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香后,相里亭盘腿坐下,面前的柴禾燃着火,橘红的火光与倒影平添温情。
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下,相里亭重拾良心,他嘴角向上勾起,闲闲地用一根木棍拨了拨火,问道:“亲爱的小蛇,告诉我,你好吃吗?”
“你是想要一场加孜然的火葬,还是加药材的海葬?我尊重你的意见。”
"……"
蛇瘫在地上,张开的嘴巴没了牙齿,细长的舌头一动没动,一点儿嘶嘶的声音都没发出来。
它没有意识,就连负性情绪值也没有产生。
相里亭一向善解人意,手托着下巴想了想,打了个响指。
“我明白了,你想要一场光秃秃的火葬,什么都不加是吧?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蛇肉鲜嫩好吃,相里亭也就没在系统商城兑换孜然海鲜汁一类,遵守君子协定。
他烤肉的手艺不错,再加上蛇的肉质很好,勾人的香气四溢,一路向远方飘啊飘,不知飘到了哪里。
相里亭正托腮回味,突然感知到不远处有两个气息强劲的魔修朝他的方向飞快赶来。
费心赶过来也吃不上一口热乎的,何必呢?
初到魔界,相里亭还不了解情况,不想招惹麻烦,他扑灭了火,周围的香气逐渐变淡。
但那两名魔修仍没有停下脚步,甚至速度更快了。
不过几个呼吸,一男一女两名年轻的魔修穿过树林,抵达褐蛇的埋骨之地,他们看到那团灰烬以及下方的白骨,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这么一大堆骨头,那蛇块头不小,他一个人全给吃了?”
“这是我爹的地盘,每一只魔蛇都是有数的,”年轻男子沉下了脸,恨恨地一踏柴禾堆,将其踩成碎末,“敢在这偷猎,还光明正大烤了吃,我看是活腻了!”
他们赶了许久的路,又饿又累,本想宰了悬崖边的魔蛇吃,结果到了这边才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微风吹动,一片落叶飘到地面,露出一角绣着云纹的白袍。
“谁?”林真警觉地仰头,没等头转过去,两手一推,狠厉刁钻的一招向相里亭袭去。
楚歆意紧随其后,纤巧的手一拉,一扯,魔弓虚影放射出一道箭矢,直逼相里亭面门。
两记至少金丹中期的攻击,相里亭没打算硬抗。
他足尖一点,白衣翩飞,迅捷如风地掠到另一棵树上,相里亭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两名魔修见他修为不低,不是可以轻易杀死的小喽啰,暂时收了手,站在树下虎视眈眈。
“你说这地盘是你家的,那条蛇也是你家的?”
“当然,你闯进这片地域没打听过吗?”林真面色傲然,“我爹是魔将军林琛,以此地为中心,方圆千里都归他管辖。别说是一条蛇,就算一草一木也不是外来人能碰的。”
霸道地放完话,林真想到相里亭的修为跟他差不了多少,又稍微放下了点姿态,不过仍是倨傲地端着架子,他道:“不过念在你是初犯,小爷也不多与你计较。下来跟我好好认个错,交上储物袋里边的一半灵石,我也就放你滚了。”
话音落地,树枝上白布蒙眼的青年便嗤地笑出了声。
听出笑中不加掩饰的轻蔑,林真勃然变色,立时拔出身侧悬着的魔剑。
寻常魔修听到他爹林琛的名字早就跪下认错夹着尾巴跑了,林真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猖狂的硬茬子。
楚歆意也再次弯弓,对准了相里亭。
战斗一触即发。
下一刻。
白衣青年仿佛化身为鹏鸟,展开羽翼从树上飞掠而下,卷起的狂风直让人睁不开眼。
他极快地向下扑来,空门大开,林真嘴角上扬,手中魔剑毫不犹豫地向前戳刺——
魔剑与箭矢齐齐穿了过去,劲风激荡开来,将树木斩断。
那是虚影!
