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市长舔了下干涩的嘴:“当然有,如果我说另一派的幕后领头人和顾林有关呢?”
“证据。”
并不意外他的说辞,黎忻淡声开口:“我没兴趣浪费时间听一段奇思妙想。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就现在这些还不够拉我上贼船。”
没想到黎忻在这时忽然摊牌,市长放在桌上的手无意识攥紧,可下一秒却又忽然放松。
目光无意识扫过不远处的保镖,市长闭了下眼,最终变了语气:“既然这样,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窗外的天色依旧灰蒙蒙的一片,光亮从窗户投入室内,却依然没让这间会客室亮上多少。
注意到市长忽然变化的状态,黎忻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却没什么多余反应。
“具体信息我无法透露,但顾林的支持者依然还在,那是他曾经的朋友。虽然那人已经不在权力中心露面,但依旧掌控了议会三分之一的席位,几乎可以和古知分庭抗礼。”
说起这些市长彻底正色下来,明显对那个人的身份和接下来的谈判很有信心。
“听起来不错,不过为什么还来找我?”黎忻挑了下眉:“你也说了我对上城区的权力中心理解有限,那些人就算光顾我的生意也是派人来。”
对此,市长没有犹豫的回答:“因为战争即将打响,没人能保证绝对的胜利,我们需要支持者。”
“下城区的支持?”黎忻意味不明:“可下城区可不是能随意调动的军队,暴徒倒是有,但他们疯起来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感受到他有意扯开话题,市长摇头:“不,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再说明白一点。”
回忆着凌晨得到的信件内容,市长不准备再和黎忻打太极,看着那双黑色眼睛一字一顿:“我们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黎忻嗤笑一声,却没有打断示。
“上城区权力分割已成定局,所有人都在站队。”市长强迫自己无视他的反应,组织着措辞:
“古知这几年的决定越发激进,甚至开始明目张胆的清扫反对者,就连他的支持者也颇有怨言。”
没得到反应,他继续说了下去:“你和整个下城区是他心底的一根刺,你弄死「老人」接管拍卖行时没人想到上城区会逐渐失去这里的掌控,他们早就想纠正这个错误。”
“治安部入驻只是第一步,之后还有军部虎视眈眈,他们不会放过你。”
听到这儿,黎忻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他们从来也没想放过我,不过……你们也不见得会放过我不是么?”
随着这句看似随意的话出口,房间里的气氛骤然紧绷。
不知何时,黎忻敛去了眼底的笑意,双腿交叠后靠上椅背,俯视的姿态下眼中带着冰冷的审视:
“放弃那些没用的漂亮话吧,市长。希望得到下城区的支持,什么支持?吸引火力?”
“怎么,我长的这么像靶子?”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市长的额头渗出冷汗,他想要张口反驳,可黎忻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他拉开椅子起身,低垂的眼底带不加掩饰的嘲弄:“掌握席位的三分之一,听着真厉害。照这个思路你当年被派过来当市长应该是来掌控下城区的才对。”
鞋底踩上地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黎忻一步步走到市长面前,勾唇开口:“但看起来您的工作展开不太顺利啊,挣扎这么多年说您是个吉祥物都抬举了。”
市长的脸色徒然涨红,黎忻倒是好奇:“之前我觉得您是准备找个位置安安稳稳的混到退休,怂点就怂点了。可现在,你居然告诉我你还有‘任务’在身。”
说到这,黎忻自己都想笑,而他也确实笑出了声:“您在跟我开玩笑么?”
“你!”市长气急败坏,可黎忻后退半步懒得再看他,转而侧头看了眼房间里另一位活人。
说是保镖,可黎忻早就发现,他从始至终一次都没关心过市长的安危,更像是一名现场记录员。
“你们想传达的意思我知道了。”
看着他微蹙的眉头,黎忻意味不明的开口:“可恕我直言,身为一个商人,我目前看不到任何投资价值,只看到满口谎言。”
“下城区只要还在我的掌控之内,上城区的富豪们就不会轻易同意武力镇压。也许他们确实打算拿下我,但不会是现在。”
在“保镖”沉默的注视下,黎忻毫不掩饰话语里的嘲弄:
“想谈合作?可以。回去让你的主子拿出诚意。”
说完他朝门口比了个请的手势,直接下了逐客令:“时间有限,请回吧两位。希望下次见面他能找一个聪明人坐在我面前。”
第135章 新纪元(9)
听到门里的动静, 休息一整晚但莫名更懒散安保人员蜂蛹而入,将惊慌失措的市长和保镖请了出去。
靠着桌边目送两人被簇拥消失的身影,黎忻拿起桌上的那摞除了数据就是公式的天书丢进赶来的祁微诺怀里:“你的老本行, 今晚我要看到转换成人话的报告。”
翻了两页手里的东西, 祁微诺露出一副嫌弃到眼睛疼的表情:“……你给我发这份工资了么, 资本家?”
