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川哥,我现在在工作,你别这样。”唐誉也不舍得说硬话,“你真是顺路?”
“对啊,担心你。虽然你背着我们闯大祸,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顾拥川走到办公椅边,不请自来地坐了主位,“玉宸呢?”
“他回工位了。”唐誉指了指窗外。
“他的位置最好离你近一些。”顾拥川转了方向,确定窗口外面没有太多建筑,“玉宸也是,都不好好调查你身边什么人……”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响了。顾拥川起身,把办公室主位还给了唐誉,替唐誉问:“哪位?”
“唐组长,请问我现在可以进去吗?”白洋拿着一堆文件,再次把门敲响。明明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就是忍不住想进来,看看顾拥川和唐誉到底在干什么。
第38章
只是一扇门、一面落地窗、一层百叶窗,隔绝了两个世界。
敲门时,白洋的思绪还停留在上一回,自己是屋里的那个,被唐誉抵在门上,然后一把拉上了百叶窗。
顾拥川的声音不能被门板隔绝,却被白洋故意忽略。当听到顾拥川那一句“哪位”,白洋对这位“唐誉发言人”产生了更多的疑惑。他在唐誉的人生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门里,唐誉正要去开门,不料却被顾拥川一把拦下。他不给唐誉开口的机会,直接一票否决:“不可以。”
白洋在门外一愣,吃闭门羹落一鼻子灰。
唐誉压住了顾拥川的手腕,你这样搞我,他真的会把我骂死。
“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再说。”顾拥川又添了一句,并不是他故意为难谁,而是他不愿意白洋和唐誉太过亲密。唐誉从小就是大院里最没有自保能力的孩子,他是早产儿,小时候发育慢,比同龄小朋友体质弱。
再有就是他的耳朵……唐誉在没有做人工耳蜗手术时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他喜欢瞪着大大的黑眼睛看世界,露出甜甜的笑容。可是无论伙伴们怎么叫他,逗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顾拥川那时候已经记事了,他们这些家族都是四代世交,孩子都是群养,家族关系如同盘根虬结的大树。唐誉还没出生时,爸妈就已经买好了儿童玩具,只等唐誉落地就送过去。但最后那些带有声音的玩具全部放在自己家里落灰,大家生怕用“声音”这件事刺激唐家。
费劲千辛万苦长大了,在顾拥川认知里,唐誉喜欢什么都可以,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无所谓!哪怕他是物性恋喜欢一台笔记本电脑都可以!问题不在于白洋是个男人,而在于白洋的身世。
“不能一会儿再说,万一有什么很重要的工作要交代呢。拥川哥,你先让我处理一下公务。”唐誉拍拍顾拥川的手腕,总觉得他身上的香水味有点陌生,不像是他用习惯的那几瓶。顾拥川只好松开手,让唐誉去开门,没想到那位白洋还站在门口,自不量力地等待门开。
“进来吧。”唐誉说。
白洋先是看了一眼顾拥川所站的位置,又看了一眼唐誉的位置。他缓缓一步走进SVIP办公室,上次和顾拥川短短一面不算什么,今天倒是有了真正的交集。
走进来之后,白洋先是闻到了顾拥川身上的香水味。他的香水味比较浓,盖住了好闻又清淡的香根草。这种气味上的覆盖让白洋原本就不怎么样的心情更不怎么样,真没想到顾拥川看着如此目空一切,还会用这样的香味。
唐誉再次站在两个人的中间,准备伸手拿白洋怀里的文件:“这些都是……”
“我先看看。”顾拥川先抬了一手,把所有文件都拿走了。
唐誉慢了一拍。
白洋怀里一空,微妙地瞥向了唐誉。
唐誉流露出极为少见的窘迫。“还是给我吧,你看得懂么?”
“我看得懂吗?小宝你好好品一品你说的这句话。”顾拥川温柔地笑了,“当年壹唐剪彩,第二剪还是我来的,怎么,咱们小舅舅的拍卖行我又看不懂了?白组长,你说是吧?”
白洋的舌尖在牙齿上滑动着,礼貌地笑了出来:“那是自然。”
“所以你现在是进来汇报工作?”顾拥川走到唐誉的面前,将唐誉往后推了推,“客户组平时都干些什么?”
“客户组平时……”唐誉自然地接话。
“让他来说。”顾拥川打断。
“我也是客户组啊。”唐誉再接再厉。
“据我所知,普通客户组和SVIP客户组有着天壤之别,应该够不上混为一谈。”顾拥川一想到唐誉去村里谈客户就觉得荒谬,“白组长,说说你非要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好吗?是公事公办,还是私事私办?”
