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有事自己扛的良心老板不多,办公室的同事恨不得把纪暮当成一尊佛供着。
但大家再怎么追捧,纪暮也是个人。
吴玉看着昨晚刚出院,今早就正常上班的纪暮,吓得差点灵魂出窍,太狠了。
吴玉从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吴玉一整天紧盯着纪暮,好让他不要过于操劳。
此刻看见安全停车的上司,一颗心终于落了实处。
吴玉摸进副驾驶。
“纪总,方康鸣几分钟前进去了,跟吗?”吴玉拿不定主意。
纪暮抽出湿巾纸擦手:“再等一下,我已经提前找人盯着了,免得直接碰见纪洵。”
“好。”
吴玉看着纪暮抽出第二张湿巾纸,正感叹纪总真是个讲究人,视线往上,发现纪暮头上的纱布已经拆了。
昨天缝了五针,医生都说没得脑震荡已经是万幸,这又是搞的哪出。
纪暮见他盯着伤口,解释道:“我问过医生了,可以拆,正常涂药就行。”
吴玉毕业于名校,比纪暮大两岁,性格稳重,重情义。上辈子跟着纪暮从默默无闻的小职员到职场新秀,纪暮一朝失势,拒绝纪氏的高薪主动离职。
后来纪暮走出阴霾,吴玉又毛遂自荐,他陪着纪暮多次浮沉,是纪暮最得力的助理。
只是想要培养前世的默契和信任,俩人还需要更多时间,但有些事有些决定,提前告知也无妨。
“吴玉,你知道纪洵的助理吗?”语气平淡,像是随口一提。
吴玉思索一瞬,回答道:“认识,叫方康鸣,听说能力不错,就是对待下属严些。”其实吴玉想说这人有些看人下菜碟,不过想到这是许多职场人惯有的技能后没吭声。
“嗯,是他。“纪暮颔首 ,顿了两秒又说道:“方康鸣是我二伯的私生子,比纪洵大一岁。这次找人调查张籍设计产品盗窃一案时,侦探发现他全程有参与,顺藤摸瓜得知他的身世。”
当然这只是借口,要不是重生过一次,纪暮不会这么早知道二伯还有这么个私生子,也不会知道方康鸣一开始就借着纪洵算计自己。
吴玉骤然听闻豪门恩怨一脸讶然,但没过几秒又恢复正色。
这是纪暮最满意吴玉的地方,稳重不失分寸。
“方康鸣是想借您的手除去纪洵?他想回纪家?”
“可能。”纪暮声音温和,脸上却没什么情绪,显然对纪家二房的事不感兴趣。
二伯是个笑面虎,表面和二伯母夫妻恩爱,私底下却养了二十多年的小三,私生子方康鸣甚至比纪洵还大一岁。
前世纪洵英年早逝,二伯没多久就将方康鸣带回家。
这辈子如果他提前捅破,不知道二伯敢不敢在风口浪尖上认这个儿子。
但不论认不认方康鸣,二伯敢让方康鸣给纪洵当助理的事,二伯母知道后估计不会消停。
“那今晚呢,是直接冲着纪洵去,还是想利用纪洵对付您。”吴玉这么猜不奇怪,方康鸣一看就有野心的,想回纪家当名副其实的少爷,比起被外放又愚蠢的纪洵,纪暮的存在应该会让他更有危机感。方康鸣无法直接接触纪暮,只有通过纪洵这条线才可以对纪暮构成危险。
纪暮话少,别人很难知道他的想法。但他磊落,吩咐事情干脆利落,很多事也不藏私,将身边的几个下属都养成了直来直往的习惯。
上辈子,方康鸣在今晚给纪洵酒里下药,导致纪洵回家途中发生车祸重伤入院,半年后抢救无效死亡。
事后,不知道方康鸣说了什么,二伯纪荃一直认为自己是陷害纪洵的罪魁祸首。
但这件事现在说来没凭没据,不好直接告知吴玉,只道:“不清楚,但他高中和我一个班,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以防万一。”
“纪总,需不需要再找人查一下方康鸣。”吴玉接着问。
纪暮思考一瞬点头:“可以,但别打草惊蛇,查不到也没关系。”如果告诉某些人,他们更愿意去查。
上辈子的纪暮很忙,他将纪氏壮大,却忽略了身边群狼窥伺。
纪荃为了给纪洵报仇,买通货车司机设计了一场车祸,纪暮没死,伤了双腿,在医院躺了快半年。
水至清则无鱼,观益集团多年发展,产业大,资金流动大,去向也复杂,时间一久难免有黑有白。纪暮住院期间,纪荃趁他不注意将公司见不得人的烂账尽数算在他头上。公检调查了几个月,最后以职务侵占罪被法院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那是他人生最晦暗的时刻,无从辩解,四下无援。
乍然重生,没人知道纪暮曾遭遇车祸,并在车祸中左腿残疾。
从那之后,纪暮很长时间抗拒坐车,更遑论开车。
昨天去练车,既是为了以后出行方便,也是为了克服前世阴霾。
他没告诉吴玉,今早也是自己开车来上班。
这辈子重生的时机其实很好,暗处之人忍不住蠢蠢欲动却尚未得手,上辈子没能保护的人还在同一个世界呼吸。
一切刚刚开始。
重生一次,纪暮认清曾经铭感于心的恩情不过都是算计,这么多年也算两情。纪暮累了,不想再在纪家这趟浑水里挣扎。
他想要干净抽身,纪洵暂时不能出事。
至于纪家以后怎么样,他并不关心。
思绪一转,纪暮问道:“查到司家人近况了吗?”