林真暗叫不好,脑海中警铃大作,急忙收剑往回挡,但随着后颈上一痛。他眼前一片黑暗,意识陷入昏沉。
“扑通。”
“扑通。”
气势汹汹的两个魔修静静地倒了下去,相里亭缓缓收手。
他蹲身在侧,漫不经心打量一眼两个魔修,心中有所考量。
玄微尊者的实力在修仙界数一数二,玄天宗亦是顶尖宗门,他单枪匹马冲过去并不保险,不如借助魔界的力量。
而眼下就是个打入魔界高层的机会。
掩在广袖下的劲瘦手腕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林真的额心。
相里亭注入一丝精纯的魔气,默默念诀,如同接收剧情时那般,他脑海里多了一份属于林真的记忆。
悄悄观看的0641大为震惊,这个世界的搜魂术一旦使用,被搜魂的人要么疯要么傻,但宿主……他什么时候把传输记忆这一套活学活用走了?
相里亭粗略地过了一遍林真的记忆,面色微妙。
林真确实是那位魔将军林琛的儿子,但并不完全是。
魔气中的怨恨贪嗔痴,不会随着修行消减,年长日久,积攒到一个难以承受的地步,反而会引发魔气反噬,长久处于疯病阵痛当中。林琛因为难以招架,十年前离开将军府找清修的地方等反噬过去,临走前把林真托付给了一个远房亲戚。
前几天,林真收到消息,有魔修看到过清醒状态下的林琛。
估摸着林琛终于要回来了,林真带着他名义上的远方表妹,实际上的亲妹妹一起离开楚家,赶往将军府,这才碰上了相里亭。
相里亭翻看完林真的记忆所有所思,原来不止正统修士入魔的时候会被负性情绪侵扰,所有吸收魔气的魔修也有这个困扰。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脑海。
相里亭微笑起身,几个纵跳消失在鬼影重重的树林。
……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林真迷迷糊糊地听到一阵轻响,脸颊也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碰触,他陡然清醒过来,看清面前放大的肥老鼠,林真瞳孔涣散地放大。
“啊!”
惨叫震颤山林,肥硕的魔老鼠被他一嗓子吓跑,旁边昏迷的楚歆意一动,也跟着醒了。
“哥,怎么了?”
林真惊魂未定,手狠狠在脸上抹着,一想到自己被一只老鼠啃了不知道多久,便一阵恶寒。
身为兄长,林真不想把这么出糗的事情说出去,面沉如水道:“没事,我们继续往将军府那边走吧。”
楚歆意一手撑地站起来,有些不解:“我们怎么晕过去了?而且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咕噜噜。”
林真捂住肚子,想了想道:“可能是饿晕过去了吧,我们快点上路,还有一刻钟就到了,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我就让厨房做什么。”
“哥你真好。”
将军府距离崖底没有多远,两人没一会儿便到了,没等林真上前敲门,管家一脸喜气地将大门从里边打开,激动道:“少爷您回来了!诶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两刻钟前将军也回来了!”
林真诧异:“我爹也回来了?”
“是啊,如今将军正在书房处理事务。”
林真和楚歆意到了书房,盯着认真看卷宗的英俊男人,男人一身轻甲未褪,轮廓深邃坚毅,只是眼中似是有点无神。
确实是林琛没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心里边总有点不真实感,实在是今天怪异的事情发生太多。
林真先一步上前,开口就是清脆悦耳的一声:“爹!”
“孩儿日盼夜盼,可算把您盼来了!”
相里亭放下笔,淡淡地上下扫了他一眼,稍稍颔首:“吾儿,十年不见你成长了许多,只是这贫嘴的毛病倒是一点儿没改。”
他面上一派淡定,内心不免吐槽:林真这声爹叫得真是又脆又快,差点没接住。
不过回想那一声清清脆脆的“爹”,相里亭的心田淌过暖流,林真可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彼时,林真不着痕迹地与楚歆意相视,称呼、态度、神情都没差。
楚歆意抿唇笑道:“林伯伯,许多年没见你还记得我吗?”
闻言,冷峻的将军透出少见的慈爱,嘴角上扬少许。
“当然记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呐。”
第29章 魔焰滔天
将军府的主人与少主人都回来了,还有一个远房表妹要招待,管家特意叮嘱厨房晚宴做丰盛些。
三人吃得宾主尽欢,用完膳,相里亭转头回了书房。
林真带着楚歆意走到住处,他皱着眉,在屋中踱来踱去,半晌问道:“刚才晚宴上,你注意到了吗?”
他没有明说,楚歆意却立刻领会。
楚歆意:“我以为受了这么久的魔气反噬,林琛难免留有遗症。但刚才一看,他精神很好,比离开前还要好。”
林真坐了下来,把玩一只青花瓷盏,叹了口气:“我原也这样以为,就连路上都在想,林琛经过十年魔气反噬的折磨,会不会变成一个枯瘦的小老头儿。那么等他过两年油尽灯枯,我便可以继承将军府了。”
等林琛油尽灯枯?
