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就离开休息室,下楼继续工作。
他下楼时恰好碰到白霜序如同游魂一样地从工位上站起来,就问:“师兄你通宵了?”
“通宵了。”白霜序两眼无神,声音沙哑地回答:“跟谢神和楚年搞了一晚上穿模的事情,人要疯掉,谁都别拦着我去休息室,谁敢拦我,我要拼命。”
他说完后,人麻木地飘去休息室,没看到牧霖惊愕得如同被雷劈到一样的表情。
谢安景昨晚通宵了?
难怪今早看到时脸色那么憔悴,如果他没感觉错,前天晚上谢安景在医院陪他时就没有休息多久,昨天也只在中午睡了一个小时。
他本来以为对方昨晚会休息,结果居然通宵了?!
他跌坐在自己工位上,垂着头,眼泪无声地砸在桌子上。
是不是因为他病了,谢安景去医院照顾他,耽误工作的时间,昨晚才要通宵弥补。
从前天到现在,谢安景可能就睡了四五个小时,这样身体怎么能受得了。
为什么要生病,为什么他的身体不能更好些,为什么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扛得住熬夜通宵的辛苦,可以毫无顾忌地赶工。
牧霖闭着眼睛,控制不住地哭泣。
他好像没什么能够给谢安景的,一直要麻烦对方把自己的东西给他,车子、房子、财产等等,一直都是谢安景给他的多。
他不仅什么都没有,还要拖累谢安景照顾。
他是不是,不应该答应跟谢安景在一起。
又或者最初的时候,他是不是不应该接下幻核美工的工作。
他这样残破的身体连高强度的加班都支撑不了,又怎么能跟谢安景在一起,耽误对方。
可是他好舍不得谢安景,好舍不得Z9。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跟一个项目,看着自己的心血一点点在游戏中展示,他真的舍不得,想看到Z9公测,想看到它爆火。
……
牧霖想了很多话,但看到中午谢安景起来,对他笑得很温柔时,分手和辞职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舍不得。
先这样吧,他逃避似地告诉自己,现在大家都忙着公测的事情,他不要在这个时候说其他的让谢安景分心。
**
九月三十号早上八点,Z9项目《圣临》开启全网公测。
《圣临》沿用了谢安景从前手游《星轨》的世界观,一开服就有不小的玩家基数群,预约公测的人非常多,游戏开放下载时甚至因为下载人数过多,服务器报警了。
光年的中台技术紧急修复,游戏一开始是看得见的火爆。
但真实反馈不算好。
很多人在游戏社区里面骂:BUG满天,穿模遍地,不知道怎么玩,找不到人在哪,很迷茫等等。
光年里有高层看到骂声阵阵开始慌了,怕这近十亿投资的项目打水漂,开始紧急召开会议,忙着分锅。
谢安景跟顾霆都被叫走去开会,他们其他人忙着紧急修复公测时玩家反馈的bug和穿模等等。
虽然测试跑图很久,但测试毕竟人数有限,能用的机型也有限,很多bug测不到。
大概忙了两个多小时后,白霜序悄悄跟牧霖说:“听说谢神在刚才的会议上被骂了。”
牧霖立刻转头,担心地问:“怎么回事?”
“就有脱离一线研发很久的高层,看到游戏上线这么多人骂,反馈不好,指着谢神说他狂傲一意孤行听不进去劝把游戏做成这样如何如何的。”
“那谢神现在怎么样?”
“估计心情不太好。”白霜序耸肩,“谢神本来性格挺高傲,被人指着鼻子骂肯定很不爽,再加上现在骂《圣临》的人这么多,他肩上的单子可能很重。”
白霜序说了这么多,最后小声问牧霖:“你……要不要试着去安慰谢神?”
这段时间大家赶公测太忙了,牧霖跟谢安景两个人压根就没空在办公室表现什么情侣的举动,因此知道他们谈恋爱的人不多。
白霜序是知道的,而且撞见过两个人独处的场景。
坦白说他第一次见到谢安景笑得那么温柔,差点鸡皮疙瘩抖落一地,完全没想到谢安景还能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也因此清楚谢安景应该真的很喜欢牧霖。
他觉得这种时候是不是让牧霖去安慰比较好。
牧霖点头,拿出手机先发了个探头探脑的表情,之后问:你在哪呀?
