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这种最简单的枪支,在雨夜都市都是一种稀罕物,这些精密的机械如果想要在雨夜都市的特殊水汽环境中工作,必须需要一种特殊涂料的保护,很少有人能支付得起这种特殊涂料的价钱,除了同制造方有联系的势力,比如雨夜都市名义上的政府,所以除了那几个大集团以外,他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其他的可能了。
“谁告诉你这是枪了?”
这句话一被说出口,封安定脸上的恐惧和冷汗全都变作了愤怒,他竟然被一个女孩玩得团团转!
只在电光石火之间,一声枪响“砰”地响起,封安定捂着血流不止的大腿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哀嚎着。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裹挟着屋檐下飘散开来的火药味,隔开了与他们遥遥相望的热闹集市
集市那头的人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但抬眼望去,却只能见到满眼的雨幕——又是一块屋顶被雨水给腐蚀掉了,连一点渣子也没有留下,这下那块刚刚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空地成了名副其实的雨中孤岛。
但是又有谁会去管呢?只有集市的组建人会去心疼自己的资产。
热闹的集市还在继续,而这头,被雨水所阻隔的孤岛之中,猫戏也仍然在继续。
“你怎么突然动手?”
少女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她手上的枪管还冒着淡淡的烟气。
“你这……!”
昔日辉煌的警察队长此时满脸狰狞,伸着手就想要来抓她。
“好啦,别动了好吗?”
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不安分的手掌,成功将那一团血肉钉在了地上。
“警官先生,好歹也是我把你从那边救出来的,你能不能对我稍微友善一点呢?”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过度的疼痛让封安定就连说话都差点咬了舌头,他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疼痛了,身体早就变得娇气,如同他年少时最痛恨的居于高楼顶点的盘剥者一般。
“我只是想要问你一些问题而已,放心好了,我真的不是你的那些仇家派来的,对你只是临时起意而已,绝对没有要去找你妻女的意思。”
秦难安手指勾着枪,蹲了下来,看着他扭曲的面容,嘴角露出了笑容,很甜,像是诱人深入的花蜜。
“啊!!!!”
一声哀嚎,这种声音在这个混乱的贫民窟很是常见,所以没有人会去在意它。
“不好意思呢,只是稍微想要确保一下安全而已。”
她的笑变成了歉意的笑。
浪费了两把匕首,将那人给钉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学习学得好,还是因为雨夜屠夫给她选的匕首很锐利的缘故,这一下扎下去就像没碰见骨头一般,直接就到了底部。
虽然落在封安定身上仍是实实在在的疼就是了。
他已然变成了奄奄一息的模样,如同一只落入水中的流浪狗,连一丝挣扎的气力都没有。
一把手枪,两版药片,钱币些许,还有一张应该是全家福的照片,这是秦难安在封安定身上搜出来的比较有价值的东西。
她把手枪和钱收起来,拿着全家福的照片看了看,由衷夸赞道:
“你老婆和孩子还挺好看的,和你完全不像呢!”
然后在他旁边盘腿坐下,指了指他的大腿:
“已经不流血了。”
扪心自问还属于正常人范畴的秦难安不免觉得有些惊讶,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之中,她刚刚那一下不说会把人搞死,至少也会让对方陷入【流血】状态吧,结果这人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开始自愈了?
封安定苍白着脸,没说话,就好像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一样。
“喂,警官先生,我们来聊聊天呗?”
秦难安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树枝戳了戳他的脸。
“你……想知道什么?”
封安定被她搞得难受又疲倦,早知道自己是落到了一个看不透的疯子手上,他还不如在集市上拼个一线生机呢。
“嗯……”
少女仰着脑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跟我聊聊你的家人?之类的。”
封安定的脸上一时没有控制住,露出了无法理解的表情。
这个人,把他带到这里来,给了他的腿一枪,把他用匕首钉在地上,看着他流血,然后跟他说,她其实想要和他聊聊他的家人?到底是谁不正常了?她是没吃药吗?他可不记得雨水引发的心灵病症里还会有这种病症啊?
“怎么了?”
秦难安看出了他的不可置信,歪头问道:
“我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你是对家庭信息很保守的那一类人吗?”
