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给唐二一个面子吧,毕竟水生是唐二的那个。”说话的人伸出小拇指。
“也就是给个面子,谁让水生他爸心计长远呢,孩子还没长大就塞进唐家,不仅当了养子还把唐二给拿下了。”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但现在他还能怎么风光?自家兄弟都不服他,李成平一走他又少了帮手,继承人又找不到,风光不了多久。”
“来了啊,少说几句,省得他和唐二说,唐二可不好惹。”
众人纷纷闭嘴,面上还是礼貌客套的笑,将刚才的揶揄一带而过。侧门连接休息室,水生从侧面入场,也是今天的邀请宾客之一。他负责全场安全,重大场合从来都是一身白西装,和下属的黑西装区分开。
一抹消瘦不少的身影晃得不少人内心浮生乱象,不愧是能魅惑唐二的姿色。
紧跟着,另一抹消瘦的身影紧随其后,跟着水生的步伐走出侧门。众人一开始以为他也是下属,但看到他的衣着和精明不凡的面相,才明白今天事情不一般。
白洋推了下鼻梁骨上的眼镜框,同样一身全白西装,跟着水生迈入了湛家的宴会厅。
唐誉还戴着吸氧管,心口莫名地酸楚起来。他是想把白洋拉进自己的生命当中,但没想过……让他走那么一条不好走的路。
这个傻子。
第129章
屏幕里的白洋不是很清晰,但唐誉却看得清他每一个细节。
包括他早生的白发。
唐誉没问过那根白头发怎么来的,问出来就太伤人。但是在他的印象里,白洋并不是少白头。一头浓黑的清爽发丝,洗完澡随便甩一甩都好看。现在那根白发明晃晃地藏在乌黑当中,时不时刺一下唐誉的视线。
自己的爸爸妈妈长出白头发时已经过了40岁,可白洋他……他才25岁啊。
自己是想过和他白头到老,并不愿在他正值壮年时就实现这个愿望。
手指摸着iPad屏幕,唐誉又在心里骂他傻了。二大妈那边的状况确实尴尬,但又不是不能解围,没人敢当着面说什么。他把白洋拉到身边,还等着将来给白洋弄个壹唐的高管当当,或者两个人一起干点什么事业,都行。
他没想要白洋一脚迈进另外一个深水坑里。
傻子,保护我又不是只有这一条路,现在你连话都说不清楚,你去那种地方干嘛?别人骂你了你都没法骂回去。唐誉目不转睛,屏幕里的两道白色身影已经走到了湛家的主桌前,所有的信息都在他们的穿着打扮上,不言而喻又昭告天下。
在最动荡的一天里,水生定下了他的接班人,亲手带白洋走了他的老路,一条铺满荆棘的道路,一条别人眼里可能无法理解的路。走在人前,水生偶尔还能看出他们目光里的风言风语,好像自从水生到了唐家,这股风言风语就没有停息过。
“水生啊,不过是唐家的一条狗!”
年龄和时间让水生的心沉淀下来,已经可以充耳不闻。唐家从来没把他当成下人,正相反,当年他和二哥的事情闹出来,唐誉太爷爷拿皮带抽得皮开肉绽的人反而是二哥。二哥以一己之力扛下了所有的恶名,那自己听到几句不好听的话又怎么了?
只是他没想到,白洋居然会在这个最具冲突的节骨眼找上他。他找过白洋两次,都被白洋以各种理由拒绝了,水生已经不再抱有希望,没想到就在最没有希望的时候他来了。
白洋也在感受周围人的目光,老实讲,比他熟悉的赛场复杂太多,哪怕把壹唐算上都不够看。白色的正装并不是特意为他订做,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完全贴合他的腰身和手臂,连裤长都那么一致。仿佛它早早就预测好之后的发展,已经站在白洋的生命里等候多时。
当水生给他打上白色领带的时候,水生的犹豫溢于言表。
“你真的想好了吗?白洋,我现在再问你一次。”
一直希望自己能迈出这一步的水生在最后时刻居然犹豫了。白洋其实也不太清楚他这一步意味着什么,他从来没有这样迷糊过。运动员是世界上目标最为清晰强烈的一群人,项目视觉化,训练数据化,比赛生活化,这就是他们的标杆,也是他们的轨迹。
后来他考虑退役,积极考虑转业,再到壹唐。可以说白洋的每一步都走在他计划之内,预测之内,他还没做成就已经想象到做成了什么样。
唯独这一回,不是。他不了解之后的自己要做什么,不了解唐誉的生存环境,连他那几个哥哥的名字都是眼花缭乱记住。对于其他世家更谈何了解?他一个人站到了不可撼动的巨兽面前,巨兽永远都不会对他亮血条。
唯独清楚的就是自己必须这么做。白洋朝着水生点了点头,这一秒里,他看到了水生眼里的泪花。
走在人群面前,水生能品味出众人眼中的打量,不得不说这身西服太适合白洋,是精心为他打造的装备。白洋比他高,两人一前一后,只差着半步,就这样到了主桌前。
“湛总,您好。”水生第一时间和湛震天握手,“不好意思,路上有些堵车,来得有些晚。花篮已经送到了,恭喜恭喜。”
“你啊,太客气了,这事送什么花篮,是时候放臭小子出来闯了,咱们这些人就是找个机会吃顿饭。”湛震天大腹便便,宽厚的大手朝后一挥,“什么时候叫你二哥出来,咱们喝两顿。小宇,过来!”
