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任务要交给我吗?无论是什么,我都会为您达成。”压切长谷部板正地跪坐,谁都无法质疑他此刻的决心。
“不是任务,你凑近一点。”小小声,白栖川煞有介事。
“是!”压切长谷部眼神犀利,配合地小声应答,附耳凑过去。
其他付丧神只见到审神者凑在压切长谷部耳边说了句话,处变不惊的打刀付丧神瞬间露出惊愕的表情。
注意到这一幕的刃都好奇得抓心挠肝。
趁着压切长谷部起身端茶,勇敢的刃莽了上去。
“呐呐,主公和近侍君说了什么悄悄话呀?”乱藤四郎拉住压切长谷部的肩甲,露出甜美的笑容。
压切长谷部表情复杂。
于是乱藤四郎大眼睛满含嫌弃。
因为打刀青年下意识弯起嘴角,明明完全压不住笑意与得意,又努力板着脸维持严肃可靠人设,展现出来的就是狰狞扭曲表情。
然后高傲地吐出四个字。
“……不告诉你。”
“切!”
乱藤四郎跑走,“小气鬼!我自己去问主公!”
*
“还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抱歉,因为成为审神者之前,时之政府有好好嘱托过,即使再信任依赖大家,也尽量不要让付丧神知道这个。所以很抱歉一直没有公布过……”
虽然也没有刻意去瞒着,想知道的付丧神很轻松就能获得信息。
尤其一直帮忙处理本丸内务,帮忙对接时之政府的能干近侍压切长谷部,只要有心留意,一定早就一清二楚了吧?
再加上现世出阵,白栖川一直对这方面很松懈,和人交往更是不曾设防。
“但是果然,还是应该有这样一个过程,就像你们当初那样……”
*
“我叫白栖川,是时之政府由此世之外召唤而来的审神者,能和刀剑结下缘分,我很高兴。”
*
“今天真是悠闲啊……”
背着长谷部又喝了不少酒,醉眼朦胧的白栖川眺望远方。
一大群纷飞的白鸟,模糊了天空的轮廓。
“毕竟是'今天'嘛。”
清朗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白栖川依靠的樱花树上,一片白衣耷拉下来随着垂下的脚摇摇晃晃。
鹤丸国永双臂枕在脑后,靠坐在白栖川头顶斜上方的树干上,悠闲自在。
“……说的是呢。”
白栖川抬头看,花瓣如同繁星,簇拥在鹤丸国永纯白的发丝边。透过他倚靠的枝干,后面是一望无际碧蓝的天空。
而鹤丸国永,就如飞翔的白鸟,短暂停落在人类身边,悄无声息。
“……”
“……”
气氛太过安逸,白栖川困倦地半阖眼。
“我的到来有没有带来惊吓?”鹤丸国永不满意白栖川平淡的反应。
白栖川被打扰无法享受睡眠,不得不睁开眼睛,仰头看他。
“有,我以为你不会再来见我。”白栖川诚实地说。
鹤丸国永反倒被白栖川直白的话语惊到放下脑后的双臂。
“嗯哼……”
既然说出口,那白栖川干脆更加直白。
“鹤丸,你现在完完全全属于你自己,你是自由的,没有契约束缚的,独立的生命。你的身体由你支配,你的思想不受操纵,你的爱恨全凭本心。”白栖川诚恳地说。
鹤丸国永笑意淡去,直直地看着他。
“我已经知道你当初的疑惑,付丧神的情感究竟源于契约还是源于本心,我仍然无法给出答案,也不知道时至今日你是否已经能够分辨……”
“很感激与你同行的日子,那样美好的生活我真心希望可以长长久久下去。即使我们分开,如果你能得到真正的自由,那离别的阵痛也都有意义。”
君子之爱,从来不是“拥有”,而是“成全”。
“只是很抱歉,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白栖川低落下去。
“真的,很抱歉……”
未来时空颠覆,若时之政府消失,白栖川未曾到来,由审神者锻造赋予人身的鹤丸国永自然也不复存在,即使契约解除,付丧神也逃不出因果。
鹤丸国永默默听着,沉默得不像以往活泼的鹤丸,甚至比刚刚还要反常。
不,不如说,离开白栖川后,沉稳与安静慢慢浸染了这振太刀付丧神的性格,如此这般,才是“正常”。
审神者埋首道歉的时候鹤丸国永突然道:“不要道歉。”
“你喜欢平淡安稳的人生对吧,将惊吓带到你的生命中,我的责任最大,我才应该说抱歉哟!”