说完,顾拥川仍旧附赠了一个笑容。
白洋站在他的面前,仿佛亲眼目睹了一个各方面都在大气层之外的金丝边眼镜,而他能做的,就是对这位“唐誉代言人”认真阐述工作职能:“刚刚张经理吩咐,晚上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谈,希望唐誉一起参加。”
“他不用参加。”顾拥川不容置疑地发言,“他下班就回家。”
“不询问唐誉本人的意见?”白洋现在和唐誉都说不上话了。
“我们的意见就是他本人的意见,希望白组长能明白这一点。现在工作已经汇报完毕,你可以出去了。”顾拥川笑着把文件拍在他的胸口,窗外刚好有光线照射进来,两人的眼镜腿滑过同一个角度的追光。只不过这一拍的意义就很大了,白洋再看了看唐誉,亲手接过文件,听得懂这个动作里的“送客”。
“好,那我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们了。”白洋在“你们”两个字上咬了个重音,退出了这间办公室。
回到自己工位上,白洋想象了一下自己对着屈南揉揉捏捏再抱抱。
不行,想象不出来。白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和屈南要是这么亲密真的太可怕了。
办公室里,唐誉无奈地看着顾拥川:“你干嘛这么凶啊。”
“凶吗?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凶起来什么样。”顾拥川反问。
这倒是。唐誉也认同,拥川只是有一个温和的外壳,凶起来翻脸快得很。大院里的竹马团有好几拨,他们和另外一拨很不对付,其中有一个叫季邵的,从小就喜欢堵住自己,不是抢自己草莓就是拿走耳蜗套,还总是叫自己“小妹妹”。
拥川可没少和那边打架。
“我是为了你好,你没什么脾气,出来工作不能这样,要懂得自己立威望,明白吗?”顾拥川恨不得亲手教他职场法则,“下班直接回家吧,你不要出去应酬。”
“应酬没关系,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唐誉说。
“你不需要学会应酬,不用管那些杂七杂八的小事。”顾拥川刚说完,兜里手机响了。他当着唐誉没什么可避讳,接起来之后用流利的英文进行沟通,不紧不慢地发布着他生意里一个又一个的指令。
而这一切落在唐誉眼中,没人能察觉到一抹羡慕。
大家都是为了自己好,唐誉太清楚了。所以他们不愿意自己在工作里吃苦,把人生的自由交在自己手里。可唐誉也会向往这些竹马的人生一角,为他们的事业有成开心,然后,偷偷挤出一点点不为人知的羡慕。
他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成长方式和经历,从小对未来就有着清晰的把控。到了什么年龄要干什么事情,参加什么比赛,报考哪一所学校,就如同镌刻在基因里的里程碑,一旦到了关键年龄就会成功触发。
小舅舅在大学毕业那年就弄起了壹唐,这还只是他波澜壮阔事业生涯里的一片浪花。拥川的商业大厦不断叠加,如今已经势不可挡。
但自己呢?唐誉上高中的时候以为上了大学就能找到方向,本科毕业的时候以为读完研就找到了。现在正式参加工作,他还飘在空气里。
他多希望有人能站在面前告诉他,唐誉,你在某方面是个人才,你一定可以在这个领域里获得成功。
失落随后降落,但马上被唐誉的乐观抚平。他等着这通电话结束,然后适时地问道:“你是不是还忙?”
“是,得回去开个会。”顾拥川真想抽出时间多陪陪唐誉,“我先下楼,你好好的。”
“嗯,放心吧。”唐誉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顾拥川发现唐誉的领带有些松散,便走到面前亲手拆开,一边帮他重新打领带一边叮嘱,“一定要擦亮双眼,学会看人。”
“好。”唐誉再次点头,“我心里有数。”
“我就怕你心里没数。”顾拥川把他的领口抚平,心里七上八下,不确定要不要把白洋的身世告诉他。但最终他还是没说,毕竟仅仅凭借一个身世就武断地评价一个人,未免有失公平。再有,唐誉现在喜欢他,自己不愿意干棒打鸳鸯的事。一旦棒打,受情伤的也是小宝。
白洋要真是干了对不起小宝的事,他们有的是手段,让白洋彻底离开唐誉的生活,一辈子再也不见。
离开金宝大厦,商务车就在路边等待。顾拥川还没走近,助手先一步下车帮他开门,护送他上车。一进后车厢,顾拥川就捂住了鼻子:“你就不能换个香水吗?恶心死了。”
黑暗里有个人,而且轻声在笑:“怎么,我小妹妹在楼上如何了?用不用我也上去看看?”