“不……你已经看到了,我家里有妻子和女儿。”
纵使身处陷阱,在提到妻女的时候,他的面部表情还是不受控制地变得柔和了一些。
“啊,这样啊,你女儿多大了?”
“……刚上大学。”
“和我没差多少呢,好巧。”
少女又笑了起来,她好像很喜欢笑,她的笑也的确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如果不是在当下这个情况下的话。
“带孩子很麻烦的吧,孩子又敏感又脆弱,稍不注意就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说不定还会开始恨你。”
少女叹了口气,故作老成的模样。
“或许吧,我……不知道,女儿一般都是妻子在带,我没怎么跟她交流过,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秦难安给打断了。
秦难安手指上仍然勾着枪,只是另一只手放到了自己的下巴上,此时正撑着下巴看着封安定,她开口:
“也是有这种情况的呢,很正常,对,很正常。”
她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脸上神色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至少在封安定看来是这样的:
“差不多了,换下一个话题吧。”
药片被她捻了起来,居高临下地送到封安定眼前:
“这是什么药?”
“你没有……见过这种药?”
“嗯,没见过。”
在自己不熟悉的情况下,用尽量简洁的话语去模糊地回答能够最大限度地避免犯错。
封安定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各种各样的可能:
“这是……治疗暴雨症状的药。”
“暴雨症状?”
“跟随着无法消失的暴雨同时出现的病症,主要表现为精神状态的紊乱。”
很明显,封安定留了一些话没有说,或许不是“一些”,而是“很多”,但这些对于秦难安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好奇心得到了暂时的满足,就好像在睡前看完了小说的一章节一样,睡眠终于可以攀附上这具执着的身体。
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又坐了下来,看着瓢泼的大雨。
两人就这样,在这座不断缩小的雨中孤岛中,孤独而又寂静地看着雨水冲刷。
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女好像看得入了神,直到封安定出声叫她,才将她又拉回这个世界。
“你在等什么?”
他问,被省略掉的词句是“为什么还没有做出下一步的行动”,被暴雨症状所困扰的病人终于无法再稳定自己的心绪。
“等雨停。”
秦难安眼睫垂下,轻语。
“你是在开玩笑吗?”
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的封安定脸上露出难言的神情。
就算是三岁的孩子也知道,在雨夜都市,雨是不可能停下的,就像地球不会停止转动一样,短短二十年,就让这样的真理刻在了他们的心里。
秦难安转头看向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还真是。”
封安定看着她的笑容,心头不好的预感一刻不停地叫唤着,他突然想要不顾一切地挣脱,从雨中狂奔而去,即使被染上肮脏的雨也无所谓,就好像……就好像……有什么比会让人精神失常的雨水还恐怖的东西在迫近一样……!
黑影从雨幕中显现,天色仿佛都因为这道身影而黯淡了下来。
封安定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插在肉间的匕首绞着他的骨血,带来钻心的疼痛,不过此时这些他全都无暇顾及。
在那一瞬,他大脑里能够闪过的词句就只有——
跑!!!
拼尽全力地跑!!!
不要让怪物抓住你!!!
秦难安一脸可惜,看着他,仿佛对身后缓缓浮现的黑影一无所觉。
“你在害怕什么?你不是在找它吗?怎么又不敢看它了?难道你要找的人,不是它吗……”
“雨夜屠夫。”
第8章 大脑,血管,肌肉,一直到心脏。眼球,经络,神经,蔓延到骨质。
……
大脑,血管,肌肉,一直到心脏。
眼球,经络,神经,蔓延到骨质。
薄如蝉翼的手术刀在可怖的怪物手中就仿佛精巧的玩具,它那缠着绷带的巨大手指只需稍稍一用力,简单的一个不小心,就能让一切都碎裂开来。
雨越来越大了,这座城市的排水系统好像格外的好,雨水漫起,又消退,像是生命绽放,又枯萎。
“还在跳呢。”
浅淡的声音被雨幕遮掩,化作了雨中孤岛的独属。
秦难安蹲着,一只手撑在下巴上,两只眼睛看着刀尖的动作,没什么反应,她已经渐渐开始对这种表演感到厌倦了。
那为什么表演者还没有感到厌倦呢?