水生直接和湛震天交谈,已经成为了众人目光聚集之处,白洋就是那个聚集高光。每个人都在琢磨一个事……这人谁啊?水生从哪儿拎出一个接班人?可靠吗?不会是权宜之计吧?
白洋迎着暗藏腥风血雨的注视,终于明白为什么唐誉不喜欢参加这种社交。每个人说话都带着分量,你压不动我,我也压不动你,相互试探,各不相让。湛震天虽然看似友好,可是拐弯又提唐尧,转口就是“唐二”,意思太明显,相当于告诉水生,我和你握手是卖唐尧一个面子。如果不是因为唐尧,你和我握不上。
水生怎么会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他们这些人出场都自带背景,一句话的分量要衡量好。就如同坐下后要喝的酒,多一杯、少一杯都不能喝错。
“小宇,来和你水叔打个招呼。”湛震天揽着湛天宇的肩膀,“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水总,年轻人就是要多问好学。”
“是,我凡事肯定多问,水叔以后可别嫌我烦。”湛天宇是湛震天第二个老婆的小儿子,长得秀秀气气,抬臂就要和水生握手。
水生不露声色地偏了下肩膀,将局面引到了白洋面前:“今天是小宇的好日子,白洋,往后你也多学学些,你们年轻人有话聊。”
一招隔山打牛,湛震天不给水生面子,水生为了立住唐家的威严也不会给他面子,京城四小龙又不是没脾气。言外之意,我和你爸是一辈,你是小辈,轮不上咱俩攀交情,和你握手算是低了我。
湛天宇深谙其道,水生的动作不快,他尽收眼底立即收手,总之不能不明不白和别人打了招呼。意外就在这时候出现,白洋手疾眼快一把攥住了他的右腕口。
握手的这一幕自然也被屏幕外的唐誉尽收眼底,额头还贴着退热贴的他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湛震天的小儿子……他记得叫……湛天宇。
谭玉宸在玻璃外头急得团团转,恨不得冲进去把iPad抢回来。等大哥回来肯定又要骂人,干嘛让唐誉玩儿手机啊!现在唐誉光是躺平这一个动作就足够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被重创的胸口还在快速起伏。
睁开眼睛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要攒攒力气,唐誉缓好之后看向大玻璃,朝着玉宸勾了勾食指。
“你叫我进去干嘛啊?你好好睡觉行不行?”谭玉宸一边嘀咕一边去找护士,不一会儿就换上无菌衣进去了。活爹啊,唐誉少爷你真是我的活爹。
唐誉颧骨烧得出汗,虚弱地说:“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你快说,我帮你办完你可就要睡觉了哦!”谭玉宸哄哄他,“你也不想下午挨骂吧,咩咩现在虽然不能说话,我看他手语攻击性也挺高的,到时候打着手语骂你我可不帮你。”
唐誉点着头笑起来。
“骂了你可就不能再骂我了……快说吧,什么事?”谭玉宸见他笑了,心里别提多不舒服。人家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唐誉这不养个一年半载哪儿行?
“你离近点儿,我跟你说。”唐誉又朝他勾了勾手指,不愿意大声说话。
宴会厅里,湛天宇的那只右手已经收得非常快了,如果白洋要是奔着抓手肯定来不及,索性动态视觉捕捉到腕口,一把攥住他。湛天宇的身体机能没有白洋调动快,手臂在惯性作用下往后退,结果就这样一退,手掌好死不死和白洋对上了。
感受到虎口滑过,白洋当机立断,攥了个严丝合缝。
湛天宇一愣,惊讶稍纵即逝,立即换上了笑容:“你好,初次见面,以后咱们就是熟人了。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白洋。”水生替白洋说,对白洋的反应力和判断力相当满意,就没有一点不满意的地方,“他最近嗓子不好,说话有些困难。湛公子见谅。”
“没关系,谁都有不舒服的时候,幸会。”湛天宇短暂地握了一下,算是完成了一套标准流程的见面握手。等到松手之后他才纳闷儿,白洋……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白洋也在同一时间收回了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湛家父子。金边眼镜配上一丝不苟的发型,眉宇间比水生更精明,只是缺乏时间历练。但没关系,白洋不着急,水生也不是一朝一夕到了今日,只要给他时间。
非善意的注视再次落在他脸上,白洋已经不去计较目光的源头。他眼前只有唐誉被推进抢救室之前的画面,只有当时唐誉“死不瞑目”的大眼睛。
“那湛总您先忙,我先带白洋过去了,还有一些老朋友要打打招呼,不然不合适。”水生把控着谈话的火候,带白洋及时抽身而退。湛天宇微笑着回了桌,一坐下就问助理:“什么来头的?莫名其妙出来个白洋,不会是水生没人了,揪了个亲戚来?”
