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他沉默,邵逾白加重语气:“明典生。”
听出他有点生气,电话那头的明典生没办法了。
“真不一样,你这次是无缘无故的昏迷,上次是被人捅了一刀。”
邵逾白面色不改:“谁捅的?”
明典生的声音忽然低下去:“不知道。”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
再一次的沉默。
邵逾白已经懒得应付这些人为挡在自己面前的墙壁,抬手要挂断电话。
然而好像知道邵逾白要做什么,明典生急忙又道:“逾白,我这周回国。”
“知道了。”
邵逾白淡淡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再睁开眼,邵逾白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疲惫。
而且这不是那种身体出现问题以后自然而然的疲乏,更像是经历了一场剧烈运动。
邵逾白很不理解,但现在有更值得探究的事情,于是暂且将问题放下。
“回老宅。”
司机点燃发动机,汽车重新向前驶去。
*
*
*
邵家老宅里,只有零星几个佣人。
邵逾白来的很早,且没有让司机绕路,直接将车停在了老宅的正门口。
下车以后,管家迎上来。
“先生,”管家挡在邵逾白面前,“老夫人还在睡,您……”
闻言,邵逾白掀起眼皮,没多少血色的脸上,神色冷淡漠然,一双眼像刀一样割过管家虚假的谎言。
他不紧不慢地反问:“她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起,我不清楚吗?”
管家愣了一下,哑口无言:“这……”
见他无话可说,邵逾白撂下一句:“去把速效救心丸备好。”
然后就走进了老宅。
刚进门,甚至用不着佣人引路,邵逾白直接去了后院,在一座专门建造的佛堂里找到了邵母。
邵母自然也听到了他在外面闹出的动静。
弯腰冲着佛像叩拜,邵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一双细长吊梢眼在邵逾白周身打绕一圈,面上顿时浮现出不满责备。
“大清早在外面吵吵嚷嚷,还这样进佛堂,你知不知道羞耻?!”
羞耻?
邵逾白一挑眉。
即便他将母亲关在老宅里不许随意外出,可她气急了也只不过是骂自己不孝,嚷嚷着要跳楼寻死,可从来没说过自己不知羞耻。
没将她的责骂放在心上,邵逾白靠在门口,直截了当地问:“三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邵母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冰冻结了一样凝滞住,连恼怒都不见了。
片刻后,她不自然地说:“问这个做什么?”
邵逾白审视着她的神情,缓缓道:“我做了一个梦。”
邵母道:“谁都会做梦,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邵逾白继续道:“确实,谁都会做梦,但这次我梦见一个人,他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刹那间,邵母的脸色变了。
她已到知天命的时候,加之平日从不费心保养,皱纹像树枝一样爬上她的皮肤,可这些岁月赋予的痕迹却并没有让她也跟着变得宽容随和,反而更添几分刁钻刻薄。
“我知道你什么没想起来,”她哑着声音说,“你要是想起来,早不在这儿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邵逾白在和她的对话中受挫,因此他的面上并没有浮现出任何情绪。
然而邵母却仿佛从他今日的某些表现里,找到了可堪欣慰的东西,盯着邵逾白的脖子,呵呵笑了两声。
“你忘了,是天大的好事,那些东西只会拽着你,让你站不起身,你为什么一定要揪着不放?”她质问道,“我是你的母亲,难道会害你吗?”
