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越乐睨了他一眼,愤愤不满地戳了戳刑游的肩膀:“你没过这种烦恼吧?”
刑游不必担心出行等公交等二十分钟发现列车变成canceled,也不用为每天吃什么烦恼,有豪车配司机可以接送上下学,甚至食物每日有人提供新鲜货源。这么一想来,他的留学生涯大概真是幸福顺遂。
“话倒也不是这么说的。”刑游慢条斯理地给喻越乐顺毛,很乐意讲自己的囧事,“我第一次来这边上学不是初中嘛,年纪还小,分不清半夜十二点到底算AM还是PM——结果错过了作业提交时间,被老师臭骂一顿。”
刑游耸了耸肩,讲:“我也很可怜的。”
喻越乐大笑起来,心情明朗。
过完年后刑游不得不因为工作提前飞去英国,喻越乐则留在国内再待几天,分别要参加朋友的婚礼,以及准备参加第二次体能测试。
喻越乐信誓旦旦,讲参加完体测第二天就飞回英国陪刑游,但是刑游却在他二次体测当天有事飞到了东京,落地后很快发了信息同喻越乐报备,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
刑游很轻地蹙起了眉头,去翻聊天记录,发现喻越乐上一次回自己信息是北京时间凌晨一点多时候的“晚安”,距离现在过了已经十几个小时了。
谈恋爱以来喻越乐没有再试过那么久不回复自己,何况刑游知道他的考试时间是早上十点,按理来说喻越乐已经起床甚至测试完两个小时了,可对方却仍了无音讯。
刑游去查看家里客厅和大门的监控录像,发现今天早上喻越乐八点多就出了门。却没有回复他任何信息。
喻越乐又一次躲在了自己的躯壳里,拒绝了刑游的访问。
到了北京时间晚上九点多,喻越乐终于打电话回复了刑游。
他说:“没事。今天手机坏了,一直没看到信息,刚刚修好。”
很拙劣的借口。刑游却没有进行任何追究。
从今天下午一点开始就有保镖跟着喻越乐的行踪,刑游知道他去一家泰餐厅吃了饭,还在一个公园长凳上晒太阳,最后在傍晚七点的时候回了家。
刑游完全形容不出现在自己的心情,痛苦又心疼,更深处的是浓烈的自责,他不明白为什么喻越乐事事瞒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反省自己是哪里没有做到让喻越乐可以毫无戒备对自己敞开心怀。
刑游想了又想,话到喉咙又艰难地咽下去,最后居然讲出喻越乐的口头禅,说:“没事。”
两个人出奇地互相沉默了好一会,最终喻越乐很轻地开了口:“我们......”
才说了两个字又顿住,犹豫了十来秒,很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到底是否真的鼓起足够的勇气。
刑游接上他的话,问:“我们怎么了?”
喻越乐正蜷缩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手上戴着的情侣手表在光下发出一闪一闪的亮光,晃得人的眼睛有些炫目,他静静看了一会,又移开了目光,很残忍地讲了下去:“我们先暂时不要见面好吗?”
喻越乐说:“回英国之后,我不去找你,你也先别来找我。”
刑游以为自己幻听,很笨地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什么?”
喻越乐不讲话了,低下头去揪沙发上盖着的毛毯,紧紧咬着唇,心情变得很差。
刑游似乎在电话那头很轻地笑了一声,大概是被喻越乐气的,他问喻越乐:“你什么意思,越乐?”
喻越乐其实很害怕这种问句,总让他想起父母对他的质问,哪怕知道刑游真的是生气,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人生气的时候都要这样强势地逼问,总觉得让他很喘不过气来。
喻越乐想了几秒,还是回答了刑游:“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怎知这段话好像彻底让刑游变生气了,他听到刑游的语气变得很重,一字一句地问喻越乐:“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你不开心或者有任何事都可以跟我说,不仅仅是分享开心,我还希望你向我倾诉你的难过——你心情不好,为什么不是让我陪着你度过,却反道而行之把我推开?”
“心情不好想冷静一段时间,干脆要跟男朋友分开不见面,我还是第一次听过这种说法。”刑游生气的时候向来控制不好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刺刺的。
喻越乐听完鼻子就红了,站起来在客厅很焦躁地走了两圈,入目全是和刑游亲手堆砌下来的回忆,而耳边却传来刑游冷冷的追问,二者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喻越乐逼疯。
他猛地站定,冲电话那头吼:“那你当我是怪人好了。总之我现在真的不想见到你,也没心情跟你谈恋爱。求你给我一点时间消化我自己的情绪好吗?”
