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甚雪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只含糊地听见对方回了个“好”,这令他额外多了力量支撑,生怕被扔下,他慌忙抓住了那只朝他伸来的手,“谢谢……”
段柏云默然,目光不自觉落在被少年抓着的手腕处,少年抓得很用力,在深色衣袖的衬托下手指骨节如瓷玉般白透,唯有指尖透着红粉色。
但少年的气力不大,纤细的手指也好似瓷玉般脆弱,只要稍用力就能折断。于是段柏云也小心地收了力道,将少年揽入怀中。
少年身形比他小了好几个型号,果真如同人偶般窝在他怀里,湿漉漉的脑袋贴在他胸口,浸湿了里外层的衣料,呼吸间湿漉的水汽混杂着甜腻的气味儿。
段柏云将人放进了浴缸,他凝眸注视着少年,记忆中已经模糊的面孔与眼前的脸重叠,令他不由得一阵恍惚,确实很像……
最大的区别就是那个人永远都不会这样乖巧地缩在他怀里,任他施为。
“唔……”少年忽然的凑近打断了段柏云的思绪。
江甚雪感觉自己被置放在了较为干燥的所在,身上湿冷得难受,身旁的热源令他本能地靠了过去,但未靠多久脑袋便被抵开了。
段柏云冷着脸,一手撑着少年歪扭的脑袋,一手拨通了号码。
“人已经找到了,在我这。”
而后段柏云没管钟田的反应挂断电话,顺手拨通了家庭医生的号码。
那头秒接,亲热问候:“喂?亲爱的段大……”
段柏云直接打断了电话那头的油腔滑调,“别废话。”
那头正色严肃道:“你现在什么情况?”
段柏云:“不是我,我这边有个病人。”
那头松了口气,“早说嘛,什么病?”
段柏云:“感冒。”
正说着,少年这时抱住了他的手就歪倒硬贴了过来,栽愣地窝进了他怀里,段柏云一时间竟没能把人撇开。
江甚雪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推拒,然而越是被推拒,他越是不想让开,求生本能令他紧贴着身边唯一的热源,“……我好冷。”
段柏云不为所动:“冷了我给你开空调。”
江甚雪不满地哼哼唧唧,“求求你了……”
“感冒?”医生不敢置信,“感冒你找我干什么,还有你那边到底什么是情况?”
段柏云:“他病得不轻。”
少年在胡乱蹭他,湿乎乎的缩在怀里就像是被捡回来的流浪小动物,过分的亲近人,段柏云不得已把人按住,警告道,“别乱动。”
那头又沉默了一瞬,语重心长,“他是你什么人?”
“叔叔,能不能换个姿势?”被摁得无法动弹的江甚雪感觉自己额头被对方下巴的胡茬扎得疼,“有点疼。”
医生控制不住的激动起来:“你究竟在干什么?”
听到“叔叔”这个称呼,段柏云的脸黑了一圈,没好气道,“他感冒了,在说胡话。”
“他真感冒了?”医生语气里充满怀疑和不信任,“我马上就过来。”
段柏云:“你不用过来,我不在h市。”
“不是吧,你不是今下午就能回到h市的吗,你干什么去了?”医生纠结了一下,无奈道,“我是医生,你跟我说说他目前状况,我教你怎么照顾病人。”
“我不会照顾病人。”段柏云语气冷淡,低头看了一眼在扯他袖扣的少年,言语间抵触更甚,“他只是感冒了。”
“那也是个病人,你别乱搞啊我告诉你!”
“只是感冒而已。”段柏云扯开了少年抓着的手。
“不是,哥们你现在在哪里?”医生试图用商量的语气道,“我看看那边有没有认识的人帮你照看一下。”
段柏云挂了电话,进房间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回到浴室。
鼻息间感觉到熟悉的带着些冷意的气息,江甚雪再度凑近,“我渴了。”
段柏云正要给他换下湿衣,就凑过一颗湿漉漉的脑袋来碍事,“别乱动。”
湿透的上衣被对方扯了下来,江甚雪有些不满,他在疗养院可没有受过这种粗鲁的对待,哼哼唧唧表达不满,“你能不能轻点?”