闻言, 黎忻转头拉开椅子重新坐下, 看都没看的冷笑一声:“你被降职了,厨房没有你的位置, 明天滚去实验室。”
祁微诺:“……”
你狠!
又一次抗争资本失败, 祁微诺咬牙切齿的关门离开, 结果迎面就撞上被一通讯息叫回来的劣池。
对视一眼,劣池清楚看到了某人没能掩饰彻底的期待,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而还没等他发问,祁微诺已经无情离开,没有一点给同为命苦打工人同事预警的意思。
预警?预警个屁!不能就我一个人惨遭迁怒。
凄惨卷入职场斗争,虽然劣池连人都不是,但早已参透人心险恶。
察觉不妙后,他小心收了大步上前的步伐, 谨慎敲了下大开的房门。
听到声音, 黎忻头都没抬的开口:“去联系池居, 我需要上任最高发言人顾林的人际关系网和他的加密资料,他弄不到就找人去找。”
这次劣池没有提问,直接眼观鼻鼻观心的果断应下。反正压力来到的是池居身上, 又不是他身上。
没注意劣池松口气的表情,黎忻眼底带着明显的思索,搭在桌边的手腕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
刚刚市长带来的消息黎忻没有全信, 但也并不认为完全作假。
上城区的政治中心早在一年之前就已经陷入混乱,那段时间甚至更早,他开始频繁的出入各种宴会,就是为了摸清局势并挑选合适的合作对象。
毫无疑问,就算人心离散,古知依然没有失去对议会的掌控。对大部分支持者来说,只要依旧能从他身上获得等价的利益,那么就不会轻易撼动现在的局面。
那段时间整个上城区中心给黎忻的感觉很像一个破碎又被强行粘起的瓷瓶。有少部分人带着野心暗自脱离,但大部分则是保持着摇摇欲坠的状态,依旧按部就班的呆在本身的位置。
那段时间,黎忻的动作难得谨慎,一改平时先赌再根据走向调整轨迹的随意状态,几乎是摸清对方祖宗十八代后才会找合适的机会短暂接触。
而伴随着接触的人越来越多,黎忻从中敏锐察觉到了一种氛围。
面对他这个下城区的“危险分子”,他们眼里没有轻视或者兴趣,更多的反而是一种观察,带着下意识的警惕。
这种感觉很模糊,从东拉西扯的试探中也寻不到来源,只让能依稀察觉到异样。
黎忻一向相信潜意识的直觉,因此他们的谈话全部终止在“下城区充满野心的年轻人被介绍来想要扩大关系网”的闲谈阶段。
之后黎忻也试着重新拼接上城区目前的权力格局,但无论从和已确认的合作者手中,还是直接派人寻找佐证,却依然一无所获。
轻皱了下眉头,黎忻回忆着市长说过的话,不得不承认“有一个特殊身份的人暗中笼络了群人”确实是最大的可能。
就在他试图将现有的线索重新捋顺时,一道忽如其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思路。
白巫走进来,在看到抬头看过来的黎忻时,果断反手将门关上。
注意到他同样微皱的眉头,黎忻有点无奈:“又有坏消息?”
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白巫有点心累:“消息确实不算好。”
“明天有一个重要节点出现,分支有很多。”顿了一下,白巫的声音有点干涩:
“而其中最差的一条是——战争提前打响,一天之内毁灭就会降临。”
这已经不是坏消息了,谁是死亡预告都不为过。
闻言,劣池不可置信的皱眉:“开什么玩笑?就算上城区那帮惜命的家伙忽然发疯,直接投掷毁灭性武器,也不可能一天内毁灭世界。”
“可命运分支不会扭曲。我看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结局就在那。”
白巫闭了下眼,强行压下大脑神经刺激下带来的血腥味后,终于朝似乎并不意外的黎忻开口: “我需要知道你的计划。”
注意到黎忻半眯一瞬的眼睛,白巫却并不退让:“那个节点很危险,如果有足够的线索我可以试着找出更具体的锚点。”
短暂的对视片刻,黎忻从白巫苍白的脸上收回目光,朝对面椅子扬了下下巴:“坐吧。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先找点东西。”
“什么?”