刑游很轻地笑了,说:“从凌晨一点到刚刚,我给了你将近20小时了,我想可能足够了,再让你躲下去的话——”
“我以后真的还抓的住你吗?越乐。”刑游咬着牙问他。
喻越乐不吭声,装死地慢慢倚在了客厅的吧台上,咬着嘴唇,简直心乱如麻,像鸵鸟一样想把头埋进沙堆里一了百了,又开始计划要不就先不回英国算了。
过了足足一分钟,喻越乐还是不讲话,于是刑游在那头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刑游问:“你不想见我是吗?”
喻越乐沉默了一会,很别扭地轻轻“嗯”了一声,说:“我要自己一个人。”
那怎么办。刑游显得很为难,说:“可是我在我们家门口。一直不敢进来。”
话音刚落,大门传来敲门声,咚咚咚,很有节奏的三声。
喻越乐整个人如遭雷劈,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在客厅转过头看向家里的大门,完全没有办法进行任何思考,握着手机缓缓张开了嘴。
刑游见他不回答,又乘胜追击,讲:“如果你不给我开门的话,我可能要自己输入指纹进来了。我在外面站了有一段时间,有点太冷,让我进去吧,好吗?”
喻越乐又想起来之前就连进卧室刑游也要这样礼貌地询问他,实在显得太过分了——“这是你家,你进来为什么要问我?”喻越乐说。
刑游很慢地说:“这是我们俩的家。”
“而且你说现在不想见我。”他的声音好像变得很委屈,有些低,“我知道你说的是反话,你只是习惯一个人躲起来。但是我还是有点担心,万一你是真的不想见我呢?”
喻越乐的眼眶红了起来。
第36章
喻越乐说不出自己心里有什么任何反应,整个人卡在原地愣住了两秒,然后下意识大步走过去给刑游开了门。
刑游穿着黑色的长风衣,领子有些凌乱,他迎着屋子里的暖气和亮光,眼神被照的又深又亮,笔直地低下头看着喻越乐,最底里泄出些不易察觉的疲惫。
喻越乐晃神地想到刑游给自己发过信息,说从英国飞到了东京办事,但如果算一算时间,应该是落地东京才两三个小时又急匆匆飞回了国内找自己。刑游三个国家奔波辗转,高强度工作和转机后临时赶回来看几乎一整天不回复信息的男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喻越乐一想到这里就感到有股气涌上了心头,很难堪地撇过了头,语气硬邦邦的:“你为什么回来了?你不要老是这样过分为了我改变你的行程——”
我不是什么很拖累人的东西吧?喻越乐剩半句话没讲出口,咬了咬牙又咽了回去,暂时不想自暴自弃。
刑游很轻地上前了一步,站定在喻越乐的眼前,又反手关上了门,抬起手碰了碰喻越乐的脸颊,手指冰的吓人,不知道到底在门外等了多久。
他问:“越乐,你怎么了?”
玄关开了一盏头顶暖光灯,打下来的时候让人看见喻越乐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轻轻地抖着,像一把小扇子。
喻越乐垂下眼睛没有看刑游,转身便往屋子里走:“我没怎么。我要睡了,你自便吧。”
说完他就真的没有再理刑游,在心里下决心也不要回头去看以免心软,整个脑子都乱糟糟的,第一次想逃避的时候被人逮住,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下意识地又借口睡觉想再躲一晚。
刑游动作迅速地换了拖鞋,三步并两步地追了上去,抬起手猛地卡在了喻越乐即将关上的门框上。
他的手指青筋都爆了起来,指尖摁在门框上用力到有些发白,低下头眼神很沉地盯着喻越乐。
他的表情一点也算不上好看,称得上很冷,问:“越乐,我不懂为什么你有事情第一时间总想瞒着我,无论大事小事统称没事,总是想一个人静静躲起来,什么都不跟我讲。我尊重你大部分时候的选择,也可以等你,但是这次我真的没有办法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冷静冷静着如果你就要提分手呢?”
喻越乐捏紧门把的手慢慢地放开,心乱如麻地转过身躲开刑游的眼神:“不会的。”
“你会的。”刑游立马接上他的话,很伤心地说,“你一直对这段恋情很担忧,我总自责是不是没有给到足够的安全感给你,所以尽量想把自己能给到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有时候又斟酌很久,怕你产生负担,想着一步一步来,跨年那天我给你转的五十二万已经是我能接受的最小的数额了。再小我就做不到了。可是你连九万九都不肯收。”
他们俩之间横着太多东西,从出生开始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阴差阳错走到了一起,真的能那么单纯靠美食和陪打游戏走完这辈子吗?谈恋爱不是这样谈的。
“如果谈恋爱只是约会逛街,我给你做好吃的,陪你打游戏,每天跟你一起聊天,那我也会很胆怯。有时候晚上偶尔失眠,想如果要这么计算,是不是其实很多人都可以代替我的位置?”