看着少年光洁的肩背上斑驳的淤青,段柏云原不耐烦的语气里透出几分怒意:“你身上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哦,我摔的……”江甚雪哑着嗓子,“我好渴啊叔叔。”
段柏云揪着眉头再次警告:“……不要叫叔叔。”
“我好渴,我好冷。”江甚雪赤着上身,屈膝双手抱着膝盖把脸埋了进去,一副虚弱得说什么都听不明白的可怜样儿。
“不是冷就是渴,一问三不知,”段柏云啧了一声,冷着语气宣布耐心告罄,“等你清洗干净我送你去医院。”
“不,”医院这个关键词刺激到了江甚雪,他抗拒道,“我不去。”
“不去医院你想去哪?”
江甚雪跟他倔,“我哪也不去,我就要找段柏云……”他再也不想回去医院这类场地。
“我就是段柏云。”
“啊?”江甚雪迟钝地反应不太过来,呆愣愣望着眼前模糊的轮廓,“真的吗?”
段柏云无语的同时难得有种被逗乐的感觉,“烧傻了吗?”
“我不是傻……咳咳咳……”
这话倒能很快反应过来,可惜反驳得太无力,被自己咳嗽呛了回去。
段柏云深呼吸一口气,用力摁开热水。
第4章
被热水包裹的感觉缓解了阵阵冷意,江甚雪迷糊的脑子也得到了几分清醒,疑惑现在的处境。
放眼看去四周雾气氤氲中只有一个男人的身影,江甚雪试探性开口,“你……”
话未说完,兜头一块毛巾。
站在雾气中的男人依旧看不清神情,冷淡道,“自己洗。”
毛巾被浸得半湿,江甚雪拧了拧,“我拧不动,太重了。”
此刻热水已经灌到了口鼻,男人没有要管他的意思,只自顾自地解开衣扣准备淋浴。
江甚雪挣扎了一下,身体的力量仿佛也随着热量蒸发升腾离开了,现在只能借助水的浮力勉强不在浴缸里淹死。男人不理他,他无聊地干脆开始吐泡泡玩。
“啧,别喝洗澡水。”
男人话里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江甚雪费劲地扬起下巴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我只是喉咙太干了……”
段柏云:“所以你真喝了。”
是肯定的语气。
江甚雪:“……”
这不太好反驳,于是他的目光自动落在男人身上,宽阔结实的胸膛,漂亮的八块腹肌,再往下……那就不礼貌了,江甚雪赶忙打住,心里暗暗感叹这简直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完美身材。
再看看自己,一副弱鸡样,连毛巾都拧不动。
少年明晃晃打量的目光和礼貌沾不上边儿,段柏云本有被冒犯的怒火,但看到那双含着羡慕和莫名落寞的眼神后,更多的感受则成了好笑,气也生不起来。
“赶紧洗澡。”段柏云不和他计较,只催促了一句。
“我洗不动。”江甚雪把瘫软的身体泡在水里,继续吐泡泡,“我想睡觉了……”
等等睡觉,江甚雪猛地想到此行的任务,他忙确认道,“你真的是段柏云吗?”
段柏云俯身:“需要我给你看身份证吗?”
男人的脸骤然间清晰了起来,俊朗的五官犹如雕塑般立体深邃,调笑意味的语气淡化了极具压迫感的眉眼,反显出几分耐心来。
江甚雪微怔,“不好意思,不用了。”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看着少年晕乎乎的模样,段柏云此刻忽然有种异样感浮上心头,他掐住江甚雪的脸,“喂,不要睡。”
“因为我迷路了,我不知道路……”睡意来得急,江甚雪撑着最后几丝力气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少年挣扎了几下缓缓合上双眼,段柏云喉结滚了滚,将未问出口的疑问吞回了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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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缕的晨光穿过了被风掀起的纱帘缝隙,江甚雪对光很敏感,可他并不想这么快醒来,因为一夜黑甜无梦的感觉他很少有过,下意识地想要再睡回去。
“三十七度二,可算是降下来了。”
说话的人狠狠松了口气的样子,语气里透着疲惫和庆幸。
江甚雪听着这声音是陌生的,思绪一下子链接上了失去意识前的片段,段柏云呢?
“你醒了?”付乘顶着眼底两圈的青黑,对刚醒来就四处张望的病患露出友好耐心的笑容,“感觉怎么样?”
江甚雪的目光停在眼前笑得慈祥的陌生青年身上,“你是谁?”
