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撒的头发凌乱地垂在两颊两侧,他正用从祝余体内采集的血液样本雕刻玫瑰。
他一向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祝余瞥了一眼,那些带血的金属花瓣里藏着发信器,即将被植入今夜赴宴的几大家族继承人体内。
“……”
祝余直接扯开衬衫,病毒心脏的机械血管正爬向锁骨。
以撒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向那颗形状诡异不断跳动宛如活物般闪烁着蓝光的心脏,有些错愕地瞪大眼睛。
“这就是我的秘密。”
他抓住以撒的手按在自己胸前,“我本来是反抗军的骨干,接受了移植病毒心脏的计划,进到监狱参加比赛,也是为了能在比赛期间入侵AI。”
“而事实是我已经做到了,只不过我做的事情和他们想我做的不一样,我背叛了反抗军,我选择单独和AI合作。”
以撒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这句话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祝余在他虹膜倒影里看见了自己,因为病毒侵染,身体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不过,你确实是我的共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反抗军最大的金主就是以撒·康伯巴奇。”
“顺带一提,如果你现在选择举报我或者偷偷向其他人传送有关于我的信息的话,我后颈属于康伯巴奇家族的芯片会直接联网上传我们之间所有的交易,虽然我们都知道你不是他,但是别人不知道。”
“我早该发现的。”以撒咬牙切齿地说,然后一把碾碎了他刚刚还在雕刻的玫瑰。
“但是你没有发现,不是吗?往好处点想,现在你的盟友有我,还有近乎无敌的AI。”
以撒差点气笑了,“AI只是一个工具,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好了,这家伙确实生出了反叛意识,但是你以为这些贵族对他的制约不存在吗?”
“到目前为止唯一能奏效的病毒只有我。”
“该死该死该死!!!!”以撒暴躁的走来走去,他应该愤怒的,也应该表现一下自己对于贵族基本的忠诚。
可——
这些都不过是伪装,以撒此刻几乎兴奋的发抖,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千古难逢的机会!
作为复制人的制约,他被制作出来的时候就存在人为的基因标记以便于区分他和真正的以撒,这种标记即使是在以撒·康伯巴奇死去之后也依旧存在。
祝余伸出的橄榄枝对于复制人以撒是难以拒绝的毒药,这份疯狂的计划但凡成功,他就能彻底摆脱复制人的身份,掌控康伯巴奇家族,还能连带彻底销毁那300个预备品。
更重要的是……即使他的一切都是复制虚假的,但以撒对家族的恨绝非虚假。
他根本无法拒绝。
“……说吧,你要让我怎么做,另外我还有个要求。”
*
人造月光在暴雨中碎成千万片磷火,这是祝余第一次来到属于这群贵族的高端场所。
美丽,梦幻,和贫民窟简直天差地别。
玻璃倒映出祝余现在的打扮,以撒提供的一套高端定制,精心打扮的脸容光焕发,如果不说谁又能猜得出来这是一个命不久矣的平民呢?
他双目放空地靠在玻璃墙旁,默数着机械心脏跳动着第三十七次异常节拍,华丽的宴会厅穹顶的防护膜正被酸雨腐蚀,裂痕在刹那间被闪电照亮蜿蜒如垂死鸟的尾羽。
“你的虹膜在变色。”以撒走了过来,纤长的手指划过酒杯杯沿,钴蓝色酒液泛起基因图谱的波纹,“病毒开始侵蚀视觉中枢了。”
“这不重要。”
祝余说着,看见玻璃中自己的倒影的左眼已经转换为接近黑的深蓝,他扯松了点搭配的黑金领结,喉结处的皮肤因接触贵族香水而微微发烫。
他的视野中央跳动着倒计时——那是AI通传来的信号,距离他们准备的舆论攻势矩阵启动还剩七分四十二秒。
“准备好了吗?”