刑游静静地看着喻越乐,也跟着放下了摁在门框的手掌,跟着喻越乐走到卧室里,继续讲,“你的过去、痛苦、失意通通向我隐瞒,这算什么呢?越乐,我不仅仅想参与你人生的快乐,这太虚无缥缈了。”
他想要了解喻越乐,给予喻越乐足够的安全感和爱意,能让对方笑的时候最快乐地大笑,哭也能肆无忌惮地掉眼泪,不用害怕每一个明天,亦不必焦虑每一份未知。
刑游不想每次喻越乐一遇到任何事就电话不接、讯息不回,仿佛两个人从来不是恋爱关系。
刑游一口气说完了大长篇,还没喘过来,就听到喻越乐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看见喻越乐点点头,然后忽然开口,说:“我第二次体测也没过。”
刑游几乎瞬间愣了一秒,这是他早就找到人调查得知的结局,不算太意外,只是没想到喻越乐突然提起,又这样坦白,只好下意识作出反应,安慰喻越乐说:“没事的,再努力练一段时间,我们下次再试一次,我相信你可以......”
怎知下一秒喻越乐突然很崩溃地哭出了声音,毫无预兆地一只手捂住了脸,另一只手抄起床上的枕头就往刑游的身上用力地扔过去。
没有砸到。刑游稳稳地接住了。
喻越乐几乎有些声嘶力竭地尖叫出来:“可是我已经努力很多次了,我从小到大都在尝试!我根本不想跑!我根本不需要这个加油!”
喻越乐的眼泪源源不断流下来,像两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苦河,奔流过喻越乐的从前,又滔滔不绝跃向了他的未来。
他的声音迅速地变得有些沙哑,好像这条苦河里全是些泥沙石头:“从小到大我就那么那么讨厌一千米,好不容易大学都要毕业了,为什么还会有?明明都逃到英国了,为什么还要跑?”
“我根本做不到。”喻越乐一字一句地、痛苦地说。
他哭得崩溃,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在发抖,好像待宰的羔羊,一点也不要看向刑游,只是一味地别过了身子。
刑游看的心脏迸发出一种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似被针扎。他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走近了,轻轻地抱住喻越乐,说:“没关系的,只是一次体测而已,你不想......”
谁知喻越乐听到句话却好像应激,很用力一把推开刑游,抖着声音冷冷地嗤笑,说:“你当然觉得没关系!你这么居高临下一路顺风顺水。刑游你从小就这样顺遂,难怪要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痛苦是什么!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
从小被爱浇灌着长大,哪怕不娇弱也总矜贵,认为苦难和幸福无异是因为他拥有最根本的选择权。
而在痛苦里的人根本没有选择权。这才是最大差异。
“对,一千米体测,很简单。我也没见过身边哪一个男生会害怕和抵抗。但可能我就是这样懦弱。对你来说更不算什么,你大概根本也不懂为什么这样一件小事会让我这么崩溃。”
喻越乐的泪一滴一滴地摔下来,像从前课文里写的大珠小珠落玉盘,讲出的话也像眼泪一样粒粒分明,几乎是咬着牙讲的,“你永远这么高高在上,这么冷酷地残忍,就好像以前初中你去体验贫苦,最后两袖清风轻轻松松地走了,留那个女生看见过光明又重新要忍受黑暗,给人选择又让人挣扎!”
话音一落刑游就变了脸色,瞳孔骤缩,动作也瞬间停顿,怔怔地望着喻越乐,显得不可置信。
喻越乐也一下子回过神,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很轻地张了张嘴想解释,却没有办法那样快开口道歉。
他从小到大都别扭惯了,拉不下脸讲对不起,哪怕脱口而出的并不是自己的真心话,可短短三个字也要在他喉咙酿上很久也吐不出来。
刑游的喉结动了动,没什么表情,眼神还是笔直看着喻越乐,却不像刚刚那样坚定了,他往后退了一步,很平静地对喻越乐说:“我先出去冷静一下。”
刑游本意是想自己出去先冷静地捋一下思绪,也让喻越乐一个人再待一会,等两个人的情绪稳定下来,不再至于脱口而出些伤人心的话的时候,就再回房间找喻越乐聊一聊。
结果喻越乐看见他转身,心里吓得漏拍,好像整个人瞬间溺亡在那条苦河里,感受不到了呼吸和四肢,以为他要走了。走意味着离开。离开意味着不原谅和不要再回来。
喻越乐一步跨出去拦在他身前。
喻越乐又有些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把手背过去摸索着把房门反锁了。
刑游很轻皱了皱眉,抬起眼望向喻越乐,眼神很安静。
或许是这个表情刺激了喻越乐,又或许他真的太慌乱了,过了两秒后,喻越乐突然站在刑游面前开始脱衣服。
30/34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