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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生日当晚，她虽然没见过温迟，但她知道温迟去过了，他不可能不知道那件事。
于是沈季月往后靠了靠，靠在椅子上，摊开了问温迟：“那你知道，你哥喜欢的那个男生是谁么？”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问题时，温迟有一种站在大庭广众下，被人一件一件剥开了外衣的羞愧感，那种难以启齿的感情，就像见不得天日的赤/裸身体，不被允许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大众面前。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沈季月这个问题，回答等于主动出柜，否认等同于撒谎，他不想对沈季月撒谎，可他也没做好出柜的准备。
果然，他只顾着一时冲动，并没有能够处理好后续发生情况的能力。
沈季月见他这般为难的模样，以为他什么也不知道，也没好意思再追问，语气也比之前温柔了些。
她拉住温迟的手，温声道：“小迟啊，虽然你不是我的孩子，但在我心里，其实早就把你当成我另一个儿子了，初严他认定的弟弟，不但是我，整个沈家都认。”
简单的几句话，却像酸雨似的，一滴一滴砸在温迟心上，残忍的腐蚀着他那好不容易才敢冒头的爱意。
“我希望，你能帮我多劝劝初严。”
沈季月叹了一口气：“也是我和他爸爸对他疏于管教，没关注过他的性向这一块儿，我呢，其实并不歧视同/性恋爱。”
“但天下父母，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顺顺利利的，谁又能睁着眼睛看着自家孩子往火坑里跳呢，他听你的话，你帮我劝劝吧。”
温迟低着头，他没办法去看沈季月满是期待的眼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期待。
明明阳台光线很好，微风和煦，可温迟却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不记得自己最后有没有答应，有没有点头了，只记得沈季月起身走了，再回来的时候，拿了两个盒子回来。
“算了，先不说这些，你要是方便就帮我说说他，要是不好意思，我就哪天自己找时间问问他。”
沈季月说着，把两个盒子推到温迟面前：“这两块玉是我前段时间托一个大师打的，你和你哥一人一个，要是嫌戴着不得劲，也可以当手机挂件带着玩儿，上面的经文也是雕刻前找大师写的，保平安的，收好了。”
面对如此贵重的礼物，温迟更没脸看沈季月了。
沈季月见他突然有些胆怯的模样，心里一软，心叹是自己刚才问事情的时候语气太严肃了，吓到温迟了么？
哎，她应该再温柔一点问的。
“过来，温迟。”
温迟听话走到她身边蹲下，沈季月握住了他的手：“以后啊，就有家啦，以后沈家，就是你的家，你就是沈家二少爷，没人再敢欺负你啦。”
“你就只管安心读书，以后成家立业这些事，只要你愿意，我都会给你把关的。”
“谢谢您。”
对不起。
温迟没忍住哭了。
沈季月对他越好，他越觉得愧对沈季月，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把他当成一个孩子，这么温柔的对待他，也从来没有人，会以一个母亲，一个长辈的口吻告诉他，以后有家啦，我就是你的依靠。
“诶，你这孩子，怎么哭啦？”
沈季月忙掏出手帕给温迟擦眼泪，一边擦一边道：“以后可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哭啊，到时候让人传出去，说沈家二少爷是个小哭包，那以后可没姑娘敢嫁你了。”
下午沈初严提出要走，沈季月不让，非要留他们吃晚饭。
下午那会儿温迟提了一嘴排骨好吃，沈季月下午愣是做了两大锅排骨，送他们往外走的时候装了两大包让他们拎走吃。
温迟一整个下午都是有些茫然的状态，他发现自己把自己架在了一个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地步。
是他主动跟沈初严说要恋爱的，难道现在又要他跟沈初严提分手么？他不敢想，沈初严这般待他，到时候会有多崩溃。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么？
可是那样，他又怎么对得起沈季月对他的好。
他甚至不敢在沈初严面前表现的太反常，不敢跟沈初严分开睡，因为那样，沈初严肯定会反应过来，是沈季月跟他说了什么。
他不想沈初严因为自己跟沈季月闹得不愉快，更不希望因为自己让沈季月难堪。
温迟洗完澡出来，沈初严拎着他上称：“比上个月瘦了两斤。”
温迟压下内心压抑的情绪，笑着哄沈初严道：“明后天多吃点就涨回来了。”
“嗯，你最好能记住多吃点，不然我可让司机继续给你送饭了。”
两人回到房间，上了床，温迟背过身准备睡觉。