“你想找死就上去,小舅舅第一个弄死你。”顾拥川皱眉头。
“哈哈,唐弈戈嘛,我怕他?你敢不敢让唐弈戈知道,那天他打电话让你去广州艺术村接唐誉的时候,咱俩就在一张床上?”暗影当中伸出一只手,拽住了顾拥川的黑领带。
“季邵,别狗叫。”顾拥川拍掉了那只手,又不放心地往楼上看了看。
顾拥川离开之后,唐誉的心情一直没有高涨起来,但明面上一切如旧。他想起高三的某天,同班同学都在兴奋地议论大学,专业,或者是出国,只有他坐在座位上,找不到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唐誉,你想好大学没有?”同桌过来问他,“看学校可太累了,上周末我爸妈陪着我看了3所大学,北大清华人大,真累。”
“我……我还没想好呢。”唐誉羡慕地听着,“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
同桌一回头:“你说!”
“你觉得我适合干什么?”唐誉忍不住问了,“你要是我,你想读什么专业?”
“哈哈,我要是你,我根本不操心这个问题,家里是这种条件,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同桌可太羡慕唐誉了,“这问题你最好问问家里人,他们最了解你。”
“我问过,可是他们和你一样,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说无论我干什么他们都支持。”唐誉根本抓不到清晰的思路,“你觉得北大清华人大哪个更好?你是怎么找到自己想读的大学?”
“北大清华人大,都很好啊,但是我就是不喜欢。我从小就想去北航,都已经决定好了,我爸妈的意见算什么?我要去北航,谁也别想阻拦。”同桌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唐誉了,也没当回事。人人都羡慕他,他的人生不会有任何烦恼吧?
唐誉听着他侃侃而谈,听着他描绘未来大学的4年生活,再一次把羡慕压在心头。从此之后,这份茫然和失落他再也没和别人说起过。
铛铛铛,敲门声将唐誉拉回现实。
“请进。”唐誉马上坐直。
开门的人还是白洋,只是没有抱着文件了。进屋之后,白洋先是把换气装置打开,想要把顾拥川的气味通通吸走,转身他看了唐誉几眼,原本还想问几句顾拥川的事,却不知不觉换了话题:“让顾拥川给骂了?闹脾气呢?”
“没有啊。”唐誉站了起来。
“得了吧,你都快把‘不高兴’仨字儿刻脸上了。”白洋一眼识别出他情绪低落,“一会儿应酬你去不去?当然,我可没逼你,你家那位金丝边眼镜要是知道了,千万别骂我。”
唐誉一下子就笑开了:“我家那位?我家哪位?”
白洋懒得接话:“你要是去就快点收拾,一刻钟后咱们就走。”
“那……你想我去么?”唐誉走到他面前来。
白洋皱了皱眉心,因为唐誉身上也有顾拥川的香水味:“去啊,听说那几个前行长特别难搞,咱们去干死他们!”
“什么干不干的,你们体育生就是满嘴脏话。”唐誉嘴上嫌弃,手里却一点没含糊,快速收拾着桌面。他眼前的道路再一次因为白洋而清晰起来,哪怕只是清晰了一小段。
这一趟,壹唐声势浩大,一下子去了5个。张伯华、白洋、余婉君一辆车,另外一辆车是谭玉宸和唐誉。吃饭地点还是岩公馆,谭玉宸轻车熟路地停好车,后面跟着凯宴车队。确定安全他才让唐誉下来,进入公馆的包间后,包间经理先让他们坐下休息,同时呈上了饮料和酒水。
唐誉先拿了一杯甘蔗汁。
“等等,我喝一口。”谭玉宸还想着试试毒,接过去喝了一半。
“你……你别逗了好么?”唐誉把杯子拿回来,“一会儿咱们好好表现,正常陪吃陪喝。”
“他们要是正常,我肯定正常。他们要是……摸你大腿,我就不正常。”谭玉宸一想起那位黄牙佬还很气愤。
“岩公馆是小舅舅的地盘,能有什么不正常?”唐誉重新拿了一杯甘蔗汁,朝着一张座椅走过去。刚刚落座,白洋就给了他一个眼神。
怎么?我坐错位置了?唐誉站了起来,往左边挪了个座位。
白洋彻底没辙了,亲自过来俯下身耳语:“唐公主,你别坐了主位又坐主位左。”
“有这么多讲究?”唐誉不可思议。
“有。”白洋点了点桌面,“你以前吃饭都是坐主位,别人给你敬酒,一会儿你敬酒的时候杯子要低一点才行。主位左边的位置是第一陪喝位置,张伯华要坐,右边那个位置你也不能碰,仅次于左边,以此类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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