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闵素晏向前一抓,随随便便就把原初气运抓出来,塞进自己身体储存。
啊?不是,这么草率随便的吗?
隋吟裳不禁怀疑人生,同时不解更甚。
“真有用,我难道是祖师遗落在外被隋家收养的血脉?”
闵素晏没有多解释,只道:“不是,有一些渊源而已。”
隋吟裳是了解她的,她不乐意说的事就是勾着她大战七天七夜她都不会说,干脆她也不问了,反正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
“那接下来去凡俗界找人皇?”
闵素晏刚想应声,忽的眉头一皱,将傻乎乎的隋吟裳护在身后,挥袖布幻,藏身匿形。
“咦,气运消失了?”
黎姜谨慎地没有落到万象峰上,悬在半空,合目,指点眉心。
气运天眼,开,破除迷障。
下一息,闵素晏二人显露身形,并未动手,因为认得对方,就是有些尴尬,因为不熟。
黎姜僵硬而友好地微笑,算是打过招呼,接着不废话,直言道:“不能把气运送去凡俗界,人皇不对劲儿!”
仙界,天道一寸辉光驻留之地,两道身影日夜守在此处,一温柔慈悲,一潇洒刚强,一为她之师,一为她之母。
她们透过窥地镜看到了修仙界的光景,看到女修们如同星星之火,掀起燎原之势,将不公与压迫燃烧殆尽,她们的光芒愈发璀璨,愈发不可遮掩,同样也看到黎姜受气运大道指引悄悄见了人皇一面。
人皇有着好皇帝该有的样子,节俭、正直、仁德、威严,爱民如子,她知道于此危机剧变当中,凡俗界必会遭殃,遂早早便与大臣和陆地神仙商议对策,制定一系列保护百姓的措施策略,夙兴夜寐,只为百姓能平安度过此难。
任谁看了都得夸一句好皇帝,然而黎姜所见不在表面,而在气运流动。
人皇的气运很怪异,它是散的,斑驳的,被未知力量强行聚拢到一起,灼灼耀目的背后隐藏着晦暗不明,似乎有一只匿在暗处的手在操控她这个被人期待仰望尊崇的傀儡。
黎姜作为天道之子,有修气运道的祖姥姥相教相助,又恰逢此界气运即将迎来飞升或坠谷的剧变,天时地利人和加持下,她对气运道的探索已经很深了,因此她窥探到了一丝来日命运——
人皇会拖拽着原初气运沉入谷底。
原初之物向来重要,那是一个生命最朴素、最本质、最核心的精华,是绝不可或缺的。
原初气运迎来毁灭或者被外者夺去,便意味着一个生命丢失了最初的过去,没有过去便不会有现在与未来,没有原初*就不会有存在。
而人皇掌原初气运加上天道支持与庇护,对抗混沌与死亡的侵蚀,与天道最初诞生之时的命运相合,能够牵引寰宇命运规则降临,得其庇护,“命运归一”,即——
人皇必将带领追随者驱逐混沌与死亡。
天道与世界也必将迎来成长与蜕变。
前提是人皇与天道同心,原初气运被真正有资格的人所掌,否则命运不合,结局会与期盼完全相反。
“祂的目的显而易见。”昭野神色冷凝。
“窃原初,掌此界。”余不悔接之。
二者对视一眼,倒是不见慌急,毕竟她宝贝闺女/徒弟还未出手呢。
再者,未必一定需要她出手。
万象峰上。
闵素晏不怀疑天道之子的话,只是气运必须尽快交给“人皇”,她自己无法长久作为收纳原初气运的容器,每多留存一息,天道赐予她的生机就会被原初气运这纯粹力量吸收一分,她已重生不知多少次,可没有那么多生机供其掠夺。
问题是交给谁?
“魔皇也是皇啊。”隋吟裳不愧是邪道之人,第一念头总是偏向“邪魔歪道”。
“但她不是人,命运的条件必须一致。”闵素晏无情反驳。
“那我行不行,我的血都能跟万象祖师扯上关系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算是初代人皇的后代。”隋吟裳半开玩笑似的说。
闵素晏瞥了她一眼,知道她在见缝插针探究某些秘密,但她不会说,没那个必要。
“你不行。”简单回了三个字,闵素晏看向正闭目感应气运流向的黎姜。
黎姜没有让她失望,睁开眼,笃定道:“魔域,有资格成皇的人在魔域。”
第137章 第137章
凡俗界,皇城。
今日同往日无甚分别,在人皇贤明的统治下,百姓衣食无忧,怀里揣着充裕的铜板,手上提着飘香的肉饼,来往见了熟人大方热情地相邀家中一聚,面上盖着厚重的喜色,不见丝毫悲愁。
便是打小孤孤单单的乞丐也能在今时穿上普通无补丁的衣裳,拿着肉包子填饱自己的肚子,靠走街串巷给人拉车送货赚些铜板,还能去学堂识个字,租个遮风避雨的小屋子。
没人再歧视女子了,都是一代代女帝和一代代奋起向上的女子们的功劳。
她喜欢这样安宁有盼头的日子,日日拿一铜板去寺庙向仙神祈福,愿陛下万岁,愿盛世永在,愿天下女子皆能站着活。
今日刚从寺庙出来,正打算去找些活计赚钱,忽听一声惊雷,她抬头遥望,见乌云滚滚来,不妙的预感自心头狂奔而出,直冲脑海。
她听着止步遥望天边的百姓念叨“要下雨了吗”,“俺得赶紧回家收衣去”,“可算下雨了,之前还担心今年会是旱年呢”等等,心下愈加发慌,汗毛跟着倒竖,腿脚却僵立着不知动。
随着乌云缓缓靠近,周围百姓或悠哉或期盼的声音逐渐变得不安惶恐,只因她们的眼终于看清了乌云的模样。
那哪里是乌云啊,明明是丑陋的魔,是魔来袭了!