沈初严往他身边贴了贴，胳膊绕过他的腰环抱着他，良久之后，温迟的耳朵一热，沈初严在他耳边轻声问他：“温迟，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沈初严提醒他：“我的晚安吻呢？”
温迟用两只手指放到嘴唇的位置亲了下，然后背过手碰了碰沈初严搭在他身上的手背，笑着问他：“收到了么，哥哥。”
突然感觉被冷落的沈初严故作可怜道：“哎，这才几天啊，就开始敷衍我了。”
“没有，我只是……今天有点困了，睡……”
沈初严侧身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打断他，跟他说：“晚安，男朋友。”
第二天出门时，温迟又“忘”了他的早安吻，沈初严这次没提醒他，也没跟他索吻。
或许是温迟觉得每天接吻太腻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当天傍晚，温迟回到家的时候，刚打开门，就看到了桌上那一大束红玫瑰，沈初严从厨房探出头来，问他：“玫瑰，喜欢么？”
“喜欢。”
温迟将那一大捧玫瑰抱在怀里，仔细嗅着玫瑰花香，半晌才舍得放下，用手机给那玫瑰用不同的角度拍了六七张照片。
换完衣服回来，吃完饭，他才把在脑海里编排了一天的话说给沈初严听。
“哥哥，我这两天有点失眠，在这屋玩手机怕影响你睡觉，我这两天，先搬回我自己那屋吧。”
沈初严洗碗的动作一顿，撒谎道：“没事，我睡的沉，不会影响到我的。”
“可……”温迟早预想到了这种回答，于是按照自己先前想好的话接了下去，“可是那样的话，我心里会觉得吵到哥哥了，会玩不好。”
“那我陪你一起玩，你什么时候困了在睡觉，就不会吵到我了。”
“可是哥哥你明天还上班。”
沈初严关了水龙头：“那你明天不上学么？”
“不一样的，”温迟小声儿道，“我上课还能偷摸补个觉。”
直到此时，沈初严才确定，困了，忘了，都是借口，温迟这是，又在躲他了。
是昨天带他见妈妈之后，他心里不舒服么？
看来他昨天，不该带温迟去的，他本来就觉得对不起沈家，自己这会儿带他回家，不是火上浇油么。
应该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好好缓一缓吧。
“行吧，你自己睡也少玩会儿，别太晚。”
温迟：“嗯。”
直到温迟把东西收走，关上房门，沈初严也没等到他一句“晚安”。
第73章
两个人仿佛一瞬间从热恋期冷却下来。
温迟心里每天都被各种矛盾、自责的情绪折磨的几近崩溃。
他从刚开始那种每天度日如年, 想要放学，想要见到沈初严的状态变成了不想放学，不敢面对沈初严的状态。
别说是接吻这样的事, 现在哪怕让他跟沈初严牵着手走路对温迟来说都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他总是在脑海里幻想着，沈季月会不会下一秒从哪里冲出来, 一巴掌甩在沈初严脸上。
即便是进了家门，到了安全地带，温迟也不敢跟沈初严走得太近，他会受到良心上的谴责。
“去看个电影？”吃完晚饭，沈初严对他发出了邀请。
“不想去, 有点累了。”
沈初严也不勉强他：“那你回屋歇着，我去给你切点水果。”
温迟回到房间, 拖下鞋上了床，把枕头拽到背后靠着坐, 刚看了眼手机，沈季月那天说的话就又在他脑海里循环起来。
他打开短视频软件，想通过刷视频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就连看视频的时候, 他的脑袋也依旧停不下来。
好像眼睛跟大脑失去了连接似的，他什么也看不进去，干什么都没办法专注。
温迟很讨厌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他能感觉到, 自己无时无刻都在受那种低沉的、消极的情绪的控制，可他用尽全力，偏偏就是摆脱不了这种控制。
一气之下，温迟把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在床上弹簧似的弹了几下，拍一声掉在地上。
这一幕刚好被端着水果进门的沈初严看到。
沈初严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捡起手机，看到上面碎的像蜘蛛网似的屏幕，微微蹙眉，又在转身的一瞬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问他：“怎么了，不高兴？”
温迟摇了摇头。
沈初严在心底叹了口气，温迟这样乖巧温顺的人，从来不会这样发脾气，他一定是烦闷到了极点，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也大致能猜到温迟在烦心什么，肯定是跟他有关，毕竟，温迟已经躲了他好几天了。
为了不让温迟看到他更心烦，沈初严转身往外面走：“吃完早点睡。”
“等一下。”
温迟急匆匆喊了一声，看着沈初严滴血的手，鞋也没顾上穿就下了地，走到沈初严身边捧起他的手，蹙眉问：“手机屏划的？”
