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远笑出声来。
“好吧,好吧,我跟小高说一声,让他和娟姐帮忙,一起挪地下室去。”姜怀远停顿了一下,“那么第二件,是什么?”
“赵阿姨在前方为你乘风破浪,你是不是应该为她保障大后方啊?”
“那当然。你有什么建议吗?”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姜怀远也发现了儿子的建议总是非常靠谱。
“爱屋及乌啊,以后长烽也算你的儿子了。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是不是到了该为长烽谋划一下的时候了?”
姜怀远拍了拍膝盖,“我也想帮忙,但长烽喜欢打篮球……这个该怎么弄?我从你小时候起就培养你画画,该干什么我清楚。但是长烽打篮球一直都是靠自己的,只知道打比赛,拿证书,等大学校队的教练来挑人。”
“那就看您是想要他走阳关道,正大光明实现人生理想,还是只想他有个大学念就行了。”
姜怀远直起背来,“那当然是走阳关道啊。”
“那就是把他往专业篮球运动员方面培养了。”
“他……可以吗?”姜怀远知道梵高、莫奈、维米尔,却不知道几个篮球明星。
所以赵长烽在这个领域里到底有多少潜能,该怎么培养,姜怀远一头雾水。
而他的朋友圈里,基本都是把孩子往商科或者什么钢琴、小提琴等艺术方面培养的,篮球对他来说是个全新领域。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姜若棠把好些材料发给了姜怀远,“这些都是训练师、体能教练、营养师的资料。他再不系统训练,就怕要浪费了一身天赋了。这些事儿,我就是想为他办也不合适。但是爸爸,你可以多上点心。”
“棠棠,你好像忽然长大了……我在你的面前,就像个没什么用的小孩。”姜怀远垂着脑袋说。
“也许赵阿姨就喜欢你这款吧。”姜若棠摇了摇手背,“爱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朕要批阅奏章了。”
“行行行,你刷卷子,我走了。”
给姜若棠关上房门,姜怀远满脸笑意地对娟姐说:“娟姐,明天你和小高就把阁楼里我那些渔具放到楼下的仓库吧。然后再打扫打扫。若棠想要把那里改成画室。”
“好的,先生。”娟姐看着姜怀远压都压不下去的嘴角,心想真是奇了怪了。
从前先生每次和姜若棠聊完天,就一副满身阴影垂头丧气的样子。
可从暑假结束到现在,却完全变了,姜怀远只要和儿子聊完天就神清气爽?
周日,给白映川的欢迎会在林鹿家举行。
后院的草坪上是自助餐,各种精致的点心、饮料和上好的茶水,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在阳光下聊天,说的都是什么奢侈品又出了新款,谁家又换了新的超跑,和学校相比,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
白映川穿着一身简单的米色线衫和休闲裤,日光垂落在他的发梢和肩头,松弛而俊美,每走一步都是一帧养眼的画面。
主角来了,客人们都上前和他聊天,无外乎夸他帅,说他比漫画里男主角还俊美,还有人邀请他去私人酒会当舞伴。
只有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并没有加入热情寒暄的宾客,而是独自站在一边。
他穿着一身闲适的休闲衣,柔顺的半长发拢在耳后,和在场的年轻人对白映川趋之若鹜的模样相比,显得更加沉稳。
林鹿非常小心地照顾着对方,既不能太谄媚,又不能太冷淡。
“穆大哥你来了,真要谢谢你的捧场。我给你介绍一下其他朋友?”
被称为“穆大哥”的年轻男人虽然脸上带着儒雅的笑意,但林鹿能感受到对方周身透出的疏离感。
他就是寰宇影业另外一位大股东穆赫的小儿子穆闲清,当然穆赫的投资有许多,寰宇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还涉及房地产、影院、艺术品等。
穆闲清轻轻拍了一下林鹿的肩膀,笑道:“小鹿,你还是去招呼其他人吧。我能自得其乐。”
林鹿很有分寸,知道对于穆闲清来说不用强行融入自己不熟悉的人,反而是一种舒适。
这一群富二代在一起聊天,但也有人不识趣地开口问了起来:“诶,姜若棠怎么还没来?他可是白映川的狂热爱慕者啊!”
不少客人的目光看了过来,毕竟今天最大的“娱乐项目”就是看姜若棠如何跪舔白映川。
“若棠今天画室有课,所以来不了了。他提前就和映川说过了。”林鹿看向白映川,“对吧,映川?”