这种人脉关系就是助理的精通领域,他在湛天宇耳边俯身说了几句。
“唐誉?”湛天宇就觉得这名字耳熟,原来就是唐誉宁愿和联婚翻脸也要保下的那个白洋!
“应该就是他。”助理点点头。
“那可真是水生嫡系传人了……给我拿个湿纸巾,我擦擦手。”湛天宇不屑于地接了纸巾,擦着和白洋握过的那只手,“水生当年靠爬床才有了今天的一切,我估计……这个白洋就是他找的人,专门对唐誉下手。唐誉那个人……好说话,没脾气,容易得手。”
助理点了点头,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啊。水生背靠唐尧,刚好他找了个继承人,偏偏就是唐誉的人。说水生和白洋没点儿关系都没人信服。“那你一会儿还去那桌敬酒吗?”
“当然不去。”湛天宇扔掉湿纸巾,握手已经是最大的面子。
宴会厅按部就班地热闹起来,谭星海早就关了手机,让唐誉先好好休息。他出面代表的人就是唐弈戈,在场不少人都和他攀关系,希望能搭上唐弈戈的一点资源。谭星海已经见怪不怪,唯一让他操心的就是玉宸别再给唐誉开绿灯。
看似平静,实则暗涌波诡云谲,窜涌异常。白洋的出现让每桌都聊几句,但更多的是对水生的猜忌。
“看吧,水生这是如法炮制,打算再拿下一个唐家人。”
“要不怎么说凑巧呢,唐誉刚出事,他的自己人就上位了。恐怕早就放长线、钓大鱼。”
“你们说这唐家也挺厉害,祖上是不是有什么基因啊,算上唐尧,这可是第二个好男色的。”
“那也得是男色够色啊,你瞧白洋那本事,我还以为是京城哪家商K的模子哥出台了呢。没那种皮囊,怎么迷得住唐誉?”
“我刚才听别人说,白洋可能是水生的私生子……你们觉得他俩像吗?”
这话就是在湛天宇桌上说的,湛天宇像听笑话,巴不得越说越难听。这种连出身都摸不清的人,还想让他过去敬酒,简直开玩笑。
嗡嗡嗡,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湛天宇已经调了静音,但也有些意外。他们这样的人谁都是两部手机起步,工作、娱乐、私人分得清清楚楚,互不干扰。能直接找到他家庭号,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喂,请问哪位?”湛天宇站起来去接电话。
“我!谭玉宸!”谭玉宸一肚子气。
“谁?”湛天宇怔住了。
“你别管我是谁!反正老子是谭玉宸!我跟你说,我家少爷现在让你到隔壁桌敬两杯白的,赶紧去,听见没有?”谭玉宸和他说话都晦气,小兔崽子你再摆谱儿我让我哥过去揍你!
“你家少爷?你家谁啊?”湛天宇半知半解云里雾里,这谁啊!口气这么大?还想命令自己去敬酒?没门儿!
隔壁桌上,水生像带着当初20岁初出茅庐的自己一样,按部就班地介绍着:“湛家以后也会打交道,湛震天现在不放权,家里还是他说了算。他第一任妻子去世,守孝3年之后才娶第二个,湛天宇就是第二任的儿子。上头还有一个大哥,已经占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白洋点点头,看来这些家族多多少少都有明争暗斗的事,唐家算是太干净了。
“湛天宇你不用放在心上,以后有机会带你认识湛天翔,他大哥才是正经继承人。”水生给白洋夹了一块马蹄,“尝尝,菜不错。就当咱们来吃饭的。”
白洋一直没动筷,主要是真没胃口。唐誉今早状况不好,他一口都吃不下去,心思根本不在饭局上。这时一只手落在他肩膀上,白洋忍住先给后头那人来一个下意识背摔的本能,回身瞧了一眼。
“刚才太忙了,没顾得上你们这一桌,算我的。”湛天宇端着酒杯过来,一把拿起白洋面前的分酒器。
他不能去动水生的分酒器,低辈分就是低一辈。但只有喝了白洋桌上的才算他赔罪,这是规矩。分酒器在他的酒杯上倾斜,湛天宇先敬水生:“水叔,刚才是我太忙,您别和小辈一般见识。”
“这话说得……”太对了啊,水生站起来碰杯,“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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