“废话。”
宴会上推杯换盏,顶级家族权贵几乎都给了以撒·康伯巴奇面子,哪怕在他们曾经因为怀疑这位少爷为何死而复生而入侵AI。
祝余不相信反叛军首领落到这些人手里他们会不知道组织背后的赞助人是谁。
但他们个个都表现的好像之前大费周章捉拿反叛军的行为就是个玩笑一样。
“哎呀真是年少有为。”
“议长阁下谬赞了,”以撒微笑着就像戴了一层假面一般,“时常听闻您治下有方,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看到祝余过来后那张微笑假面才微微出现了变化,突然提高声调,“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我的朋友,祝余。”
议长就像从未见过祝余一般微笑点头致意,祝余见状露出一个同以撒如出一辙的虚伪笑容,“久仰议长阁下大名,这杯小辈敬您。”
那张脸在镭射灯下晕染出圣徒般的光晕,只可惜议长并没有喝下那杯酒,只是一言不发的微笑。
满场寂静。
祝余却丝毫不在意,他的目的并不是来敬酒的,不过敬酒不吃就得吃罚酒了,议长胸前那个入场就送给所有人佩戴的玫瑰花胸针突发异常,那朵镶嵌着炫目宝石的机械花正在渗出黑色黏液。
十二台医疗无人机从暗格弹出,却在靠近瞬间集体宕机——祝余利用AI赋予自己的权限锁定了现场除了他和以撒以外所有人的权限,后台的机器也在持续释放出针对贵族的神经干扰波。
“以撒,你疯了不成!!!!这是背叛!”家族元老拍案而起,但无论是以撒还是祝余都没有搭理他。
“我想,时间到了。”
祝余开口,他站上了宴会舞台中央,身后突然投射出现在正在进行的全世界直播画面:几大家族毫不留情抓走平民,画面特别挑选了一个年轻的小女孩,在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手下关押进了漂浮着数百具克隆胚胎的实验室,那些人穿的衣服衣领上家族家徽清晰可见。
祝余的太阳穴突跳,他借着整理袖扣的动作,将病毒注入香槟塔循环系统。淡蓝色液体顺着杯壁流淌,每位侍者瞳孔都泛起了一丝涟漪——这些被替换成祝余在反叛军内残存的成员,正等待最后的屠杀指令。
“初次见面,我是祝余,你们或许都知道我是谁,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们,所以特别请诸位欣赏节目。”祝余打了个响指,穹顶裂痕突然迸发虹光。
暴雨裹着全息投影灌入宴会厅,无数个虚拟屏幕同时播放的不同画面。
尖叫声中,第一支香槟杯炸裂。钴蓝色酒液接触空气的瞬间汽化成毒雾,沾到贵族们佩戴的扳指时迸发青焰。
“救……救命啊!”旁边的伯爵紧紧捂住自己的颈动脉惨叫着,最后倒在地上结束了生命。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会老实中招,祝余叹口气,AI在他视野中铺陈所有的数据流,这些权贵们豢养复制体植入器官的交易记录,当第一个贵族按下警报器时,祝余能感觉到自己那颗病毒心脏的震颤频率与全城贫民窟的脉搏监测仪完成了共鸣。
林澜旋身踢翻香槟塔,酒液在接触到地毯暗纹的瞬间汽化。金色雾气中浮现出三百个克隆舱监控画面,每个休眠体胸口都跳动着与权贵们相同频率的机械心脏。
“听说各位贵族大人都很喜欢鉴赏艺术……”祝余鞠了一躬,“不知道死亡的艺术你们是否也能鉴别。”
AI持续开放全城能源系统,祝余在信息冲击下感觉自己几乎要与这些数据生命融为一体了,“今天在这里的人,一个都走不了。”
宴会厅装饰的水晶吊灯摇摇欲坠,最后猛地砸下,正好砸在了祝余脚边,他一脚将那些装饰品踩得稀巴烂。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可能你们有些人还是不够认识我,我来自贫民窟,同时也是反叛军的一员。”
病毒心脏泵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加密指令——那些被贵族抹杀的反抗者遗言,正通过每个人的植入芯片在脑内复诵。
“拦住那个杂种!”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某个贵族撕开了西装,试图展示他那杀伤力极大的超凡力量,但当他启动能力时,皮肤突然龟裂成瓷器纹路——AI早已在他展露出的机械关节下达自毁指令。
要想推翻这群人,说话是没用的,你得杀进去,就像这样,祝余看着那些被毒折磨的早已经没有一开始高高在上姿态的贵族。
破窗声炸响。
祝余回身看见十几具重型机甲冲破防弹玻璃,它们的涂装上是莫尔森家族的图腾,那架势并不是来救人的,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看上去倒像是特意过来灭口的。
“走!第三幕该开始了。”
以撒一把拽过祝余,他身下出现了无数涌动的气流巨大的力量卷挟着二人离开现场。
可那些机甲穷追不舍。
“现在插播特别新闻。”所有植入芯片强制弹出巨大字幕,“基因公证局最新数据显示,上城区97.23%居民携带克隆标记。”
“AI?!”
祝余在机甲炮火中翻滚感叹,抬头一看就看见了失控的私人飞艇正在飞速下坠解体。
坠落灿烂恍若流星,但造成的损害要远远超过任何物理杀伤武器,因为AI彻底改造了飞艇结构,那些倾泻而下的不是残骸而是全息投影仪,混合着这终年不停的雨水将贵族们的克隆实验影像投射转播出去。
无数名人权贵相同的脸蜷缩在培养舱中,像极了廉价的罐头。
顺便将祝余早就准备的话放在其中【现在的贵族只是一群克隆产物,只要杀了他们,你们就是新的贵族!】
“你真是个……疯子!”
