”
为了让朋友相信自己,他又鬼鬼祟祟地用气音神在在地问:“你知道为什么徐公子已经许久未露面了吗?”
“为什么?”
“听说啊是因为徐沐阳徐大公子,他入了魔伤了好多人!一直被关着,”张小庄挤眉弄眼:“这次就是徐沐阳发疯杀了人,已经跑出徐家藏了起来……”
“你胡说!”一道愤怒的声音伴随着桌椅断裂的响动在背后响起。
张小庄正说到兴头上,突如其来的怒吼将他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却正巧看到一张熟悉的漂亮脸蛋。
两人对视。
好不容易学会隐藏气息默默偷听,什么也没做,安静如鸡的无辜少年乔青阳:“……”
乔青阳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打破这莫名尴尬的气氛:“你好?”
张小庄惊恐:“怎么又是你!”
不是剑,剑什么也不知道。
真正一掌拍断桌椅,打断张小庄的青年恰到好处地大步上前,表情不善:“是我!”
青年背负长剑,身姿修长健壮,表情凶悍,右手提着的小盒子中躺着一条半死不活的小金鱼。
张小庄更加惊恐:“你们要做什么!”
乔青阳却开心地站起来,一吸鼻涕,眼睛亮亮:“暄安!”
鱼:今天也好累哦,鱼是不是要死翘翘了。
已经做好了午饭,久等不回来人,默默又折断了一根树枝的顾阁主:努力微笑。
第20章
暄安很诧异:“你认识我?”
年轻的师祖与老了的时候长得极为相似,就连性格也是大差不差,即便乔青阳记性再不好,也能认得出来。
乔青阳点头,拉住暄安就想走:“嗯,你跟我走一趟。”
但想了想又还是停住动作,示意暄安继续:“或者你先把这个人处理一下再走。”
少年还贴心地将懵住的暄安手中的小箱子接过去,他解释说:“这样发挥更方便。”
其实也并没有想要做什么,只是看上去凶的暄安:“……那、那多谢了。”
张小庄趁着两人说话的间隙,偷偷摸摸地弓着腰往想要溜走,但才走出两步,便被人扯住衣领,声音从头顶上传出来:“你跑个什么劲儿?”
他只觉得那声音像是阎王爷来索命,低沉又凶恶,可怖又残忍,腿一软眼一花,就要给两人上演一个原地晕厥。
暄安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不耐道:“别装,你刚才说徐沐阳离开徐家了?”
张小庄战战巍巍:“是呀,就在前些日子,听说是他发了疯……”
话没说完,就又是一巴掌拍在脑袋上,拍得他眼冒金星。
只听那剑修威胁说:“要是再让小爷听到你胡乱编造徐沐阳的坏话,我非给你点颜色看看!”
张小庄连忙点头如蒜地答应下来。
暄安放开手,在张小庄脚底抹油似的要溜走时,又一把将他抓住:“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好、好像有人看到他往覆水涯的方向走了。”
————
顾黎已经将院子里的花尽数浇了一遍水,热了三遍饭菜,书开开合合重复了五次,折断了七根树枝,终于在他快要按捺不住之时,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青年挽起长袖正在提笔写字,皓月般洁白的腕子在袖间若隐若现,顾黎垂着眼睑,说:“外面风大,回来了就洗洗手吃饭吧,我刚刚才热过一遍菜。”
乔青阳有点心虚,小声地嗯一句,合上门凑到顾黎身边,给他看自己买的手链:“一山不生气,这个好看,送给你。”
顾黎手中的动作一顿,眼睛已经先脑子一步地看了过去。
只见少年白皙的手心中躺着一串晶石做成的手链,五颜六色的,在寡淡的冬日显得格外夺目。
剑不知道晶石充其量只是漂亮些的小石子,既比不上金银值钱,也不如灵石有用。
他只是单纯地喜欢亮亮的东西,因为喜欢,所以想要送给自己也同样喜欢的挚友。
少年的眼睛和手中的晶石一样亮,眼巴巴地示意顾黎快带上:“好看吗。”
身为剑阁阁主,顾黎收到过的宝物数不胜数,金银珠宝不计其数没有几个是他瞧得上的,更不要说这只是普通无比的晶石,只是……
“青阳的眼光很好,”顾黎带上晶石手链,没忍住摸了摸少年的耳朵,眸子晦暗不明:“都冻红了。”
乔青阳不止耳朵是红的,脸也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身上还在发热烧出来的红,还是因为顾黎的夸奖才红的。
“对了,”乔青阳突然抬起头:“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顾黎现在的心情非常好,不论少年这时候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
“我带回来了一个人。”
阁主嘴边的笑凝固:“什么?”
窗户也在此时被人敲响,乔青阳抬起木窗,示意顾黎看向外面:“就是他。”
窗外站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健壮男子。
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笑嘻嘻:“你好啊。”
顾黎:“……”
他咬咬牙,指着男子:“你说的事是指往家里带野男人回来?”
乔青阳迷茫地点头:“这么说也没错……”
不过野男人,好奇怪的形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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