其实姜若棠没来,对于发起这个聚会的林鹿来说是有点尴尬的。
毕竟姜怀远的电影作品无论票房还是学院派的艺术评价都很好,在业内有一定地位。再加上两家的关系一直比较亲近,林鹿攒的局,姜若棠竟然没来,这还是他最喜欢的白映川转入北城光耀中学的欢迎会,怎么能不让人议论纷纷?
大家会想,林成栋和姜怀远友谊的纸船终于沉了?
白映川点头道:“是真的。若棠最近很用功,毕竟这两年考美院的难度变大了。就算有姜导帮着谋划,他自己也得努力才行。”
“原来是这样……我估计是被关起来,不让他玩了。”
“暑假约他出来玩,他马上就来了。但昨天我约他,他也说要学习,看来是真的了!”
“天啊,姜若棠奋发图强,我有点压力了怎么破?”
“哈哈,为什么我觉得他在做无用功?最后还得靠他老爹送他出国?”
白映川听着这些话,眉梢冷淡地上扬。
林鹿朝着白映川感激地点了点头,但是白映川没有直呼姜若棠的名字,而是喊他“若棠”,甚至还有点温柔亲近的意味,这让林鹿有点不舒服。
他缓慢走到屋檐下,眼底的笑意瞬间沉没。
林鹿到现在还有些不知所措,姜若棠到底是怎么做到说不喜欢白映川就能转头拜拜,甚至能果断到把他画了那么久的寄托了热烈爱意的画作全部处理掉,这搞不好是什么欲拒还迎的手段……
只是……姜若棠有这样的头脑吗?
他一直是一但上头就不管不顾的性子,撞了南墙都不回头。
本来白映川就是栓住姜若棠的缰绳,但如果这条缰绳套不住他了,自己还能怎么办?
林鹿决定试一试,他悄悄给白映川拍了好几张照片,发到了姜若棠的手机上。
他要确定一下,姜若棠是不是真的摆脱了白映川的影响力。
[若棠,你看今天的白映川是不是很特别有气质?好可惜你要上课,不能亲眼见到。]
此刻,梁老师的画室中央摆着一盘水果,姜若棠刚打了形,手机就一直在震动。
他拿出来瞥了一眼信息内容,全部都是白映川的照片。
如果是从前,姜若棠肯定会像打了鸡血一样高呼白映川很帅。
但现在,他敏锐地发现这些照片里白映川没有一张看向镜头,所以是偷拍的。
就像上辈子林鹿用来怂恿姜若棠效忠白映川的那些照片一样,都不是出于白映川的本意。
姜若棠冷笑了一下,随手点了几张,直接转发给了白映川,然后留言:[这几张挺好的,剩下的太虚了。]
正在和人谈笑风生的白映川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找了个借口,走到了角落里拿出手机看着姜若棠发的信息,正在手机上输送:[你不是没来吗,这些照片谁给你的?]
点了发送几秒之后,姜若棠的信息又来了:[抱歉,我以为你知道林鹿拍了你的照片。]
白映川目光沉了下来,他走到了林鹿的身后,发了一个问号给对方。
林鹿果然拿起手机解锁,对话框停留在他给姜若棠发信息的界面上,正好是那句[好可惜你要上课,不能亲眼见到],而姜若棠的回复是[你发这些照片经过白映川同意了吗]。
就在林鹿把信息关闭的时候,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他的手机拿了过去。
林鹿心头一惊,回头就看到白映川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在滑动他和姜若棠的聊天界面,里面是好几张照片,以及林鹿对姜若棠的多次邀请。
“映川……若棠没来聚会,所以我发几张照片给他看看。”
但是从头到尾,姜若棠都没有要求林鹿这么做,甚至还提醒了林鹿这样不好。
林鹿前所未有的忐忑,自己的做法无异于在白映川的雷区横跳,如果是平时,他会先把消息清空。
但是他一直要应酬,所以没抽出时间来,没想到被白映川给他看到了。
他以为白映川会冷脸,但白映川只是低下头,把手机还给了林鹿,笑着说:“下一次,如果你还要发我的照片给别人之前可以先告诉我一声。我知道怎么拍好看,你看这些,都拍虚了。”
“啊?哦……好的,我会注意的。”
林鹿长出一口气。
看着白映川的笑容,他忽然有种得意的感觉,看吧,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
姜若棠不能做的事情,他林鹿能做。
下午五点,画室的课业结束了。
姜若棠拿出手机来看一眼,不由得呼出一口气。
林鹿竟然又发了好多照片来,只是和之前不同,明显是白映川配合他拍的。
比如白映川坐在沙发上,双臂搭着沙发扶手侧着脸看过来,唇上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戏谑,仿佛白映川看穿了姜若棠的一切想法。
其他人收到了姜若棠的那条信息,也会明白姜若棠并不是真的发错了,而是在提醒“有人在偷发你的照片”。
