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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皇遗事(古代架空)——金牌芋头糕

时间:2025-05-23 07:47:47  作者:金牌芋头糕
  秦灼问:“我想就行了?”
  “你想就行。”
  “我现在想呢?”
  “那就今晚。”
  秦灼顿口无言,萧恒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烛火一跃,萧恒五官影子闪动,一张脸却沉入水底般的平静。秦灼站起来挟住他的脸,严肃问:“这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萧恒避不开他的手,就躲避他的目光,垂眼道:“和我在一块,是委屈你。更不能只叫你受这个罪。 ”
  萧恒居然觉得这事叫受罪。
  秦灼脑中一空的空档,萧恒已继续说下去:“少卿,你也是个男人,你心里多少会膈应着。我都明白。”
  秦灼道:“这是我乐意。”
  “你乐意是一心为我。你这么为我,我明白着,但还这么干。”萧恒哑声说,“我不是在逼迫你,我是在害你。”
  秦灼温声劝道:“六郎,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是人欲。”
  萧恒终于抬起眼睛,目光如两把倒持的利剑。他问:“人不能克制欲卝望,与禽兽何异?”
  若是寻常,秦灼就要拿此事好好发作一通,逼问你觉得我是禽兽?但他明显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他从前只觉苗头不对,但彼时二人尚未定情,关系不正常得近乎病态,秦灼也无从细想。本以为萧恒只是脸皮薄,不料他竟因为对自己产生欲卝望快到了自厌的地步。
  萧恒没少做过杀人放火之事,但他又是道德感极高的人,所以他重新做人以来所作所为都是赎罪。那从萧恒看来,他每一次侵占秦灼都是在毁掉秦灼。但他居然忍不住这种侵占,就像他忍不住去爱。
  他无限地被诱惑,无限地投降于诱惑,又无限地不齿于诱惑。这么愚蠢又这么偏执的恶性循环。
  秦灼他妈的不想用这个词儿——但操他妈的是,萧恒觉得,这是无数场他单方面的“□□”。他同意了秦温吉的说法,逼迫。
  但和你睡觉是我先挑起的。
  秦灼张了张嘴,说:“你觉得自己是禽兽。”
  萧恒仍垂着脸,一声不吭。
  秦灼喃喃问:“咱俩这么长时间,你每次都是这么想?”
  萧恒颤声道:“我……愧对你。”
  秦灼静静看他一会,问:“我对你如何?”
  “恩重如山。”
  “你对我呢?”
  “……少卿。”萧恒几乎痛苦地叫他。
  他嘴唇颤栗着触碰,不及再次认罪,已经被秦灼截然打断:“你好好想想吧。”
  他跨出门去,和庭院中的陈子元目光相触,后者匆忙迎上来。
  秦灼神色肃然,问道:“梅道然在哪里?”
  “估计瞧岑郎去了,怎么?”
  秦灼点点头,“叫他来书房见我。”
  ***
  梅道然甫迈进一只脚,秦灼已微笑道:“师兄来了,请坐。”
  他一叫师兄梅道然就立一身寒毛。秦灼坐在书案后,梅道然便捡临近一把椅子坐了,问:“这个时辰了,少公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秦灼道:“深夜搅扰,的确有些私事要请教师兄。”
  私事他不问萧恒,却越过来问自己这个半真不假的师兄。
  梅道然眼中,秦灼神色微妙起来,他轻轻咬了下下唇,上齿松开时,终于把胸中一口气送出齿关。秦灼问:“影子中人,是否可以婚配?”
  梅道然一整个丈二和尚,想了想道:“原则上来说不太可能。先不说影子中人最怕软肋,真有相好,还不得叫上头咔嚓砍掉。影卫管控极其严格,青泥虽活动自由些,到底种了观音手活不过二十,哪来谈情说爱的功夫?”
  他像明白什么,忙道:“所以说,如果有人声称是萧将军之前的相好,绝对扯谎!”
  秦灼见他误会,也不好撇清解释,只继续问:“你们从前暗杀潜伏,也会出入风月场所。”
  “那是自然。”
  “真有任务,少不了一场假凤虚凰。”秦灼若有所指,“如此说来,经验多少要有些。”
  梅道然自觉解出他言外之意,忙上前作保:“我拍胸脯同少公作证,将军之前真没有过搭子。从前我们虽不认识,但他‘重光’大名在影子里也算响当当,果真半点故事没听着。他那时候满心都是并州旧案,哪有论风月桃花的空闲?”
  秦灼一听越说越远,欲把话头牵回,“礼数都有人教习?”
  梅道然说:“那是自然,其实不管青泥和影卫多少都得以潜伏为务。贩夫走卒里也有,高门显贵里也有,为了不露马脚,什么都得学些。”
  秦灼一时没出声,梅道然心惊肉跳,只怕哪句说错害了萧恒,突然听他淡淡问道:“周公之礼呢?”
