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有一位神明例外。
目光落在图册最后站在阳光下的金色身影,直到再次回忆,郁宿珩才察觉这段记忆居然有些模糊。直到他有意冲破束缚,才回忆起那段太阳诞生时的发生的事——
那时规则不顾所有不解与质疑,亲自将新生的神明交给甚至在未来立场对之立的月亮。
它甚至没有解释太多,只留下一句话:
[你需要将祂带到足够强大,足以抵御绝大多数危险那天。在此之前不要让祂离开你的视线]
当再次回忆起这句话,郁宿珩心底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这是一种保护的姿态,就好像大人在潜藏危险的地方,根据某种依据找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庇护所,并要求幼小的孩子绝不能离开。
那么……是什么让当时的规则认为“外面”不再安全?
第136章 新纪元(10)
在重新踏入这片过往的土地之前, 郁宿珩已经快记不清这片千百万年前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了,只依稀记得澄澈的海洋与天空。
漫长的岁月中,一切都在改变, 而唯一不变的只有争斗。
同族间的争斗, 种族间的争斗, 无论哪个时代资源都终究有限, 活着永远是唯一的主题。
身为伴随规则诞生的最初神明, 郁宿珩了用近百年的时间才将世界格局重新分割。并将笼罩于大地并蔓延争夺的污染肃清大半。
而更深入的那些无法直接处理,它们如蚀骨之虫附着在世界深处, 强行拔除的结果很可能是四分五裂。
如果要郁宿珩用一种更形象的说法, 那就是整个世界就是个被蛀虫掏空的苹果, 除了切开剥离没了别的办法。
伴随着这个结论出现,郁宿珩在地表的裂缝旁想了几天。最终觉得,把世界拆了重组这种方法还是没什么必要。
而听完郁宿珩这思考了长达半个月后放下屠刀的结论,规则在沉默过后颇为认同。
毕竟为了去除污染把世界连着好不容易活到现在的生命一起炸了重来未免过于超前。
就这样,一场毁灭危机在神明和规则好不容易搜刮出的良心下解除。
居然放弃去除,那剩下的方法就只有镇压。
为了镇压污染,郁宿珩分了一半“心脏”投入最初的裂缝,用它作为「世界」的核心和保护层, 并为世界带来稳定的能量与资源。
半颗心脏抽条发芽, 根系藏于世界底端, 将整个世界内核彻底包裹并交错于残余的污染之中。
而表层的部分,巨大的枯枝交错生长,坚韧透亮的枝杈指向天空, 散发出氤氲的光芒。
至此,「世界」诞生以来的职责全部履行。
在世界枯枝共鸣那刻,郁宿珩能感觉到那种压的人难以喘息的无形束缚在飞快减弱。虽然分离心脏的过程让他失去了大半力量, 可褪去的枷锁却让依旧抬眸注视虚空的神明直接跳过虚弱期,感受到来自灵魂的轻盈。
束缚散去,余下的仅剩「规则」永恒的注视。
之后要做的,就只有维持现状。
在那时郁宿珩几乎不会出现在人群,而是独自在整个世界漫无目的的走走停停。
「命运」在那时已经诞生,但又无缝衔接陷入沉睡,因此祂们之间并有太多交集。
不过大概是神明天生冷漠,又或者对本身就未曾感受过的情绪缺乏共情,因此郁宿珩对独自一人的平静并没感觉到什么孤独和无趣。
这种一成不变的枯燥结束于「死亡」诞生。
新神降临,规则其实早有预告,只不过郁宿珩并没有太关注。直到某天遮蔽天空的阴沉风浪映照在那双看着远方出神的深邃眼底,郁宿珩才在规则的催促下一步踏入那片遍布动物和人类尸骨的山丘。
满地交叠在一起的尸骨让空气充斥着腐烂的血腥味。郁宿珩虚幻的身影出现在高处,注视着自己的身影踏入哀嚎向上的尸骨之中。
身披黑色浓雾的影子就伫立在湿潮且泛着腥气的土中。祂的脸被浓郁的死气遮掩,痛苦挣扎的亡灵将祂一遍又一遍的杀死并复活。可「死亡」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连最简单的躲避也没有。
直到察觉到不请自来的客人,祂才远远看向最终在边缘停住脚步的另一位神明,短暂的观察过后,祂点头示意。
这段过往的记忆倒是依旧清晰。