白栖川一愣。
“说到底,心意是我先说出口,也是我先不顾一切地离开,还是一直被动接受一切的你比较无辜才对。”鹤丸国永视线扫过白栖川无力的双腿,继续说道。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今天出现在这里。”
是的,白栖川很好奇,因为鹤丸国永已经躲他很久,自从上次合力杀死羂索后他们再也没有相见。
“因为呀,”鹤丸国永重新抱手在脑后,靠到树干上,目光也投向天空。
仿佛白栖川没有在树下,仿佛此时说话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鹤丸国永轻轻的声音被温柔的风送来。
“我思来想去,最后一天,还是想待在你身边。”
*
平平无奇的一天,平平无奇一阵风吹开暴雪般的樱花雨,高洁端方的异世来客与他惊才绝艳的刀剑付丧神们消失在那一平平无奇的瞬间。
游戏中审神者的情感是真实的。
做出生死决定时的犹豫与果决、尽力而为等待命运时的惶惶不安与置生死于度外……都是真实的。
系统中,白栖川的人物灰了下去。
没有任何感觉,只是酒喝多了犯困想打个盹。于是眼皮一点点阖上,樱花、美酒、清茶渐渐消失,付丧神们交谈说笑的声音逐渐远去。战火,鲜血,飞鸟,蓝天……
会不会是个美梦呢?
江玖从白栖川身上弹出,回到系统界面,又误点了游戏退出。弹出前,似乎看到所有付丧神们满含祝福与感伤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又似乎只是错觉。
干站了一会,消化了一下白栖川的情绪。游戏里喝酒,游戏外玩家也好像醉了一样有点不清醒,干脆在地上坐一会儿醒醒酒。
被冰凉的地板冻到屁股,江玖清醒了,气急败坏挪到椅子上,暗骂自己怎么玩个游戏脑子犯浑,也太真情实感了!真该戒一段游戏了!
然后江玖突然想起来许久未曾查看人物档案。
这不得赶紧进入游戏?看看玩了这么久有什么变化嘛!
【“——他是一个善良温和的人,喜欢与人为善。”】
这条描写性格倒是和之前的档案一模一样。
【“——他就职时之政府审神者四年零八个月,率领刀剑付丧神对抗历史修正主义者,讨伐时间溯行军。”
“——于七个月前背离时之政府宗旨,插手改变历史。”
“——于二零一九年四月二十一日结束审神者生涯。”】
比上次查看时,多了对白栖川审神者生涯的简报。
【“——他思想转变为修正主义,改变多起重大事件,造成时空动荡。”】
这明明都是有原因的!
【“——他良善与大爱的举动使无数悲剧消弭于无形。”】
中肯的,确切的,一语中的的!
【“——他对刀剑的热爱从一而终,虽然能力平庸,但成功获得六十八振刀剑付丧神的爱戴。”】
六十八振,正是白栖川唤醒的所有刀剑付丧神的数量,一振不差,包括鹤丸国永。
【“——他看似一视同仁,实则独有偏爱。”】
江玖目移,端水失败,人之常情啊人之常情。
【“——他感情生活似乎很失败。”】
喂!人物档案写这个干嘛!江玖怒。
【“——他很胆小……”】
和上次的评价一样,毕竟能被鹤丸国永粗糙的恶作剧吓到,能胆大到哪去?
【“——他很胆小,但他不惧生死。”】
……
白栖川这位审神者作为刀剑共主,有功有过。
轻信过敌人,惹来生死危机,命悬一线;
亲临过战场,带来制胜一击,于危难中作出关键决策,奠定决胜希望。
人设有血有肉,人生跌宕起伏。
江玖体验得酣畅淋漓。
第105章
“还是晚了一步。”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 直到自动挂断。
五条悟与白栖川约定,在“那一天”来临前保持联络。
如今彻底失去他们的消息,意味着那块悬而未落的巨石终于落下。
这世上不再有时之政府, 不再有刀剑化身成的人形神明,不再有率领部下对抗时间敌人的审神者。
那么历史修正主义者消失了吗?
时空的毁灭停止了吗?