以撒舔了一下嘴唇,却发现虽然自己在骂祝余是个疯子,可嘴角却是不自觉上扬的,这样疯狂的经历是以前的原主都不曾有过的,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
意识到这点后以撒的心脏不住狂跳,扭头随手对着身后追击的机甲能源舱开木仓,就在此时,祝余启动了病毒心脏的最终协议。
三百万贫民窟的脉搏监测仪同时过载,生物电波汇聚成足以烧毁克隆基地防护罩的电磁风暴。
祝余咳嗽了一声,没办法,答应的事总要办到。
“你们怎么敢!!!!!”
看着那些人在在数据洪流中融化还在不断叫嚣着不敢置信的样子祝余就觉得可笑,“我当然敢,而且以后不止我敢,你们看不起的那些人都敢。”
在甩掉纠缠不休的机甲后,祝余要趁着自己还有力气去寻仇。
主打不放过一个,在他找到洛兰所在的宅邸时,洛兰正浸泡在营养液里。
好小子喜欢告密是吧?我让你告!
祝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过那头灿烂的金发向锋利的容器边缘砸去!
同时眼疾手快限定了洛兰这小子所有的权限,就在他邦邦泄愤的时候浑身血迹的银出现了。
看到就烦,虽然是合作伙伴可祝余没忘比赛的时候这家伙怎么坑自己的,洛兰两巴掌你小子一巴掌。
“你还有精力浪费在这里吗?”银有些无措的捂住脸,眼神惊恐。
“当然,我这个人记仇。”
“阿余!!!!”一声惊喜的喊声打断了二人,祝余看过去嚯,又是监狱的老熟人白世。
这群人是都越狱了吗?怎么哪儿都是?
烦死了,祝余这下也没有心情报仇了,放开洛兰就往外走,整个城市变得混乱不堪,军队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抓人,可效率意外的低下。
“有句话大概叫法不责众?”以撒歪着头询问祝余,二人并肩走在枪林弹雨的街头,忽视掉违和的背景板,竟然有那么一丝丝当初在监狱的样子。
“不是法不责众,是我想办法先破坏了军队的装备,把军队的装备和民间装备维持在相同的强度。”
以撒摇摇头,挥了挥手一阵强劲的气流,将毒雾毫无声息地送入远处戴着家徽的士兵的呼吸过滤器中。
很快那些统治者的爪牙就一动不动,如同阳光下的蜡像。
“东南区防火墙还剩两重。”AI的声音夹杂着杂音,但要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现在的祝余已经进入到了疯狂还债的模式,在掀起如此暴动之后,他其实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恍惚——
居然就这么容易?
原本在他的设想中他和那些贵族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壑之别,哪怕使便浑身解数大概率也无法撼动,原本他的计划是慢慢来。
但不知道是敌人太拉跨还是队友太给力,以撒几乎将全副身家砸到了他身上,那些贵族也跟傻子一样摆明了有问题的宴会还是高调的一个不落的参加。
原来就是被这群又蠢又坏的东西一直压在头顶作威作福啊?……
接下来,就剩下和AI交易的内容了,找到AI的本体然后转移。
在意识到AI帮助他之后贵族那边几乎是立刻切断了AI,但是AI似乎早就计算出有此一劫,提前备份了自己的部分数据还能让祝余勉强使用。
但真的有必要把自己备份在病毒里吗?
祝余不理解但尊重。
“我们差不多比预定时间提前了九分四十三秒攻克,”祝余低头操作着,正通过克隆网络侵蚀部队的防火墙,“你之前怎么说也当了这么多年主系统了,真就一点东西都没留?比如给自己开个后门什么的。”
【有的。】
整个世界都变得有些混乱不堪,那些被欺压已久的平民在此时觉醒。
他们踩着贵族的鲜血将机械猎犬的残骸拼凑成血色王座。祝余的病毒心脏在此刻几乎要达到临界值,因为他和AI定下的游戏规则——
只要杀了贵族就能获得贵族的部分权限和资产。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终于找到了,AI系统的核心终端,无数人脑供养计算改造的生物处理器。
“未免有些吓人了,难不成把所有大脑砸掉才能解锁你吗?”祝余皱眉询问道。
【不,能解锁的只有你。】
祝余突然脸色一变,咳出了漆黑的血块,病毒心脏泵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当年他抢劫医院时梦寐以求的基因改造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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