吴玉立马恢复工作汇报状态:“查到一些,就目前所知,司家主要以酒业发家,现任掌权人叫司瑛,也算是一代人物,将传统酒业带到国际,又引进世界名酒,制出酒类繁多、价格不一。既能抓住不同年龄段的消费群体、也能制出不同消费阶级的名酒,司家酒业全国数一数二。”
“司瑛与他太太伉俪情深,生育两个儿子。大儿子司定渊,35岁,已婚,与司瑛一样,能力出众,是司家这一代公认的掌权人;二儿子司逐行,23岁,典型的富二代,和纪洵差不多。”
纪暮遵从医嘱,为了额头的缝合处尽快恢复,一整天都保持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此刻却因惊讶而忍不住皱眉,伤口处传来一阵痛感。但他显然不关心。
“什么叫典型富二代?和纪洵差不多!!!”
记忆里的司逐行,桃花眼潋滟,优雅绅士的皮子底下藏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生意场上笑吟吟能将人算计个遍,回到家却保温杯里泡枸杞,懒散得没边儿。
吴玉想起纪暮也是有钱子弟,连忙解释:“典型富二代是普通人对富二代的一种看法,类似于一种调侃,不代表纪总这么优秀的二代。这位司二少爷爱喝爱玩,家里有钱却不务正业,好像开了个游戏公司,一年前闹出抄袭风波,后面也没听说有什么大的动静,比较符合普通人对富二代的设想。”
这种人其实才是大多数人羡慕的,天生富贵,有花不完的钱,各种烧钱的高档爱好,肆意又自由。
纪暮第一次觉得吴玉不靠谱。
世人总是有偏见,太过执迷容易反困自身。不过原也和吴玉没关系,是他维护习惯,私心里不喜欢别人对司逐行的负面评价。
“司逐行,不比他哥差。”纪暮下意识解释道。
吴玉听了,心下感慨,果然有钱人大概率还是优秀的。
看着嘴角含笑的上司,吴玉好奇,“纪总,您认识司家二少爷?”
纪暮浅笑点头:“认识。”
唯一对纪暮掏心掏肺,好的没边儿的人。
也是上辈子,唯一亏欠的人。
第3章 重逢 唯有纪暮逆流而上……
宁城经贸发达,产业混杂,还是个有名的旅游城市,夜晚的生意比之白天只多不少,是打工人上班一天后的消遣圣地。
浮星酒吧开在宁城新打造的商业街,华丽璀璨、极尽奢华。
俩人踏入酒吧,大厅正演唱着一首英文摇滚乐,伴奏乐器与乐手的嘶吼齐平,沸反盈天。
纪暮上辈子除了晦暗不堪的两三年,其余时间都很忙,对于酒吧这种纵情之处少有踏足,不是很适应喧闹的环境,脚下步伐不由加快。
恍惚间,纪暮好像看见一抹熟悉身影。定眼一看,只余人影憧憧,灯光煌煌。
到达四楼包间,穿着褐色外衣的男子轻声推门而入。
“纪先生,已经拍到方康鸣给纪洵下药的视频,但酒吧灯光微弱,具体什么药没拍清也无法分辨。”
纪暮颔首:“辛苦了,纪洵喝了吗?”
褐色外衣:“喝了,两口。”
吴玉嘀咕:“可能是顾虑到身体没恢复,有没有什么办法弄到那杯酒?”
“应该可以。”褐色外套点头。
这人话少行动爽利,说完便要出门,可步伐迈至门口又顿住,转身望向纪暮:“纪先生,我刚刚还录了一段纪洵和方康鸣的聊天视频,希望对您有帮助。”
说完,纪暮的手机里发过来一段视频。
纪暮没点开,对着褐色外套表示感谢:“好,费心了,这次的费用再给你加三万。”褐色外套听罢含笑点头,转身快速隐匿进喧嚣,背影看着更为轻快。
他们这种行业,敢开口,所爆的料绝对不简单。
吴玉听完一脸羡慕,感叹侦探这行来钱真快。
视频是偷拍的,画面有点花,但能看出主角是纪洵和方康鸣。
两人站在阳台上,只见纪洵抬手往方康鸣脸上招呼,方康鸣不躲,被纪洵揍得身子弯曲脚步踉跄,刚起身扶稳眼镜又被纪洵揪住衣领低声吼道:“方康鸣,不是去买王宇的设计吗?为什么会变成张籍的?”