邵逾白靠在门口,盯着她愤怒的眼。
几秒钟之后,他勾唇笑了一下:“那可不一定。”
邵母的脸色变得更难看,眼神像是淬了毒。
明明是亲生母子,却处得像仇家,将整个末城翻个个儿来回找,也找不出几对。
对峙许久后,邵母慢慢开口。
“你现在就算想起来,也晚了。”
苍老的声音像一个诅咒,邵母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回忆,看着邵逾白的眼神也得意起来。
“他……一滩烂泥,偏偏最受不了脏东西,你就算想起来,也来不及了。”
说罢,站在佛堂里,一向自持端庄的邵母竟呵呵地笑了出来。
而邵逾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不再和她纠缠,转身离开佛堂。
他。
邵逾白锁定住邵母说过的话。
所以三年前他忘记的是一个人。
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又在脑海里闪现。
一团缠成死结的线终于被找到了唯一的线头,邵逾白快步踏过走廊,准备去了解一下昨天在宴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路过一个立在墙角用作装饰的青瓷花瓶时,他倏地顿住脚步。
花瓶被佣人擦得很干净,已经可以反光,而邵逾白路过时恰好不经意地投去一瞥,一抹隐隐约约的鲜红撞进他的眼睛。
那是一个用力到极致的吻痕,藏在邵逾白的脖颈侧边,之前换衣服的时候没来得及注意,许是上车下车时动作调换,露出了一部分。
方才邵母一直在看的,就是这个。
第50章
听见楼下响起的关门声, 余逢春往鱼缸里撒了点鱼食。
0166受控于可悲的生物本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晃着尾巴朝上游去,把棕色的小颗粒吞进嘴里。
才养了几天, 原本还有些瘦小的小鱼已经长得圆滚,像个小元宝。
余逢春看得喜欢死了, 洗干净手以后伸进水里, 试探着去戳0166的肚子。
[别闹!]
小金鱼在水里躲来躲去, 还是被戳了两下, 在水里翻了个个儿。
余逢春被逗笑了, 然后刚笑两声, 就感觉到嘴角一阵刺痛。
那里被咬出了一点点伤口, 不太明显,但还没有愈合。
余逢春把手从水里拿出来,走到镜子前重新洗好, 用毛巾擦干。
他低头不语, 仿佛在思索些什么。
房间里安静下来, 只听见哗哗的水流声。
不被骚扰以后, 0166也把注意力放回任务上。
它翻找出昨晚的检测结果:[主角身体是没问题的, 非常好。]
“还用你说?”余逢春在盥洗室捶捶腰背, 声音有些失真, “我觉得昨晚的姿势可能不大对。”
0166:[你这是纵欲过度, 应该韬光养晦, 休养生息。]
余逢春听不得别人说他老,当即反驳:“我才二十多,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
是, 掰着指头算都几百岁了,还说自己二十呢。
0166懒得跟他计较。
象征性的反驳几句, 为自己正名以后,余逢春离开盥洗室,往床上一躺,盯着天花板发呆。
昨夜的混乱还历历在目,那些亲吻与炽热的喘息,在耳侧唤起隐隐约约的痒意。
一双手由下往上,最后落在余逢春的脖子上,带着点怨恨的用力,又在真的下手前离开。
余逢春又问:“他的精神状况怎么样?”
0166:[……不知道。]
余逢春点点嘴角伤口,若有所思:“你不能查?”
被看轻了,0166愤怒地弄出水花声。
[这是任务内容的一部分!你要自己判断!]
“那就是不能了。”
水花声消失。
半晌后,0166哼哧哼哧地开口:[我觉得有问题。]
虽然机器没有情绪之分,但这个表现就是心虚了。
余逢春被可爱了一下。
“我也觉得。”
[那你认为是什么问题?]0166虚心求教。
“嗯……”
余逢春思索片刻,丢出一个答案:“他可能疯了。”
[……]
“我认真的,”余逢春翻了个身,“他昨天晚上绝对认识我。”
而且余逢春很确定,现实中的邵逾白确实是失忆了,毕竟他当时那一刀下了狠手,虽然间接算救了邵逾白一命,但邵逾白并不知道。
所以在他的角度看,就是在困境里,与自己心心相印的情人一反常态,要杀了他,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被这么重击,失忆理所当然。
那么这样算下来,昨天晚上的邵逾白又是谁呢?
0166:[……双重人格?]
那可就麻烦了。
两个人格,都是主角,副人格疑似记得被捅了一刀的事,升级成怨夫,主人格则被刺激太深,直接退化到勾搭前,什么都不知道。
难度不分上下。
0166第一千次诅咒这个邪门世界,发觉从进来以后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我真是*%_#他%#*……]
小系统难得骂人,就算余逢春把这些年的六十分及格成绩单通通拍到它面前,大概也换不来这样的效果。
看来这个世界真的有点超出它的承受极限了。
等它骂了一会儿,发泄完情绪后,余逢春开口安慰:“没事,其实不算特别难。”
[怎么不算?!]0166结巴,[他!他现在都不认识你!]