而白映川却知道,姜若棠压根就不想收到林鹿这些偷拍的照片,甚至看这些焦距不对的照片是浪费时间。
白映川直接反其道行之,自己教林鹿怎么拍照发给姜若棠看。
“你天生反骨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利用林鹿来勾引我呢。”姜若棠垂眼看着这些照片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不表示一下,这两人是不会消停了。
在回家的路上,姜若棠直接在后排支起了画板,画笔快速在纸面上掠动,当小高把车停在家门口的时候,姜若棠的画也完成了。
他将画卷起来,塞进了画筒里,递给了小高。
“小高哥,能麻烦你把这个送去林鹿家吗?告诉他这是我给白映川的欢迎礼物。”
“我可以直接送你去那个聚会啊,你不是很喜欢白映川吗?”小高奇怪地问。
“不去了……我下午被梁老师指导了好久,感觉自己像个废柴,没心情玩了。”
小高接过了画筒,安慰道:“你别太把老师的批评放在心上。他现在批评你,是觉得你还能提高。”
画被送去了林鹿家,这时候夕阳西下,林家后院的灯光亮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夜生活还没开始,他们可以一起嗨到天亮。
而穆闲清已经准备要走了,来这里只是给林成栋面子,无聊地看着这些富二代浪费生命。
面子给完了,剩下的时间他得干点有意义的事情了。
他刚要跟林鹿告别,就有人拎着画筒来到了院子里,说是姜若棠送来的。
一下子,那帮无聊的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围上来。
“我就说姜若棠不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他最爱的白映川……他怎么可能不表白,哈哈哈!”
“这幅画一定爱如潮涌,白映川——你准备好迎接了吗?”
“说不定他已经把你画成了大卫了!”
“哪个大卫?”
“就是什么都不穿的那个大卫啊!”
这群人阴阳怪气烘托的气氛让林鹿很满意。
姜若棠如果亲自到场,这帮人就只会吹嘘他画得好。
得亏他不在,又想要到白映川面前展现自己,这帮人肯定要阴阳怪气一番惹得白映川反感。
原本要开口告辞的穆闲清一看被送来的是个画筒,周围人还在冷嘲热讽,顿时起了兴致。
来都来了,浪费了那么久的时间,不如看看这幅画到底能不能把白映川画成大卫?
林鹿在心里嘀咕着怎么不是那本速写啊,速写本上有各种白映川的形体图,对白映川的幻想绝对明确。
算了,这个画筒里装的东西说不定更露骨呢。
“映川,他们只是在起哄。这毕竟是若棠送你,你要不要打开来看看。”林鹿将画筒递过去。
白映川垂下眼笑了,橘色的落日余晖镀在他的五官上,竟然有一种末日将至的阴郁美感。
就算还没有看到那幅画,他也不喜欢这些人评价姜若棠的态度。至少比其他们的浑浑噩噩,姜若棠活得更认真。
他打开了画筒,把画拿了出来,一点一点展开,其他人也凑了过来。
当一双眼睛展露出来的时候,白映川的手指僵了一下,他感觉自己被注视着。
那是一种深邃却无机质的目光,透着冰冷刚硬的质感,周围是缠绕的藤蔓和枯萎颓败的玫瑰,只有锋利的剑由下而上,即将刺中画面中俊美男子的咽喉。
画面中的人是自己,但却是剥离了所有温润伪装的自己。
画这幅画的人,看透了他内心深处的冷漠和对这个世界的对抗。
这也是另一种语言,来自姜若棠——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知道你内心的薄凉。
刚才还在起哄的人忽然都安静了。
因为这幅画有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明明大部分构图都在线条凌乱的阴影里,但那柄利剑折射出光芒,仿佛刺中的不仅仅是白映川的咽喉,还包括所有人的眼睛。
林鹿咽下了口水,这幅画和姜若棠从前的风格大相径庭。
“那个……映川……这个剑应该是影射你在姜导电影里那个少年将军,只是构图而已……”
林鹿知道越是“善意解释”,人就越容易往不好的方向去理解。
“我没觉得若棠的画里有什么恶意。这应该是广告构图,我在香水广告里见过类似的。”白映川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然后将画卷起来,收回到了画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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