沈初严把受伤的那只手往后藏了藏，笑了下：“切水果不小心切的，没事儿，我去贴个创可贴。”
温迟看着沈初严的背影，没跟上去。
他来沈家这么长时间，沈初严给他做了那么多次饭，从来没切到过手。
肯定是切水果的时候走神了。
他这段时间，只顾着自己的感受，躲着沈初严，沈初严那么敏锐的人，肯定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莫名其妙被喜欢的人躲着，沈初严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温迟拿起手机，思来想去，还是点开了沈季月的对话框。
【温迟：阿姨，您明天有空么，明天可以去找您么？】
沈季月很快回复了他，说可以。
温迟却并没有因为沈季月的这个回复感到轻松，相反的，他觉得还是很紧张。
可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要找沈季月谈谈。
他要跟沈季月坦白，以一个男朋友的身份，以一个能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的成年人的身份。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他应该坚定的告诉沈季月，他喜欢沈初严，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要跟沈初严在一起一辈子。
如果连这点面向对方家长的勇气都没有，他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喜欢沈初严。
即便是最坏的结果，他也要表达自己的立场。
而且，沈季月是沈初严的母亲，是温迟心里的长辈，她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即便他心里清楚，坦白的结果，百分之九十会遭到反对，如果是这样，他希望沈季月能把心里的气撒到他身上，而不是撒在沈初严身上。
他害怕沈季月指责沈初严，就像他幻想中的那一巴掌一样，他无比希望，如果真的有那一巴掌，那一巴掌可以落在他脸上。
只要不落在沈初严身上，无论是巴掌，棍子，或是把他撵出沈家，他都可以接受。
手机屏幕的亮度黯然熄灭，就像温迟心里的那点儿希望一样，静悄悄的，灭掉了。
上面密密麻麻蛛网般的碎痕，没有了亮光的遮掩，也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虽然有些碍眼，但很真实。
温迟把上面那层屏幕保护膜揭开，扔进垃圾桶里，露出下面干净铮亮的屏幕。
他抱着枕头，敲响了沈初严的房门。
反正已经决定了，不如，就放纵最后一回。
如果结果恰如人意是最好的，如果结果惨不忍睹，那就给自己留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沈初严没像以往那样抱着他睡，也没有像以前一样跟他聊天，温迟下意识主动找话题跟沈初严聊，可沈初严却好像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温迟，你今天，很反常。”
温迟故作不懂，问他：“哪里反常，之前不是也经常跟哥哥一起睡么？”
“今天为什么不躲我了，是想通了什么么，能跟我聊聊么，你之前在想什么，是见到我妈心里胆怯了，还是我妈跟你说什么让你难受了？”
温迟没想到沈初严会一口气问他这么多问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是不想告诉我？”
沈初严沉默片刻，低声问他：“你是不是，后悔跟我说要交往了？”
“没有，哥哥别乱想。”他往沈初严那边凑了凑，“哥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做你一辈子的男朋友。”
“即便将来，我们因为不可抗力要分开，那也不代表我不爱哥哥了。”
沈初严问他：“所以你现在，突然不躲我了，是属于古代犯人临刑前的最后一顿饭是么？可是温迟，犯人至少知道他犯了什么罪，你要把我埋在鼓里一直到我蒙冤而死么？”
温迟被沈初严这一句话戳的心窝疼：“明天，我明天就什么都告诉哥哥，好么？”
“好，我等你。”
这有可能，是他跟沈初严同床共枕的最后一晚，温迟不知道明天以后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可他不想留下任何遗憾，也不想让沈初严留下任何遗憾。
他想要沈初严占有他，也自私的，想要占有沈初严。
他起身，掀开被子，沈初严问他：“要走？”
温迟侧身亲了他一口，爬到他身上吻他，身/下的人瞬间有了生理反应，温迟轻轻咬了咬沈初严的嘴唇，临了又往下挪了挪，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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