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逐行听闻眼眸一转,“你起来我就还你。”
纪暮用脚想都知道司逐行不怀好意,坐着没动。
俩人对视了几秒,司逐行先妥协,“行,还你。”说完将文件放回桌上,页面还是刚刚的位置。
纪暮见状眸子一松,“回你的位置。”司逐行身形修长,往桌子上一靠,纪暮的半个桌子没了。
“看够了我就走。”一副混不吝模样。
纪暮两辈子谨慎做人,从来没见过司逐行这么无理又难缠的人,开始考虑快速找人装修办公室,最好将俩人的位置隔开。
纪暮束手无策,只好站起身,司逐行一向力气大又不肯配合,纪暮想将人拉开桌面,手上用了点劲,谁知这次司逐行一反常态,纪暮手腕一转,一双温热的躯体就被他拉入怀中,踉跄后退两步,站稳时腰上被覆上一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
纪暮:“······”
肩上传来一阵轻笑,纪暮耳朵有点热。
纪暮想解释,无从开口。
司逐行见好就收,没几秒放开纪暮,走之前不忘调笑:“暮哥,我还是喜欢你主动一点。”
纪暮看着司逐行,眸中复杂,“你故意的。”
“我顶多算配合。”纪暮发现司逐行有一套自己无法理解的语言系统。
纪暮不想再讲话,连忙挥手让人离开。
俩人没看见紧闭的门被人打开一角又再次合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司逐行的胡闹,自他出现后,纪暮觉得自己的效率低了不少,好在没两个小时下班。
中午俩人一起下楼就餐,纪暮觉得不远处有双视线仅盯着他,仔细一看,大家忙着就餐,并没有人盯着自己。
隔天下午,俩人下班走到楼下,一个身穿黑裙,戴着白色口罩的妇人站在俩人面前。
赫然是昨天早上向司逐行打听纪暮的妇人。
她的眉尾不远处有颗细小的黑痣,摘下口罩时轻轻擦过。
纪暮身子陡然僵住,温和眼眸覆上一层寒冰。
司逐行看着酷似纪暮的眉眼,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戴着口罩司逐行还是觉得眉眼似曾相识。
女人率先开口:“纪······,小暮,我可以和你聊一下吗?”
司逐行感受到纪暮的情绪,挡在前面,看着女人问道:“我记得你昨天才和我问路,你是什么人?”
女人嘴唇微动,“我是······”说了半截儿没声。
纪暮拍了拍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声音恢复浅淡,听着没什么情绪,但还是耐心向司逐行解释:“没事,是我生物学上的母亲。”
女人听着这个解释眼中突然一空,带了几分失落。
纪暮看着眼前的女人,隔着两世的距离,记忆突然向小时候靠拢。
外婆去世后,程淼冲冲赶回。
入土第三天,程淼在天光未亮的冬日清晨带纪暮离开生活了九年地小县城,踏上人生中第一趟列车,他手里拿着洗得泛白褶皱的书包,里面塞着所有小学书籍和几件衣服。
绿皮火车越开越远,小孩子对于未知环境的恐惧胜过期待。纪暮一路上不吵不闹,小心翼翼以乖巧姿态讨好女人,他很期望女人能和他说几句话,或者聊聊即将开启的生活以减轻心中的恐惧。
可女人只是随意瞥过纪暮的脸,目光淡而空,又仿佛带着几分眷恋。
过了许久才没头没尾说了句:“你会过上本该拥有的生活,至少比以前好。”
小小的纪暮并不能消化这句话,但看出女人不想多说,稚嫩双手紧抓着书包不再吭声。
火车开了两天两夜,下站时天光大亮。
程淼带纪暮在路边吃了一碗热乎的馄饨,随后拦下一辆车。出租车开在平坦的水泥路,在纪暮好奇的目光中停在了一个复古肃穆的大房子前。
再之后,程淼在纪暮哀求的眼神中离开了他的世界,转身面对一群陌生打量的眼神。
程淼无法自称母亲,纪暮俩辈子没叫过一声爸妈。
程淼看着纪暮疏冷的眼神,说道:“我们可以谈一下吗?”
纪暮颔首。
公司附近有个公园,纪暮将人带往那里,司逐行不放心,紧紧跟在不远处。
“小暮,我去过纪家了。”程淼率先开口。
“嗯,我搬出来了。”纪暮语气平淡。
“他们对你不好吗?”程淼语气关心。
纪暮觉得有点可笑,从小不管不顾,上辈子身陷囹圄也不见身影,不知道这辈子为什么突然出现。
“您有什么话直说?”程淼出现得莫名,纪暮猜不透她的意图。
程淼听着纪暮的话眼里透过一抹忧伤,嗫嚅半天说道:“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还缺什么?”