牧霖:想陪陪你
谢安景很快回:21层办公室
牧霖跟白霜序说了下,就坐电梯去21层。
21层的办公室里,谢安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整个光年的园区,以及再远些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牧霖刚进去时,感觉谢安景的背影显得很孤寂。
应该是Z9刚公测就骂声一片的事情到底让对方心情很沉重。
他走到谢安景背后,伸手抱着对方,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有些困难,因为谢安景比他高很多,但他此时此刻只想尝试这样拥抱,也想保护对方。
谢安景很快就伸手握住他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如果《圣临》没有火,你会不会很失望?”
牧霖摇着头,很坚定地说:“不会。”
“哪个不会?”
牧霖回答:“都不会。”
“首先我相信《圣临》会火,一款游戏最可悲的事情不是被人骂,而是连骂的人都没有,玩家愿意骂就代表还有期待,我们慢慢一点点改好就是了。”
“而且就算《圣临》最后真的没有火,我也不会失望。”
“我们为之努力过,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也看到了路上最精彩的风景。”
他加入团队的这几个月,清清楚楚地看到谢安景是如何为Z9而努力,Z9项目组的其他人是如何拼命奋斗。
谢安景是一位非常合格并且优秀的制作人,从不马虎敷衍了事,会尽全力做到最好,他相信对方做出来的游戏的质量。
他相信Z9。
谢安景听后好一会儿才笑着说:“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还这么会讲心灵鸡汤。”
牧霖被说得脸红了,支支吾吾地回答:“也不全是鸡汤。”
有很多都是他的真心话。
谢安景转过来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颈侧,“谢谢你这个时候过来陪我。”
“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
《圣临》这款游戏在谢安景眼中是半成品,但已经不得不上线,因为其他游戏公司的开放式RPG游戏也要上线,光年要求他们必须先上线抢占市场,避免被友商暴死。
因此上线之初有人骂他一点都不奇怪,不慌张。
他清楚地知道开放式RPG游戏有多么难做,穹界上次试玩会端上来的连半成品都不是,他们这款游戏却已经可以让玩家畅玩。
差距非常明显。
虽然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优化,但可以在之后的公测版本中迭代。
谢安景歪头吻了吻牧霖的脸颊,告诉对方:“每一款游戏都会有无数人骂,但畅销榜不会说谎。”
他说着拿出手机,点开畅销榜排行给牧霖看。
牧霖看到《圣临》公测短短几个小时,已经排在畅销榜前列。
他从手机屏幕前抬头,只看到谢安景笑看着他,语气跟神情都格外认真笃定:“我相信《圣临》一定会火。”
**
对于业内很多人来说《圣临》的火爆就像是个奇迹。
分明上线之初一片骂声,几乎没有夸赞的声音,却偏偏奇迹似地登录畅销榜前列。
六周后的一次大版本更新里,修复了玩家吐槽的许多问题,降低游戏难度,对大多数玩家变得更友好,《圣临》开始毁誉参半。
与此同时,《圣临》开始在全渠道的销售榜单里登顶,至此游戏研发的投入已经全部收回,开始有净利润。
玩家们慢慢get到圣临的乐趣,开始喜欢一个人探索世界,津津有味地分享谢安景在游戏里埋下的一个个彩蛋。
牧霖看到很多人跑到谢安景的社交媒体下面评论,说他太神了,又做出一款非常经典的手游。
还有人夸赞大版本更新后真的有种不输3A大作的感觉。
此时Z9项目组终于有时间有心情去team building(TB)。
Z9的所有人自立项之日开始到现在游戏公测就没有参加过大型TB,组内攒了很多预算,再加上Z9游戏火爆,公司又批了一部分预算,完全可以支撑出国旅游。
中午吃饭时白霜序问谢安景:“谢神,我们TB打算去哪?”
谢安景吃着饭,懒洋洋地回答:“还没想好,你可以看看行政给出的几份旅游攻略,选一份发表意见。”
白霜序表示:“我早就看过了,跟你说想去看极光。”
谢安景直接否了:“太冷。”
白霜序十分愤慨地回答:“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谢安景嗤笑一声:“否决你的意见。”
白霜序:“……”
他头脑发热,有点想炒上司鱿鱼。
但也就是想想而已,Z9火了,他们的年终奖肉眼可见地会十分丰厚,这个时候他脑子进水都不会想离职,要离职也得等拿到年终奖。
当然如果年终奖让他很满意,他赖也得赖在Z9不走。
谢安景又转头,笑问牧霖:“你想去哪?”