  梅道然愣了。
  秦灼问:“你们对周公之礼怎么看待的?”
  梅道然一头雾水,“……不就是你看上我,我看上你,爱到极了,水到渠成吗?”
  看来不是影子的问题。
  秦灼一口气刚松,一颗心又悬起来。
  那萧恒是从哪里学来存天理灭人欲的这一套?
  梅道然窥他神情,试探道:“怎么,你俩有问题?”
  “我没问题。”秦灼冷声道,“他。”
  “他不行?”梅道然惊了,“不至于啊?”
  秦灼却又说:“他行得很。”
  这下彻底把梅道然整糊涂了。
  如此云里雾里这辈子都讲不清楚,秦灼请他来问这事,就是打定舍掉脸皮。他攥着指节,轻轻呼吸几下,便捡之前一次细细讲了,“……我当时也顾不得,之后再想,总觉得对他来说,不过浅尝辄止。”
  梅道然皱眉道:“他何止浅尝辄止啊,他这兴头还没露呢。”
  “还没露?”
  “早着呢。”梅道然眼皮轻轻一斩,有些自嘲,“我们这些人,虽然人五人六地站着,将军统领的叫着,骨子里多少还有点暴戾,影子的那些腌臜东西这辈子也剔不干净。你也见过他杀狼的本事,到了死地,狼脖子都能拧断。若真要他到了兴头……”
  梅道然微微咋舌,看秦灼脸色,缓缓道:“我估摸着,他是怕伤着你。又不是不能忍。”
  秦灼面色更沉,“这也是能一味忍的吗?”
  梅道然更不好接这话,半天,方轻轻叹口气:“少公,他这样看重你,是好事。”
  秦灼平静道:“我也看重他。”
  他抬起眼睛,眼底像他的声音一样,没有波澜。
  秦灼道:“师兄,我想请你找一件东西。”
  ***
  梅树枝叶稠密,半夜又筛了一地雨,一片沙沙声里,房门被轻轻推开。
  门一响,秦灼就看见倏然抬眼的萧恒。
  蜡盏已烧尽,只随门而入的月光打在萧恒脸上。他脸色冷白,看见秦灼时眼光一亮。他仍坐在原处,动都没有动过。
  秦灼双手被占着,抬脚把门带上,阻断声音的同时也截断了光源。萧恒再次面如死灰起来。秦灼一步一步向他踱去,将东西放在案上。
  真的是只酒壶。
  这一刻,萧恒内心的恐惧才真正落到实处。
  秦灼先前找他睡觉,都是藉口吃酒,如今旧景重现……
  秦灼想回到之前的位置。
  紧接着,秦灼命令式地开口:“陪我吃酒。”
  他说着将酒壶递过去。
  “少卿。”萧恒叫他,近乎恳求。
  秦灼无动于衷,只道:“是好酒,不怕醉人。”
  两人僵持片刻后,萧恒抬起手腕。那一刻,他手指肉眼可察地轻微颤抖。
  他捉起那只酒壶,对着壶嘴吃了一口。
  秦灼道:“都吃完。”
  萧恒手指骨节泛白,仰头把酒水灌了干净。秦灼坐在对面静静看他。
  酒壶轻轻放回案上,秦灼没有动作也没有开口,他仔细注视萧恒的脸,像在等待什么。
  他在等待什么?
  萧恒胸口一窒,不知多久后渐渐醒转,这种窒。息感并非只是情绪,而是一种真实的身体反应。他敏锐察觉到一股难以压抑的躁乱,像一团扭曲的鬼火。他知道那是什么,那是秦灼说成人卝欲、但他深知是兽卝欲的东西。
  眼前世界颠倒,一切的声色臭味像堵在堤后的洪流,门开的一瞬轰然铺天盖地袭卷而来。酒壶静静立着,就像秦灼的胴卝体。雨水自在打着,就像秦灼的喘卝息。月光若有若无地亮着,就像秦灼遍身的水。色。淋。漓。而秦灼坐在他对面,衣衫火红的,肌肤洁白的,不可亵卝渎的,宛如天人的。他这么洁净又这么放卝荡地坐在近在咫尺的位置,榻边,那今古情人相卝媾之地。
  秦灼眼看他朝自己伸了伸手,正要去握,萧恒陡然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秦灼浑身一骇,失声叫:“六郎!”
  这一声让萧恒狠狠揉了揉脑袋,他沉沉盯着秦灼,下一刻似乎就能把他开膛破肚。
  秦灼呼吸一停。
  突然,萧恒猝尔起身,一条手臂将秦灼拦腰抱起,快步往门前走去。
  他撞开房门的一瞬秦灼明白了什么,一只手撑住门扇,厉声喝道:“你敢扔我出去!”
  冷风卷雨飕飕扑面,萧恒找回点神智,似乎在强行忍耐什么,大口喘气道:“你先走!”