“我什么都不缺。”很多东西的需求性都有时间限定,纪暮曾经需要的从未得到,后来索性戒了期待,不再期待。
纪暮看了眼不远处的司逐行,司逐行本在低头看手机,似有所感,突然抬起头,纪暮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看着他松了口气。
纪暮回答后,程淼迟迟没再讲话。
看着太阳即将落山,纪暮觉得再坐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突然起身,“抱歉,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程淼听闻瞳孔一紧,末了点头:“好。”
司逐行见纪暮起身,快步走向他,纪暮眼底残留着似有似无的哀伤,司逐行看了心里泛起一丝沉痛。
“纪暮,你别难过。”原生家庭的痛不是三两句能抚平,司逐行也无法感同身受,只是忍不住安慰。
纪暮看着情绪随着他波动的青年,青年有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胜过纪暮两世所有的风景。
纪暮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动,抬高了两分又顿住,犹豫间,一只温热修长的手将其紧紧握住。
“纪暮,我冷了,我们回去吧。”
司逐行只想将人带离这里,千想万想,还是觉得家里最舒服。
纪暮回握,“好。”
有那么一瞬间,纪暮甚至想什么都依着他。
“逐行,我们周末去无息山看冬樱花吧!应该快开了。”
今天二十号,比上次约定的时间已经晚了五天。
“好,都听你的。”
第41章 我想亲吻他的疤痕
纪暮和司逐行许多喜好和生活节奏都不一致, 但自认识以来基本没产生过分歧,每次谁先开口,对方似乎都会答应, 连商量都省了。
上辈子纪暮九岁以后再没见过程淼,哪怕他车祸入狱,程淼也没出现, 所以程淼今天的出现对纪暮来说除了疑惑还有排斥。
纪暮小时候对于程淼的期待,更多来源于对母亲这个天然身份的期盼, 他曾经认为父母是慈爱和守护的化身,而不是单纯的程淼这个人,亦或者说,是程淼的出现, 打破了纪暮对于母亲这一角色的期待。
纪暮第一次见程淼,应该是在刚出生那会儿,彼时他一介婴孩,留不住什么印象。
第二次,纪暮三岁,程淼身怀六甲, 带着喜欢的男子回程家公布喜讯, 纪暮对这一段记忆也没什么痕迹,只是隐隐觉得程淼不喜欢他。
第三次, 纪暮九岁,外婆离世,程淼赶着火车和浓雾回家, 不知道是因为沉浸于失去母亲的悲痛还是因为舅舅的埋怨,那几天程淼一直没笑过,对纪暮置若罔闻。
今天第四次, 程淼再见到这个血缘上的母亲,她不再年轻,人却柔和了许多。俩人相处时,程淼只有迟疑、斟酌、小心翼翼,不像正常母亲见到儿子,但仔细一想,他们原本和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
纪暮搬进新家后,司逐行频繁上门,出入次数和自己家也没什么区别,俩人吃饭的地方从司逐行客厅转到了纪暮客厅。
司逐行担心纪暮,没像平日一样缠人打趣,吃饭的时候一个劲给纪暮夹菜,等纪暮从思绪中抽身时,看见自己的饭碗已经堆成小山。
见司逐行还要继续夹菜,纪暮出手阻拦。
“逐行,够了,你自己也多吃点。”
司逐行听闻停住夹菜的动作,看了眼纪暮的碗,瞳孔闪过一抹诧异,显然自己也没意识到,于是手腕一转,将菜放入自己碗中,笑道:“好,快吃快吃,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司逐行被家人宠惯了,许多事随心所欲,但他情商高,只要他愿意,细节之处总能体贴入微,纪暮后知后觉发现今晚这一桌子菜,全都是按他喜欢的口味准备。
纪暮看着他的表情,眼里的淡漠一点点散去。
司逐行不是个客气的主,吃好站了一会儿往纪暮沙发上玩游戏,等纪暮洗好澡出门,司逐行已经睡着了。
纪暮知道他是想陪陪自己,看着轻叹口气,将他的手机放到桌上。
纪暮房间的灯可以调三种色调,司逐行玩游戏时喜欢柔和的暖黄色灯光,喜欢的理由很中二,“真正的高手总是要隐藏于不被理解的灰暗之处,这样才好看清敌人的一举一动。”
纪暮也喜欢,他觉得暖黄色调安静平稳,最能静心。
司逐行和所有年轻人一样,热衷于吃喝玩乐,游戏算是一大爱好。他自己开游戏公司,打游戏也厉害,最喜欢琢磨游戏规则、拆解高难度操作,每次新鲜劲一过就会换个游戏。
根据他的观察,司逐行对游戏的热情最多保持在两个小时左右,如果没有挑战性,他两个小时都坚持不住,倒头就能睡着。
重生前,司逐行为了照顾纪暮,很长一段时间和纪暮睡在一起。纪暮病好后俩人分开,很长一段时间,司逐行会因着习惯,半夜起来爬到纪暮床上。