白霜序十分悲愤地看着谢安景的表情,忍不住说:“谢神你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
一旁的柯纪安慰他:“忍了吧,谁叫他们两个是一对呢。”
牧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筷子掉在桌子上的声音。
楚年惊讶到筷子都拿不住,用无比震惊的目光来回看着谢安景和牧霖二人,“你们……是一对?”
白霜序直接无语:“你也太迟钝了吧,这么久都没看出来?”
楚年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忙得要命,谁还有空观察这些,也就你了,这么闲。”
白霜序:“……”
他拉着柯纪做例子:“柯纪也看出来了。”
柯纪跟楚年有仇,而且不小,上来就怼:“只能说你情商为零。”
楚年冷笑:“策划要什么情商,情商是负的都没关系,反正也是一直被玩家骂的存在。我会做游戏就行,别忘了你们车房的希望都在我身上。”
白霜序:“……”
柯纪:“……”
这倒是真的,一个游戏的氪金机制通常是由策划说了算,而他们的工资年终奖买房买车的希望,就在玩家的氪金上。
那边,谢安景在桌子下面伸手轻轻勾了勾,小声提醒:“还没说你想去哪。”
牧霖不太好意思地小声说:“不想去太累的地方,只想休息。”
今年八月份起大家就都在赶项目进度,后面公测后又在赶大版本更新,前两天终于把大版本更新赶完,《圣临》口碑好了不少,他们有空喘息。
今天是周五,很多人都说要休一个周末,牧霖也想休息。
谢安景笑着回答:“好的。”
下午的时候牧霖看到邮件通知,他们十一月下旬去team building,有三个方案可供选择——
芬兰·极光、新西兰·皇后镇、韩国·济州岛。
牧霖看到邮件后就收到谢安景的消息,问他想去哪。
其实牧霖最想去的是非洲,大半年的时间没见牧森他很想,可惜地点里面没有非洲这个选项,再加上他去了牧森可能也没空陪他,就没有提这件事情,只跟谢安景说:皇后镇。
谢安景:好,我们一起去那
随后他们有默契地都报名皇后镇的旅程。
第47章 下班
下午六点多, 谢安景给牧霖发消息:下班么?
消息后面有一个探头探脑的表情。
牧霖很少看到谢安景发表情,感觉对方格外期待这件事情。
也是。
谢安景从八月份忙到现在,几乎一直住在公司很少回家, 偶尔才回去拿些换洗的衣服。
现在大版本更新搞定, 游戏口碑好起来,肯定也想休息。
他很快回:好呀
刚大版本更新完他现在也没什么事情,配合着早下班。
吃晚饭时谢安景说起另外一件事。
“Z9现在进入慢慢平稳运营阶段,我以后就没那么忙, 不需要一直住在公司了。”谢安景笑着对他说,随后又问:“你要不要搬来和我一起住?”
牧霖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谢安景温柔含笑,心跳慢慢开始加快。
餐厅里,暖调的灯光从头顶洒落, 谢安景单手支着太阳穴看他,英俊迷人。
牧霖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闪过配不上谢安景的念头, 也想过分手,但此时此刻这些话他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鸵鸟似地想着,都已经解决, 也没必要再为从前的事情而烦恼。
他是不是可以一直跟谢安景在一起。
他好喜欢谢安景,好舍不得。
他听到自己小声说:“好。”
谢安景立刻开始计划:“我们吃完饭就去超市买东西。”
这个时候迟钝的牧霖还没意识到什么,只觉得可能他们难得要休息一整个周末, 需要去超市采买食材和生活用品。
但到了超市,买了些食材后, 他却被带到计生用品专区。
牧霖:……?
他看到谢安景一本正经地拿起润滑液,问他:“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还是原味的比较好?听说这些气味多半是工业化产品,也不那么健康。”
虽然早就对这件事情有心理准备,但真的跟谢安景一起来买后, 他还是格外不自在,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从七夕过后,因为太忙了,他们连一起躺在一张床上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一直忙到现在十一月中。
原本早该发生的事情拖到现在,他亲眼看到谢安景拿了两瓶润滑,五盒套套,实在是忍不住小声问:“会不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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