坐在高耸的悬崖之上,郁宿珩注视着下方伸展而出的亡灵和积攒力量的新神,半响之后收回目光。
不是这儿。
得到答案,郁宿珩垂下眼起身,随后朝虚空看了一眼。
他设下的屏障被识破了,规则已经察觉到他进入了过往的记忆。
赶在规则得到目光追赶而来之前,郁宿珩收回目光,一步从落日的余晖踏入深沉的夜色之中。
脚步落地,夜晚刺骨寒意的风瞬息间卷起他的衣衫和发丝。
伴随着嘶吼的狼嚎和数不清混乱而狂暴的气息,郁宿珩若有所感的回头,仰望着数以千计的因不甘而束缚而敌视的族群,以及几乎占据半边天空的璀璨圆月。
丝丝血腥味随着冷意涌入鼻腔,郁宿珩只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没注意到手腕处交缠的细线正因浓郁的深渊暴动而轻微晃动。
最后在郁宿珩抬脚踏入一间村庄时,一只很小的鲸鱼身影没有像往常一样跃起,反而彻底融入其中。
……
落地窗前,黎忻垂眸注视着下方源源不断靠近的光亮。
他的脸上难得的没有一丝表情,藏在黑暗的中的影子让他看起来不够真实。
忽然间,垂落的指尖微动。
目光收回,黎忻垂眸看了眼,毫无波澜的黑色瞳孔在此刻染上了一点很轻的惊讶,随后转变为一闪而过的笑。
脚步声在身后传来,劣池的声音响起:“时间差不多。”
“知道了。”
随着那一点几不可查的笑意散去,黎忻的嗓音很淡,听不出一丝情绪。
抬脚越过劣池朝等在门外的疯兔子点了下头,他走在最前面穿过走廊,随着最后一扇小门推开,看到了已经亮起灯光的大厅。
“已经来了不少人。”
看着黎忻在第一排边缘坐下,劣池直接汇报情况:“里面有很多名单之外的人。原本发放的邀请函在你散出自己回来的消息后,几经转手,有一些我们查到了去处,少部分没有追踪到来源。”
“无所谓。”
黑的的瞳孔映照着灯光,黎忻看着前方高台,脸上又一次挂上随意的笑:“反正马上就要见到了。”
这倒是句实话。离开场还有一个半小时,可黎忻已经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影子。有一些甚至没有派秘书,而是亲自到场。
瞥见这些人进门就四处张望的动作,要说不是别有目的,黎忻宁可把名字倒过来写。
毫无波澜的看着这群人的动作,黎忻没有主动交谈的意思,任由他们拉着工作人员询问自己的位置不成,又被几句话劝回。
更有意思的是,黎忻甚至看到了几个怨都玩家,甚至神裔。
看到远处的那道身影,劣池略微皱眉:“是腐伯爵。”
黎忻同样注意到了那个身影,不过比起腐伯爵刚来人类世界没几天就能拿着邀请函光明正大出入宴会,黎忻更在意他攀上的“高枝”是哪一位。
然而遗憾的是,腐伯爵这次是独自前来,身边只有两个神色呆滞的保镖。看这这俩保镖一副脑子被吃了傻样,黎忻都多余去想为什么他的人类“雇主”会任由一个来历不明,且很危险的投靠者独自参加宴会这事。
“够热闹的。”黎忻意味不明的轻笑。
除了少数下城区几个想来打探消息,或者趁着搏击俱乐部将近倒台想来攀关系的家伙,剩下的全是电视上叫得出名字的上城区商人或富豪。
视线从那一张张脸上划过,黎忻没再去看,手肘搭在扶手,垂眸等待着真正的“重头戏”登场。
随手翻看着今天的图册,他的目光最终在一页名为“最长寿的小猪科科穿过的衣服”上短暂停留,一时间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表情麻木的看完图册标注的基本简洁,等黎忻确认这东西真的只是一只实验体小猪穿过的迷你衣服后,再看着下方三万起拍价,难得有种自己在把人当傻子耍抢钱的既视感。
“虽然我很理解所有东西都有附加价值。”黎忻挑眉:“但它附加的是不是太多了?”
业务水平被顶头上司质疑,站在一边待命的策划部年轻人顿时忍不住张口反驳:“不不不,老板。这衣服还是棉线钩织的。”
黎忻:“……算是加价点,然后?”
“再加上这只最长寿的实验体小猪这个周死去的热度!”穿着大一号西装的年轻人露出了一副让黎忻觉得很有“钱途”的兴奋嘴脸,一点良心的影子都找看到。
“我们做过背调,科科在网络有百万粉丝,他们目前正筹资收集它生前的物品举行葬礼。”他面露自信,兴奋的连说带比划:
“这个消息早就被我们投放到他们内部传开。领头的是一个大小姐,已经放出狠话势在必得,这次肯定能用眼泪换钱!”