血红色的肌肉中间,一双眼睛大睁着,无法闭上,他仍旧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如同离了水的鱼,只是那根喉咙再也没有能力发出任何声音。
同样血红的双手缓慢地抓握着,似乎是想要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中抓住什么东西一般。
这个世界的生命真的很顽强,秦难安又一次意识到,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也依旧不会放任自己死去。
也是,生命本就应该是很顽强的,无论是什么东西都无法打败的。
那种无聊的烦躁感又一次袭击了她的心脏。
她伸出手指,指尖沾上了鲜活的血液。
明明大脑才是身体的掌控者,为什么人们却习惯将情感都归功于心脏呢?
指尖之下,丑陋的心脏微弱地跳动着,秦难安抵着它,不敢太用力。
她的身体里也有这样的东西,死去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混乱,所以她不知道,那颗东西是否在慢慢地停止跳动,是否在慢慢地宣告她的死亡。
她终究还是移开了手指。少女站起身来,脸上又沾染上一点笑意。
“要走了吗?”
她走到屠夫身边,仰头看它,问道。
屠夫手里拿着肉色的口袋,血腥气盘旋在那之上,它动作了下,手指间的口袋也随之而动作,一张扭曲了的人脸就这么正正好对着秦难安。
秦难安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到那张人脸上,她看见它松垮的皮肤,黑洞洞的缺口,沾着红色的边缘,但是她没有反应,只是看了一眼,便迅速将注意力转移开了。
血红色的双眼聚精会神地与她对视了些会,怪物的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吼声,然后它大步向前,走到被剥皮了的人身旁,伸手,将那颗血淋淋的心脏生生地拽了出来。
血管被它拉扯断,血液像喷泉一般飞溅出来,沾得屠夫的身上星星点点。
腥臭味伴随着湿热的雨水味道飘到了秦难安鼻腔之中,屠夫用双手捧着那个瘫软的心脏,递到她面前:
“礼……物……”
说话对于它来说好像越来越困难了,但这并不妨碍秦难安理解它的意思。
她露出一个笑容,收下了这个礼物。
“谢谢。”
入手的触感很恶心,像是腐烂了的软肉,白光一闪,那颗心脏便入住了面积五平米的系统空间,和来自于同一主人的手枪待在一起。
【警员的心脏】:一个警员的心脏,鲜活完整。
“要回去了吗?”
屠夫点点头,仍然细致地帮秦难安将雨帽戴上,它手上沾的血蹭到了秦难安的雨帽上,留下了一片红色,但秦难安没太在意,反正过不了一会儿就会被雨水给冲刷干净了。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步入雨幕之中,夜色已渐深沉,只留下一具被人剥走了皮囊的活尸在不断缩小的雨中孤岛等待着被雨夜吞噬。
“呼——嘶——呼——嘶——”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跟自己讲的故事,雨夜屠夫的故事。
眼前的屋顶被雨夜一点一点地吞噬掉,他的双眼无法闭合,就只能一直被强迫着看着这样残暴的场面,直到雨洒了进来,啃咬他身上的肌肉,让他连最后一点残余都不剩下。
——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就这样,看着自己的长官被一个年龄不大的女人带走,你们连动都不敢动,最后只能躲在屋檐下看着他被剥皮,是这个意思吗?”
局长手撑在红檀木的桌面上,怒极反笑,质问着面前低着头一片萎靡的警员们。
“好好好,真不愧是我局的‘骨干力量’,明天通通都给我滚蛋!”
他的脸骤然变色,拿起桌子上的烟灰缸就朝其中一个警员砸去,厚实的烟灰缸砸到警员头上,鲜血伴着残余的烟灰流淌了出来。
局长没有收力,完全是下了狠手,偏偏那警员也不敢躲,只能站在那里乖乖受着,脸色苍白,还糊着一大片的鲜血和烟灰,看上去狼狈极了。
等局长发完了脾气,他身旁一直站着的警员这才出来规劝他:
“好了局长,别生气了,为他们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6/150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