估计是一看林琛陷入疯病,便筹谋夺位。
楚歆意没有点破,只说:“哥,在你未到元婴之前,这将军府给你恐怕也难守住。林琛活着未必不好,你的本命法宝还没有着落,不如先让他给你寻个好的。”
谈起本命法宝,林真来了精神:“这倒是。”
……
书房门锁着,门缝里泄出几缕烛光。
相里亭单手撑下巴,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屋内凡是带字的纸张他全翻了一遍,对于魔界的形势大致摸清了。
提上一只灯笼,相里亭走出房门去藏书阁。
不管到哪个世界,知识是第一生产力总不会错的。
“哗啦哗啦。”
相里亭在书楼中一页接一页翻书,他看书速度极快,翻动得书页现出残影。
他静然地站在林立的书架前,没有焦距的双眼闭着,睫羽安静地低垂,在眼睑落下一层阴影。
忽然,相里亭翻书的手一顿。
魔修暴躁易怒,生下来就会干架,藏书阁中多是功法秘籍,少有历史、游记,更别说医书了。
十万册书中,相里亭只遇到这么一册医书。
相里亭怀着期待的心情打开,在里边看到了秘制泡脚水、护眼良方、穴位图……以及大规模吸收他人魔气中的负面情绪的方法。
拂晓时分,相里亭唯独将那本医书带了出来,一连几天手不释卷。哪怕以他的记忆力,翻过那么多遍书早就倒背如流。
“爹!”
又是熟悉的一声呼唤,比红心萝卜还脆。但这回任是林真喊得再怎么孝心满满,情真意切,相里亭眼皮都没掀,懒得应了。
林真跑来找相里亭,自然也看到那本不离手的书,于是好奇道:“爹!这是本什么书啊?我看你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好多天了,有什么妙处给儿子也讲讲呗。”
相里亭走在石子路上,一路往湖泊那边走,闻言将书塞到林真手里。
“此书妙不可言,须得自己琢磨。”
你自己看去吧,免费蹭课想都不要想。
林真自然不知道相里亭的潜台词,只小心翼翼捧着书,一味盯着封面出神。
如此重要的一本书,他仅是提了一嘴,爹立刻就把书送给他了?
抱着书本,林真心情复杂。
湖边停着一条小舟,两米多长,宽五十公分,船内铺着毛茸茸的软毯,相里亭仰面躺进去,刚刚好。
一阵清风吹过,小舟离了岸,悠悠地向湖心游。
相里亭脑袋枕着双臂,凉风拂面,鸟雀清啼,说不出的惬意。
林真在岸边看傻了眼,他爹一向杀伐果断,如今竟然会静下心来享受了。
不过仔细一想,林真倒是有些明白了。
心境清静明澈,就不容易受魔气中的各种情绪困扰,是他境界低了。
而他爹能有这般心境,只怕修为更为高深了。林真心念急转,忽的想到来意,扬声道:“爹!明日有场拍卖会,邀请函我放您书桌上了!”
相里亭闭着眼摆了摆手。
……
翌日,相里亭与林真、楚歆意乘飞辇去附近的幽冥拍卖行。
别看将军府的人十年没来,拍卖行那位身宽体胖的负责人一看到相里亭,立刻脸上堆笑迎了上来,将三人请进了头号贵宾包间。
包间悬在半空,神秘的乌色打底,繁复金纹点缀,里边的陈设无一处不精致奢华。
大堂中的人仰头看向包间,视线会被特制的琉璃阻挡,看不到里边的情形,而包间里边的人则能站在高处一览无遗。
相里亭往后一靠,落座在墨晶宝座中,修长的身躯舒展,胳膊肘搭在扶手上,疏懒简单的姿态自有一番风流。
林真献宝似的把拍卖名册递去,笑得分外讨好:“爹!您看中什么尽管跟儿子说,我全买下来孝敬您。”
相里亭接过来,翻开随意看了眼,轻飘飘斥了句:“当老子的怎么能让儿子掏腰包,胡闹。”
林真又开始一口一个爹:“爹!儿子就是想买几样东西孝顺孝顺您,讨您个欢心,您怎么还推脱上了?何况是我偏要爹来的,还让您掏钱像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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