“应该也不算完全不认识吧,”余逢春想起昨天晚上邵逾白看来的视线,“他因为我晕倒,心里肯定会觉得奇怪,而且——”
0166抽了一声,心里涌现出希望。
[而且什么?]
余逢春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笑:“——而且我还给他留了线索呢。”
*
*
取消去见陈总的计划后,邵逾白让司机原地掉头,回到了自己在市区的大平层。
嘱咐助理去要一份参加宴会的名单,邵逾白刚进门,就被一个怪模怪样的跑轮机器人撞到小腿。
“欢迎回来!”
新安上的喇叭在很充分地发挥作用,声音吵得人头疼。
邵逾白揉揉太阳穴,把小机器人拨开。
“谢谢,请让开。”
于是小机器人咕噜咕噜地离开,弄出很多噪音,矮小怪异的背影看着不大聪明。
这个机器人是某天邵逾白闲来无事,自己造出来的,还有很多地方不完善,态度相当热情,可惜听不懂指令。
按照邵逾白原来的习惯,在确定不完美后,他会将废品处理掉,重新开始。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邵逾白莫名觉得自己的家里就应该有这么个东西。
多聪明一点都不行。
……砰!
看着绊倒在地的机器人,思绪被打断,邵逾白无奈摇头,过去把它扶起来,看着它挪到墙角待机。
或许应该升级一下履带,邵逾白心想。
但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做。
从门廊脱下外套后,邵逾白快步走进盥洗室,解开衬衫上的三枚扣子。
一枚比花瓶倒影上还鲜艳的吻痕赫然出现在镜子里,像花瓣,落在皮肤上,裹着一夜潮湿的春意。
邵逾白很确定,他昏迷前身上还没有这个。
隐隐约约感受到的疲惫又在这时跳出来寻找存在感,邵逾白眉头紧锁,将所有扣子全部解开后脱下衬衣,仔细寻找。
果不其然,除脖颈外,腰侧和后背上都有些许暧昧的痕迹,几条抓痕留得异常有心机,不容易感觉到痛感,但只要稍微一寻找,就会发现。
是一夜混乱彻底的产物。
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身体,邵逾白陷入沉思。
即便昏迷前的记忆混乱得好似碎片,可有没有和人上过床,邵逾白还是能分清的。
如果问题不出现在昏迷前,那就只能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思索片刻,邵逾白拎着衬衫离开盥洗室,拨通保镖的电话。
保镖还守在医院里,邵逾白的电话来前,安晓刚冲出来哭了一阵,举着手机,让他接电话。
保镖一边把着门,一边分心接过电话。
电话里是老夫人的声音,命令他放安晓出去。
保镖嘴里嗯嗯啊啊,心里清楚给自己发工资的究竟是谁。
于是敷衍着挂了电话以后,他还是不肯挪动脚步,又把安晓气了回去。
正在这时,特别的电话铃声响起,是保镖专门给邵逾白设置的。
警惕地盯着房间门,保镖接电话:“先生。”
电话那头,邵逾白的声音听着很沉重。
“昨天晚上是你一直守着我吗?”
保镖不解,还是回答道:“还有其他几个人,但我是一直守在房间里的。”
邵逾白“嗯”了一声,又问:“昨天晚上有人进我的病房吗?”
“除了医生,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保镖努力回忆,并不觉得昨天见到过陌生人。
“……”
邵逾白沉默了很久。
保镖开始意识到问题。
“邵先生,到底怎么了?”他站起身来,憨厚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您身体怎么样?”
“我没事,”邵逾白在电话那头说,“你去查一下医院的监控,看看昨天晚上有没有人来过。”
保镖应了一声,又问:“那安晓呢?”
“随他去。”
说完,邵逾白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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