“你可以追溯一段时间的过去吧。”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黎忻并没有给白巫拒绝的机会:
“六年前发生的事能追溯到吧?”
想了想,白巫犹豫点头:“可以,但需要具体的人以及事件。”说完,他想到什么般顿了一下,紧接着补充:“但我要提醒你,这个人或者他的经历对未来的命运线越重要,那么你能看到的东西就越少。”
“最短多久?”
“一天甚至几个小时都有可能。”白巫端起手边已经彻底冰凉的杯子,注视着水中摇晃的波动:“所以谨慎起见,最好能确定具体日期。”
“可以。”
得到回答,黎忻将视线从通讯器上网络搜索出现的资料页面收回,双腿交叠后靠上椅背:“六年前的十月26号,时间……按照当天下午五点。”
“上任人类上城区最高发言人顾林会在至少六个小时后死亡。”黎忻看着他,一字一顿:
“我需要知道这时间内发生的所有事。”
……
“你好像有点兴奋。”
听到这个声音时,还被嵌在树里的石头瞬间止住了所有小动作。
枯木中场景已经发生了一点改变,郁宿珩闲来无事将内部空间拉大了一点,此时正坐在凭空出现的桌边,将手里的书摊在桌上。
感受到祂冰冷的审视,伪神冷笑:“你是被反噬到出幻觉了吧。”
没理会它的挑衅,郁宿珩垂眸看了眼已经蔓延到手腕的裂纹,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你的演技很差。世界马上要经历第一场「毁灭」的锚点,你确实该兴奋。”
艹!这人都半死不活了还这么敏锐!
看着郁宿珩那副永远高高在上的表情,它还有人感觉愤怒。
“是又怎么样?”
它死死盯着神明那张依旧毫无波澜的眼睛,忽然带着戏谑的笑了:“你把我困在这又怎么样?你比谁都清楚,推动世界走向毁灭的源头并不是我。”
似乎意识到郁宿珩永远不会被自己说服,它干脆放弃了示弱与挣扎,畅快淋漓的大笑:“你我都知道,从来不是神明带来的变化,而是变化带来了神明!”
“就像死亡从战争中孵化,日月的神明从信徒的祈祷声中诞生。”它带着无尽恶意,像在嘲笑神明的自欺欺人:
“而我,我被世界崩毁的裂缝中被唤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同样也在履行职责。”
说到这,它阴恻恻的笑起来。而郁宿珩放在桌上的手轻微卷曲,却没有反驳:“我不否认这点。”
它冷笑一声,可还没等因为占了口头便宜扳回一局,就听郁宿珩毫无起伏的声音继续响起:“所以我才来纠正这个错误,无论如何你必须死。”
「毁灭」:“……”
一句话把试图道德绑架的伪神堵了回来,郁宿珩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什么叫软硬不吃。
在「毁灭」的沉默中收回目光,郁宿珩重新拿起图册。
这本图册是郁宿珩刻意从「恋人公寓」带出来的。如果黎忻在就能认出这就是郁宿珩在副本中一直在看的那本。
图册属于儿童简笔风格的童话,色彩柔和。可郁宿珩并不在意它的画风,只是看着画册第三页,像是被黑色浓雾包围的蓝灰色发丝的人影,眼底带着刺骨寒意——
这本图册画的是众神的诞生。
世界从焦土诞生,立于混沌的天地之间;命运从万物灵魂抽丝,却在最初紧闭双目;死亡从无边尸骨中挣脱,将亡灵的骸骨唤醒;月亮自黑夜的阴影中垂眸,指引迷途的前路;天国从至善灵魂的祈求中汇聚,给予灵魂的归途;地狱于恶意的阴影中诞生,轮回之路于彼岸成型;太阳则被挚诚的希望唤醒,澄澈的金色回应向往与寄托。
这本册子用短短几句话精准概括了众神。但比起它是怎么出现的,郁宿珩从这段文字中追溯着过往的记忆,眉头却越皱越紧。
祂们似乎一直忽视了问题。
就连不远处那个石头块都知道,众神带着职责与知识诞生。
无论是死亡,命运还是月亮,它们诞生后天然就知道自己的职责。就算最开始并不够强大,但神明本就立于巅峰,并不存堕亡的威胁。
更何况那时还没有后来的神战与竞争,之前的神明都会提供帮助。因此新神诞生之初,除了职责相关祂们并不受太多束缚,甚至算得上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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