祥和的皇城转瞬覆上一层暗影,兵甲踏地的声音,周围人喧闹恐慌的声音,以及魔发出的刺耳尖啸,充斥了她的耳膜。
她的脚终于知道动了,带着呆傻的主人顺着人潮向自己的小屋跑去。
进了屋就安全了?不一定,但总比待在外面强。
她知道凡间有驻留的仙,陆地神仙会保护凡人,她们的陛下和将士们也会保护凡人,只要她们把自己藏在屋子里,不在外头添乱就不会出什么事。
这样的想法不止她有,众多百姓亦有,所以她们虽慌乱,但不至于绝望,不至于脑子不清楚,秩序依旧存在,局面只是微起波澜,而非沸腾。
直到……
铺天盖地的魔像是雨点一样砸下来,模糊的血肉混杂着尖叫哀鸣飞溅得到处都是。
天塌了。
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也即将是最后一个。
她的脚像是被藤蔓缠住一样动弹不得,她仰着头与铺面而来的魔对视,魔撕裂着嘴,漆黑的尖牙上缠着肉丝,它不会说人话,她却能感觉到它的愉悦。
要开饭了——
濒死的瞬间,人真的是空白的,连恐慌都惊骇得消失不见。
有一瞬,她感觉自己被嚼碎了。
但下一息,她又活得好好的,“雨点”并未落在她的身上,而是静悬在空中。
她眨了下眼,魔爆裂开,坠在地上,成了一摊摊烂泥。
得救了。
她瘫坐在地,顺着直觉扭头望去,只见玄衣女子凌空而立,持一把青峰,独自面对那漫天劣魔。
耳畔响起仙人冰冰凉凉、无甚情味的声音。
“玄女峰第九十九代弟子钟羡兮在此,将竭尽全力护皇城百姓性命无虞。”
说着,她抛出一个阵盘,阵盘金光耀耀,被金光沾染的劣魔瞬间凄厉消亡,同时金光形成罩子,罩住皇城。
未等百姓松口气,抒发感激之情,劣魔自发献祭,在幕后黑手的挥移间,污黑的潮水真真正正遮天蔽日,向金光法罩訇然砸来。
百姓面露绝望,僵立着直面死亡与毁灭。
然而出乎意料,黑潮在触及金光的刹那便消融蒸发,莫说砸破罩子,竟是连碰都未碰着。
百姓立刻扔了绝望,惊诧不已,再看凌空而立的仙子时,眼中已盛满信服与希望,感激声此起彼伏。
瘫坐在地的她慢慢站起来,敏锐地感觉到某种无形之物自百姓身上飘出,向仙子汇集而去。
不等她堪堪恢复运转的大脑想出个所以然,就见上方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
一人说:“雕虫小技,以为区区阵法就能阻碍本王了吗?”
另一人道:“区区阵法的确阻不了阁下,但本尊可以。”
莫名其妙的,一个浑身漆黑、外表俊朗、双眼通红、披头散发的男子与一个看着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白衣飘飘仿佛纯洁无瑕的男子在百姓头顶对峙。
像是话本子里仙魔对峙的场景,就是让人觉着儿戏,刚刚面临危机时的紧张感被这诡异又好笑的场面冲击得不剩什么,她只觉荒诞和草率,像是一出精心设计的戏因为意外被打乱节奏,只得把戏子匆匆推上台表演一般。
她再看钟仙子,她不知何时落坐屋顶,抱着收回鞘的剑,一副悠哉看戏模样。
额,要不我也坐会儿吧,站着挺累的,腿也有点软。
心里这么想着,她坐了下来。
周围人见她坐下了,踌躇两息也一屁股坐在干净的地儿,零星几个不幸失去亲人的人则开始低声哀泣。
她见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刚刚可能真的死了一回,只不过没死透,被仙子施法救了,不少人和她有一样的遭遇。
或许是缓过劲了,脑子随之活泛起来,她不禁疑惑,保卫皇城的将士和女帝陛下呢?怎么会毫无动静?以往不论天灾人祸,女帝陛下总是带领将士冲在最前方不是吗,怎么现在……
想什么来什么,她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一队队装备精良的将士走向百姓聚集处,一边展开队形,将百姓护在里面,一边安抚百姓,彰显女帝对百姓的重视。
往常百姓会非常感激,会热泪盈眶,觉着她们拥护的是个好皇帝,但现在,人人心中都或多或少藏着古怪。
陛下和将士来得太晚,救了百姓,给了百姓安全感的是玄女峰仙子,不是皇帝啊,凡人的勇武也不可能比得上仙术,若仙术拦不住魔,凡间将勇和百姓无甚分别,皆是可随意碾压的蝼蚁。
她们为何要对另一群“装腔作势”的蝼蚁感恩戴德?