  秦灼说:“我想做。”
  萧恒额头青筋跳动,表情近乎狰狞,怒声喊他:“少卿!”
  “我会给你提醒。”秦灼死死按住门,盯着他眼睛说,“只要我说‘你别怕’,你就停下来。六郎,你不会伤到我。”
  萧恒正要抱他出去,秦灼突然抬头吻住他。
  野火烧起来了。
  这是他们长达数十年的爱情传记里绝无仅有的一晚。萧恒终于被撕掉那张他竭力修饰的人皮,把身体里那卑鄙的禽兽放出来。他压身上来的一瞬秦灼只觉被一头野狼扑倒,那种被拆吃入腹的恐惧叫他下意识想逃,这动作似乎激怒了萧恒——或者说,我们叫他“重光”更好。萧恒是伪善重光是实恶,萧恒是圣人重光是禽兽。这一夜秦灼唤醒“重光”的时候短暂扼杀了萧恒。秦灼是重光的彀中之物,哪怕他也是萧恒的心头之宝。
  重光的舌。头搅。进嘴里,是吞吃根本不是亲吻。秦灼眼泪挂了半张脸,被他占着口鼻压根无法呼吸。但真正的窒塞之感尚未到来。混沌间他听见一道凄然的帛裂,皮肤陡然激起一层栗。
  重光没有拿膏。
  秦灼痛得后背一弓,整个人却被死死压住一动不能动,他当即一个巴掌扇过去,两臂却先一步被重光拧在头顶。他包含攻击性的动作惹怒了重光,他对待秦灼如同泄愤。迅猛地,狂戾地,烈风骤雨地。各种声音冲出窗外,淹没在大雨之中。
  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秦灼已经手脚瘫软,如同烂泥。察觉他再没有反抗能力,重光掐住他后颈把他翻身一掼。没有停止。
  秦灼身体微微搐卝动,却连手指都没有力气收拢,重光不会管他前头,他已经被活活弄过了头,被一头毫无人性的禽兽操。成另一头毫无尊严的禽兽。意识模糊时,那些歇斯底里的痛苦与痛快突然潮水般远去,砰的一声,世界一片黑暗。
  黑暗尽头,秦灼看见个人。
  一个男孩子,将一把有他一半个头高的环首刀插入石头,袒背跪在地上。
  刀刃沿他背心一划,皮肤一绽,一条肥胖蛊虫钻到皮下;再绽开筋脉、绽开血肉,最后一刀,脊骨应声而裂。第十条蛊虫顺隙而入,响起大口啃食骨髓之声。
  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从身后转移到脊梁,继而是心脏。
  好疼。
  但那男孩子自始至终未发一声。
  他探手拔出环首刀,撑身立起,转过鲜血淋漓的后背,露出一张少年人——渐渐变成男人的脸。
  是萧恒。
  萧恒面如死灰地看着他。
  秦灼双腿灌泥般扎在原地,看萧恒动了动嘴唇。
  他说,救救我。
  ……
  浪涛拍打声里,秦灼红肿的双眼掀开条缝,嘴皮动了动。
  这根本不会影响重光。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头野兽像被什么信号吸引,暂时停下来,将头低到秦灼颈后。
  他听到他的猎。物——这个人说:“你别怕。”
  这短短三个字像一把利剑没胸而入,重光剧痛般颤栗许久,喉中发出被激怒的气声,加倍猛烈地征挞起来。
  秦灼手指动了动,当即被重光狠狠钳住,他没有挣扎,却轻轻与重光十指相扣。
  越来越快的风浪里,秦灼无声、连续地叫他,你别怕、你别怕,你别怕。
  暴雨抽打树影,雨中枝叶剧烈颤。动。一片炸响般的白光里,轰然降落一道雷声。
  比泥土还腥的气味冲破帐帘,几乎将重光一劈为二的鲜红刀伤像吸足了血,在月光下渐渐淡成疤痕。他那一身禽兽皮毛一层一层剥落,变成赤身裸体的人的躯干。萧恒复苏了。而秦灼也是在此时醒转过来。
  他瘫在床上,活像条被刮净鳞片的鱼,污渍浸染被缛,汗泪把头发糊了一脸,浑身仍轻轻颤抖。他一个濒死的人一样,只静静用眼睛看着萧恒。
  萧恒缩在床边,脸色煞白得全然是个死人。
  秦灼做了个嘴型:水。
  萧恒手忙脚乱,从桌上找了碗残茶,两手哆嗦得喂他喝水。
  秦灼尝试动用嗓子,但他的嗓子已经倒了。他又说:“抱我。”
  萧恒迎面抱着他,两条手臂箍着他腰背,一片沉默里,秦灼似乎听见低低抽泣之声。
  秦灼缓了许久,喃喃问:“萧重光,我死了吗?”
  萧恒头埋在他颈窝里,哽噎道:“对不起、对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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