纪暮觉浅,一大个活人开门到躺在他身边动静不算小,纪暮前两次还会提醒,司逐行困了屏蔽一切,含糊着说:“哦,动不了,先睡觉。”
是真的睡觉,转头呼吸平稳。
纪暮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司逐行玩游戏玩到一半容易睡着的小毛病。
为了避免他继续走错房间,纪暮看见司逐行在沙发上睡着时,总会走近叫两声,叫得醒司逐行会乖乖回屋去睡,叫不醒纪暮会给他盖床被子,至于他中途醒来回自己的房间还是去错纪暮的房间,纪暮都习惯了。
纪暮熟练拉过被子,发现司逐行一截手腕搭在沙发沿角,他的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瓷白的皮肤下露出浅浅的筋骨,纪暮又想起上辈子司逐行为了束缚他而留下的疤痕。
用来捆缚的绳索外面包着一层绵软布料,司逐行的目的是为了留意他的情况,没必要真将俩个人囚住。
彼时纪暮浑浑噩噩,大多数时候陷在自己荒芜的世界,不记得那道疤具体出现的时间。纪暮一度很好奇,一样的绳索为什么只有司逐行的手上会留疤,他自己的手上却干净一片。
他问过原因,司逐行听着愣了两秒,眸底露出一抹笑:“也许是为了庆祝你痊愈。”
纪暮听了摇头:“如果真是这样,那疤痕也该落在我身上。”而不是将我的苦痛烙印在你身上。
司逐行听闻笑出声,动静有点大,眼底浸出一抹雾气,“你傻吗?有没有可能我天生疤痕体质。”
“可你身上也没有其它疤痕,怎么会知道自己疤痕体质。”
“那我总不能放任伤口自己成疤。”顿了两秒,司逐行眼底的雾气散去,桃花眼里一片潋滟,半开玩笑的语气:“除非为了我的爱人。”
纪暮不喜欢深究感情,太浓烈,太牵扯人心,纪暮谈不起,所以他不理解司逐行为了喜欢的人而供奉苦难的决心。纪暮私心里不希望未来的司逐行为了一段感情而累得满身伤痕,思索一会儿开口。
“爱人不该成为你的苦难。”
“但如果他不幸遇到困境,我得帮帮他,是我自己要喜欢对方,有些风险,担了就担了。”
纪暮说不过司逐行,因为他知道自己对待感情的态度不对。
“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呢?”
“那也没办法。”
司逐行这话说得坦然,眼底露出一股无奈。
思绪回笼,纪暮发现自己正握着一截手腕轻轻摩挲,动作很轻微,司逐行没醒。
片刻后,纪暮在一片橘黄灯光下,垂下眼眸,低声将额头紧贴在司逐行手腕上。
良久,纪暮将司逐行的手放回被子底下,压平褶子,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很快出门。
因着上辈子的车祸,纪暮重生后开车平稳,遇见大车虽不至于手足无措,但一直都是能避则避。
纪暮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二十分钟后,纪暮来到一棵大青树旁,往里走是一个老图书馆,图书馆一共三层,一楼售卖畅销书;二楼有三间阅览室。一二楼白日里有不少人,此刻夜深,一二楼已闭馆。
三楼有一间心理咨询办公室,是纪暮此行要去的地方。这栋房子有二十多年历史,没有电梯,纪暮拾阶而上,步伐轻缓,声控灯没亮。
纪暮上辈子来的次数多,对这里十分熟悉,借着不远处微末灯光的投射,勉强可看清台阶。
三楼一半是办公场所,一半露天,种着不少绿植,还有秋千和圆桌。
经营者叫兰翊,纪暮推门时,兰翊正画着一片海,湛蓝、莫测,纪暮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小鬼,你先坐会儿,我五分钟就好。”
纪暮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没一会儿,兰翊放下画笔走过来,看见安静看着窗外的纪暮眼神里透出一片迷茫。
兰翊和纪暮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兰翊年长十岁,勉强可以称一声学长。
纪暮读书时连跳两级,十八岁时已经大二。彼时兰翊28岁,心理学博士,被受邀回母校开讲座宣传大学生心理健康知识。
兰翊刚进去,只听大堂传来一阵掌声,紧接着,一位男生走上讲台,身形修长单薄,眉目清隽,脸上挂着浅笑,男生讲了十分钟,下台时满堂喝彩,是个闪闪发光的少年。
这个少年正是纪暮。
邀请兰翊的人是毕业后留在母校当老师的同窗,他不是纪暮的老师,却熟悉纪暮的成绩,夸赞他的优秀。彼时隔得远,兰翊听着少纪暮近乎完美的演讲,也叹少年英才,母校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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