方康鸣态度恭敬:“纪总,我也不知道王宇会偷张籍的设计,是我的疏忽。”
纪洵听完愈发生气,再次抬起拳头,但看方康鸣身子一哆嗦放下拳头将人推开,声音狂怒:“现在好了,观益把我分到鸟不拉屎的分公司,你让我的脸往哪搁?找到王宇了吗?”
“还没,王宇出事后辞职信都没交就跑了。”
纪洵气极反笑,“尽快找人,偷设计还收老子那么多钱,找到看我不收拾他。”
方康鸣连忙称是,静了两秒又说道:“您的伤还好吗?小纪总下手也太狠了。”
纪暮进公司时20岁,公司里纪氏家族的人虽多,但年纪都比他大,所以很多人都叫纪暮小纪总。过了几年,纪暮在公司地位快速提高,纪家这一辈的人又陆续入职,很多人都喊纪暮纪总,只有纪洵这人,开口闭口都是小纪总。整得他身边的人在他面前只敢称纪暮为小纪总。
吴玉一听,人都不好了,方康鸣这玩意儿这会子下什么眼药,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能装,心里不由一阵暗骂。
纪洵听了倒是没什么大动静,只敷衍道:“少提他,还以为他就脑子好点,谁知道下手那么狠。”
“可是纪总,这件事是他捅出来的。”
“方康鸣,你当我蠢,要不是你办事不牢靠,轮得到纪暮查我。纪暮的事你少管,先把王宇找到。”
说完没等方康鸣回复就离开了。
纪洵离开后,方康鸣一改恭敬怯懦模样,目光凶狠,往镜头前一望,有点吓人。
吴玉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两人,表情一言难尽。
特别是纪洵,这是没听懂还是听得太懂。
“纪总,方康鸣这是想挑拨你们的关系?”
“嗯,不过纪洵不会上钩。”
纪洵没这个脑子,不然上辈子也不会轻易被方康鸣玩死。
上辈子纪暮下手轻,纪洵休息两天跟没事人一样。被赶出观益后心里憋屈出来喝酒,回去途中发生车祸,在重症病房躺了半年撒手人寰。
纪洵死后未满一年,纪荃将方康鸣领回家,气得二伯母和他离婚。
纪暮记得方康鸣回纪家时的意气风发,也记得凶狠杀人时的癫狂,重来一世,心态平和许多。
纪洵死后纪荃将账算在纪暮头上,也不去深究为什么纪洵醉酒后叫了代驾还是发生了车祸。
婚生的不像老子,外头的倒是像老子,阴狠又伪善。
半个小时候后,两个中年男人走入纪洵所在的包间,将阴沉着脸的纪洵请走了。
纪洵走后不久,褐色外衣又回到包间,从兜里拿出小管液体:“纪总,酒弄到了。”
纪暮接过,褐色外衣退出包间。
“纪总,纪洵提前离开了,方康鸣下药的目的是不是落空了?”吴玉不相信方康鸣没事给纪洵下药。
纪暮神色平静,“今晚只想确认这起盗窃事件与方康鸣有没有关系,还有他是不是真的想通过纪洵对付我,显然,方康鸣想一石二鸟。纪洵今晚不能出事,早点离开也好。”带走纪洵的那两个人是纪家的管家和司机,也是纪暮暗中通知,别人他不放心。
吴玉听罢点头,却又听纪暮说:“吴玉,我很快就要离开观益了。”
吴玉听闻觉得诧异,“纪总,您决定好了吗?”
吴玉跟了纪暮四年,看着纪暮从默默无闻,不被人看好的富二代到职场新贵。现实中远没有那么多侥幸,纪暮聪明但年少,这几年更是日夜颠倒,全年无休。
别人眼里一鸣惊人的纪暮,不过也是天赋加持下千锤百炼的普通人。
观益以家族企业发家,虽然公司上市后涌入了许多股东,但纪氏家族人依然掌握着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这么大的股份,观益几乎是纪家的家族企业,不是谁都能挑起这个担子。
“吴玉,你知道的,我和方康鸣其实差不多。”纪暮说话一如既往温和,既没有贬低自己,也没有为自己鸣不平。
吴玉默然,老板的身世不是他一个员工可以过问的。
而纪暮之所以告诉吴玉,是因为他深知没有经济基础很难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他有着两世的经历,高的低的脏的烂全都经历过,在自己具备领导能力的条件下,他当然更愿意当领导,那是他跌跌撞撞摸索出的生活技能,但观益怎么看都不是个优选,他更愿意自己从头创业,这不是简单的决定,这条路需要他一人去闯,他只是想给吴玉一个选择机会。
上辈子经历了太多波折,方知心甘情愿最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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