“很遗憾,并没有,至少我们所处的时间仍然不够稳定。”纪藤肆也对五条悟说。
身为目前走在最前沿最了解情况的学者,纪藤肆也已经多日没有完整的睡眠。为了搞清楚白栖川消失后时空还有多久才能停止塌陷,他承担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巨大压力,没日没夜地摸索监测手段。
生活节奏和作息时间完全被打乱,起初让他痛不欲生, 研究效率一度低下更是让他怀疑人生。
但许多决策只有他能做,许多方向只有他能把握,他不得不强迫自己适应这种混乱无序的状态。
时间长了,一些曾经极为注重的细节也变得没那么重要。
因为当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成为世界末日,未知的恐怖蔓延在每个知道内情的人心头,而最有可能拯救世界的人就是自己,全权领导着最有希望力挽狂澜的队伍,他无可避免地需要克服往日里“无伤大雅”的心理障碍,全力投入到工作中。
虽然他挺享受被赋予重任受众人信赖的感觉就是了。
在小事上有点别扭, 但权欲与成就感得到满足,足以让纪藤肆也精神百倍!
他声音十分沙哑, 但精神不错,还能跟五条悟开玩笑。
“时间溯行军就好比老房子里爬进一窝蟑螂到处繁衍生息。家里满地乱爬的蟑螂杀光了,可别人家的蟑螂仍然有可能爬过来。只要这栋楼一日在闹虫害,居民就一日处于惶惶不安中。即使有灭杀蟑螂的手段,没有其他人家门钥匙, 再痛恨蟑螂也没办法替人驱虫。”
“那强行闯进别人家呢?”五条悟表示自己非常乐于助人。
“虽然我正在研究'□□',但闹虫害的地方那么多,杀光了一家,还有下一家,挨家挨户要杀到什么时候呢?”纪藤肆也否定五条悟的提议,“而且,每一次使用杀虫剂,残留的潜在危害积少成多,很有可能造成未知的后果。”
五条悟捏下巴,“所以果然,还是只有那个办法了吧?”
……
纪藤肆也知道五条悟在指什么。
早在时之政府于大侵寇中溃散之前,就有人提出一个假设。不,不如说,这个设想一直存在,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被搁置弃用。
15年前,时之政府与时间溯行军大战,溯行军全线溃败,历史修正主义者剩下最后寥寥几人。他们逃脱了追捕,伺机东山再起,而时之政府沉浸在大胜而归的狂欢中,大批征战多年的审神者从此退休养老。
直至溯行军再次现身,时之政府才意识到当初没有灭杀干净,时局变化,再次造成双方对峙,时间溯行军杀了一窝又有一窝的局面。
那时就有人提出,如果能找到历史修正主义者的老巢就好了。
或者,回到过去,告诫过去的时之政府乘胜追击,全力索敌成功干掉所有敌人,是否就能一劳永逸了呢?
毕竟,这是距离胜利最近的一次机会了啊!
然而这个观点本身就是一种“历史修正”!
如果这一次,为了大局,他们可以扭转时空改变过去……
那么下一次,是不是又有别的重要的理由,需要他们灵活移动底线呢?
时之政府那么多本丸,那么多审神者,那么多付丧神,曾经留下遗憾、为过去耿耿于怀的人或刀还少了吗?
一旦开了先河,失去约束的后果无法想象。
为了剿灭时间溯行军,难道时之政府要背弃多年的理念,成为曾经的敌人吗?
出于各种考虑,时之政府决定坚守一贯的信念。
五条悟才不管时之政府到底在坚守什么!在他看来,这群老顽固比烂橘子强一些,但命都没了也管不到他们这一代人用什么手段自救。
而且在白栖川对他坦露“未来”时,五条悟就问过了,得到解释后,他对时之政府的选择嗤之以鼻。
只不过当时纪藤肆也的研究进展尚未展露,他看不到前往“未来”的可能性,更别提插手了。
然而白栖川却说:“我倒是觉得,说不定这个时代的人真的可以做到从源头解决。如果有科技或手段真能做到,建议你纳入考虑。”
五条悟有点惊讶,挑眉道:“你赞成这种做法?我还以为你也是那种,”五条悟比比划划指指点点,“那种墨守成规循规蹈矩的顽固派。”
“不过也对,”五条悟没等白栖川回话又自己说服了自己,“你如果墨守成规也不会跟一把刀子精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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