这么说似乎有些不识好人心,但眼前滑稽怪诞的情景让她们无法不清醒。
尤其头顶上唱戏的两位开打了,更是给人一种浓厚的不真实感。
假,太假了。
仙魔若动真格的,那必是翻天覆地的大动静,必是凡人不可直视的神威,怎么可能有来有回,还让她们这些凡人看得清清楚楚,能明确认识到那位仙正处于劣势呢?
她不得不有所怀疑,这一切就像个拙劣的闹剧。
不知过去多久,顶上的魔男将仙男打了下来,仙男撞击金光罩发出一声闷响,好在金光罩异常结实,并未被仙男卑鄙地砸碎。
围观百姓不由得松了口气。
仙男大抵不是个傻的,明显感受到百姓对他的不待见,那仙风道骨一下子就开了裂,有一瞬间,仙男的脸扭曲成了魔的模样,让人有了点惧意。
就在这时,皇帝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仙人为我等力抗天魔,如今重伤,却仍挡在我等身前,我等岂能袖手旁观!”
“朕知凡人之力太过微弱,我等盲目冲上去不过是添乱,但凡人也有凡人力所能及之事。”
“为仙人祈安,将香火奉与仙人,我等会成为仙人的助力,助仙人除魔,守卫我等的人间!”
“我愿奉虔诚信仰,求仙人除魔,还天下安宁!”
随女帝话音落,众将士跪地叩首,齐声学之,给百姓打了个样。
心情微妙的她瞧了瞧屋顶上的钟仙子,见她依旧稳如泰山,不为所动,又见旁人犹犹豫豫地学着跪地叩首念词,她也没特立独行。
干巴地念着词,她敏锐地感觉到——
什么也没发生,无形之物仍是不疾不徐地往钟仙子那边跑。
无人虔诚拜男仙。
她不禁笑出了声。
本该微小的笑声实际上很大,因为不止她一人发笑,心思纯粹的孩童笑得最大声。
便是清清冷冷的钟仙子都忍俊不禁。
这下子,顶上那两位真成了招笑的猴。
“蝼蚁,这是你们逼我的!”
两只猴子齐齐破防,终于显露了真面目。
只见他们不约而同割破喉咙,牵引血液与彼此相融,不多时,血液成了血团,将两具干尸包裹其中。
她虽不知那是在做什么,但战栗不止的身体告诉她,那是灾难,如果不加以阻止,它会是凡人乃至仙人的灾难。
然而凡人无力阻止,皆回归到被魔盯住的状态,不能动,如同石头般伫立,惊恐地等待死亡,那仙人呢?
勉强动了动眼珠,她看向钟仙子,见她站了起来,拔剑出鞘,她以为她要去阻止,并没有,她仅是遥望着那血团。
她感到绝望,随着血团越来越小,越来越有人形,那股绝望感越强烈,死亡的阴影是如此浓重,浓重到让人感到空茫,仿佛灵魂已经远去。
“咯咯……”
骨骼生长的声音在耳畔作响,伴随着牙齿不自觉地打颤。
终于,悬着的心死个彻底。
血团毫无阻碍地成了人形,也许不能称作人,因为没有人的头发是由一串串眼珠子组成,也没有人的脸布满了嘴,更没有人的身上贴满了人脸,那些脸青白青白的,完全就是死人脸,但是能眨眼,能说话,说了什么……
跟呓语一样,令人听不清,她突然感到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开始出现诡变,铺满肉块的地面,垂挂着触手的天空,半边骷髅架子的人,虫子筑成的房屋……
“清心明目,诡异避退。”
钟仙子的声音空灵飘荡,入了耳,抵达心间,眼前的诡异世界随之消失,变回了她最熟悉最寻常的模样,手脚亦不再被禁锢。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满手的血,再看其她人,七窍流血是最轻的,严重的已经成了皮包骨,顶着死人脸。
钟仙子再次动用仙术,她能感觉到有什么在回流……没有,被截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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