“咳咳,介绍一下,我叫付乘,段总的私人家庭医生。”付乘说着伸出手,想替少年把把脉,“我看你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
江甚雪明白了,原来是霸总的家庭医生。他笑着握住付乘伸来的手晃了晃,诚恳感谢道:“你好付医生,谢谢你的照顾,真是辛苦了。”
付乘被晃得摸不着头脑:“啊?其实昨晚我并没有怎么……”
“嗒——”话未说完旁边传来一道置放瓷杯的响声,付乘面露微笑,在嘴边做了个拉合拉链的动作。
江甚雪顺着声音看去,“段柏云。”
“嗯。”抿了一口苦咖啡的段柏云眉头皱了皱,坐在了靠窗位置的小几旁。
钟田拉开窗帘,瞬间大片白光争先恐后地涌入,江甚雪眨巴眨巴眼,收回了目光,“付医生。”
“江先生,”按理应该这么称呼少年,但付乘觉得怪别扭的,“我叫你小江可以吗?”
江甚雪点头:“可以啊。”
不论是江先生还是小江,都很少有人会这么称呼他,江甚雪乐于接受在疗养院里体验不到的身份称呼。
付乘叮嘱了他好一番病后初愈的注意事项。
其实这些大差不差江甚雪都清楚,他光听着走神,目光一直往窗边瞥。
见此付乘识趣地清了清嗓子做结束语,“我先去休息了,小江你也好好休息,你身体吃不消的,千万不能劳累。”
在最后“劳累”二字加重了语气。
江甚雪清楚自己的体质,这次能这么快退烧应该是托了系统的福,虽然身体还是以前的身体,但承受力和恢复力不同以往了,故而并没有在意付乘的叮嘱。
等人走后,江甚雪立马掀开被子想要下床,然第一时间感觉到风吹过皮肤的凉意,他意识到不对,又把自己裹了回去。
“我衣服呢?”江甚雪问道。
钟田上来拿出早准备好的衣服,“江先生你穿这套吧,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唤我,我就在隔壁房间。”
说完钟田也识趣地退出房门。
段柏云是背对的姿势,江甚雪看不见其神情,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对不起,我知道昨晚我迟到太久了。”
段柏云:“你知道你昨晚感冒发烧了吗?”
江甚雪低垂脑袋,“我知道。”所以段柏云没有碰他,今早醒来浑身清爽感觉不到任何异样。
“我现在好了。”江甚雪忙表示道,“我已经不烧了。”
这回答并没有让段柏云满意,他正要开口,身后响起布料被摩挲的声响,猝不及防的一幕令他哑口无声。
少年只着一件堪遮住大腿的衬衫,充斥着毅然神色的脸上泛起羞红,光脚踩着柔软的地毯上朝他走来。
“现在可以吗?”江甚雪声线微微带颤,但他还是在段柏云面前站直了身形,带着示好,“我身上已经没有你讨厌的气味了吧?”
他刚才反复确认过,身上只有沐浴露的气息,昨日令段柏云不喜的气味应该都被大雨冲刷干净了。
奇怪了,他都这么主动了,为什么段柏云还是对他没什么反应?
江甚雪疑惑地探头去看椅子上男人的脸,然后冷不丁被掐住了脸颊。
段柏云微抬下颚,眉头压着眼也透着不解,“你情愿吗?”
江甚雪感觉莫名其妙,被掐着脸的他口齿不清道,“窝duang软愿意。”
江甚雪看不懂此刻段柏云看他的眼神,好像生气了,又好像没有,为什么要问他愿不愿意呢?
段柏云眼前这张脸许久,缓缓松开手,“把衣服穿好。”
“唉?你真的不要吗?”江甚雪有些急了,这主角攻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我现在有空。”
看着少年懵懂又焦急的模样,段柏云有些好笑:“我没空。”
江甚雪不是傻子,看出了对方的有意调笑,“你就是不想要我是吧?”
段柏云低头抿了一口咖啡,闻言只是冷淡道,“比起这个,你更应该随时保持通畅的联络,这也在你的义务范围内。”
凉风拂过江甚雪空荡荡的大腿,他一脸恍然大悟。
段柏云挑眉:“明白了?”
“我手机呢?”江甚雪无助地在本该是裤子口袋的位置抓了一把空气,“还有我的糖果呢?”
“我裤子呢?”寻求无果,江甚雪立马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段柏云,“不会给我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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