黎忻:“……”
那你们还挺努力的。
听完当代职场年轻人从营销到策划的卷王日常,黎忻忽然觉得自己原来才是最不务正业的那一个——
他的员工都在努力准备拍卖。而身为老板,他一会儿却要搞事。
然而还没等黎忻暗自反思,忽然就听到了一阵安静过后,忽然炸起的窃窃私语:
“那是……传言居然是真的?”
“不过真是那样他们怎么会亲自来?真以为灰鸮好拿捏?”
“再怎么样也是下城区的商人而已,没必要把他捧这么高。要是议会下等决心要拿下,面对武器和军队他还不是一样要乖乖投降?”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谈和还是……”
窃窃私语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之内,话题中心的几道人影被从外引进来,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中朝最前方走去。
可黎忻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回头,甚至连姿势都没变一下。直到那声温润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是初次见面吧,黎先生。我是最高发言人古知先生的学生兼秘书,您可以叫我程辛。”
直到这时,黎忻看着前方,轻微转动指骨的动作才停下。他仰头看向旁边几人,目光转过一圈后重新落在站在最前方的年轻人身上。
这个人的长相不算出众,但有种不急不缓,不骄不躁的气质,就像一块柔和的玉石。而在他身后的则是一名老人,黎忻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国防部负责人亚尔斯将军。
和两人同行的还有三个,两男一女,全部穿着职业装,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
和程辛对视一瞬,黎忻没有起身,而是朝身边的座椅摊手,目光再次落在开始变换灯光的高台,声音很轻:
“请坐吧,既然人已到齐,寒暄的话可以稍等了。”
第137章 新纪元(11)
灯光暗下, 面对黎忻明显下马威的态度,程辛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比起亚尔斯将军,很显然他才是这次前往这里的负责人, 毫不在意的带着几人一同坐在。
黎忻全程没有回头, 目光落在场内除氛围灯外, 唯一亮起的高台。
“看来您今天不准备上场。”等待的间隙, 程辛率先打破了僵局:“今晚很多人怕是要失望了。”
听到这话, 黎忻反而笑了:“我倒觉得我上不上场都无所谓,他们只需要我在现场而已。”
“况且……”说着, 他双腿交叠靠上椅背, 在身边人询问的目光中真诚回答:“在聚光灯下站久了也没什么意思。”
程辛:“……”
似乎没料到会有这么一个答案, 程辛从幕后走上太的优雅女士身上收回目光,在现场一片哗然中沉默了几秒。
直到拍卖师面不改色进入拍卖流程,他才哑然叹息:“是么,可曾站在灯光下俯视一切的人放弃一切步入交界的阴影,这种落差很难被适应。”
“我曾见过很多这样说的人。”程辛侧头看向身边依旧没有展现任何情绪的人,语气里带着遗憾:“可当选择摆在面前,他们都后悔了。”
闻言,黎忻意味不明的笑了。
程辛以为他会说什么, 可他却只是看着高台上显现具体映像的仿真投影, 忽然岔开话题:
“第一件拍品上台了, 程先生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没能得到答案,程辛放在一边的手下意识蜷缩,半响后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高处。
“如果真有喜欢的怎么办, 黎先生有权限留给我?”程辛垂了下眼,半真半假的试探。
伸手接过侍应生送过来的号牌,黎忻随手放在面前的桌上, 悠悠回答:“权限倒是没有,毕竟作为商人还是需要一点素养。”
程辛很轻的眯了下眼,可黎忻像是毫无所察,将笔在牌上随手画下一笔,最终在几人审视的目光中放到程辛的面前。
“有些东西如果铁了心想要就只能去争取,毕竟机会可能只有一次。”
伸手接住号牌,程辛看着牌面上划过的黑色,缓缓闭目:“可我是公职人员,恐怕没有这么大的财力从黎先生手中买下东西。”
“是么?”
听到这个回答,黎忻随口应了一句,听着现场不间断的加价声,重新看向高台。
这份拍品是出土于旧世纪的古董。算不上什么珍惜品,但即便如此,价格也已经抬到了一百万。
到了这个价位已经有人开始退出,他们未必无法竞争,只是觉得不值得。
或者说这件物品本身在他们心中已不值得继续投资。
“确实是件劣等品。”
黎忻靠着另一边的椅背忽然出声:“到了七十万其实已经赚了,卖家会很高兴。”
这次没等程辛开口说什么,低沉而有力的声音随着那道沉稳的鹰眼,对上黎忻看过来的目光:“听起来对买家不太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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