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新元思绪混乱,他本能认为戚寻的出现不可思议,但脑海却又主动清晰地刻入戚寻低沉悦耳的声音。
人多就总有人憋不住,没过多久,台下开始窃窃私语,戚寻不在意这些小噪音,他不经意抬眼一扫,台下又乖乖噤声了,效果堪比第二次打上课铃。
“正式上课之前,先点个名,我事先在学习通上告知过大家我课上的点名规矩,不需要扫码签到,但口头点名现场两百多位同学我不可能每个人都点一遍,那样效率太低,所以,”戚寻拿起一张名单和一支黑笔,“我抽查,点到名字的同学,举手喊到。”
阮新元在下面又打开手机翻看了一遍B大的官网还有论坛,再次确认信息无误后,他微微抬眼盯着黑板上的“戚寻”二字,始终心神不宁。
这个叫戚寻的B大教授,真的见了鬼的对上了那三个条件。
不仅如此,他出现的地方,也正是他外婆请神重算得出结果的距他十公里以内。
阮新元的唯物思想遭到了猛烈冲击。
哪怕有很多人来请他外婆算过命说他外婆能知天命,他也始终不怎么信这些。
更何况他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觉得不会出现所谓命定之人呢……
那要怎么办?
可是他确实身体无恙,说不定是瞎猫碰死耗子凑巧呢?
真有那么巧的事情吗?
阮新元有些头疼地咬了咬笔盖,感觉自己要精神分裂了。
“下一位,土木241乔斯明。”
一秒过去,没人喊到。
戚寻扫了眼台下,声音没什么起伏地又喊了一遍,“土木的乔斯明同学来了吗?”
怎么有人喊乔斯明?这小子不都和女神约会去了吗。
阮新元持续盯着桌板发呆。
“土木241的乔斯明同学没来吗?”低沉好听的声音第三次重复念出这个名字。
此刻的阮新元脑子有点冒烟,思考缓慢,又顿了一秒,他猛然反应过来什么。
“到。”
在戚寻准备在表格名字后面空格打叉的前一秒,他停住手,顺着那道清脆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看到了一张像被酒红色鸭舌帽染上红色的脸,面庞上双眸明亮,精致漂亮的无可挑剔,眉目间还添几分伶俐的英气。
阮新元脸颊发着烫,少有的有些窘迫,此时四周投射过来的视线让他的耳朵也开始不自觉变红,他尴尬得不行。
但在戚寻确认他身份之前,他还不能放下举着的手。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触,时间像有一瞬凝固,不远的距离让阮新元能够确认戚寻的眼神也落在他的脸上。
阮新元整个人都在持续发烫,眼睛很快逃似的微垂,没有再与台上之人对视。
不过因为走神失误的阮新元心跳很快,不如往日般游刃有余的细心,未曾注意到对方震颤的瞳孔和轻微发着抖执笔的那只手。
“我以为大家都会对自己名字很敏感,看来有的同学可能慢半拍,”戚寻盯着阮新元淡淡笑了一下,“希望不是因为‘张冠李戴’。”
台下的学生一个个都是人精,听懂了戚寻故意调侃的言外之意,没忍住笑起来。
“好,下一位。”戚寻一开口,台下笑声适时停止。
涨红着一张脸的阮新元终于可以放下手,像挣脱了某种束缚。
他后知后觉戚寻刚才和他对视的那一两秒带给他的熟悉感更明显了一点。
怎么会这样……
他确实以前没见过这个人。
一节课在混乱放飞的思绪里度过得很快,阮新元本来就不是来听课的,再加上戚寻的出现和点名遗留的尴尬,整节课他都低着头装模作样在笔记本上画简笔画。
下课铃声再不响他就将在一页纸上画第二十五个不同神情的金元宝。
“叮——”
好在下一秒,铃声就响了,他回神微微仰头,发觉台上讲课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下了灰色薄风衣外套,内搭白衬衫的两边袖子随意地被向上卷了几厘米,露出了手腕至一半小臂处明显的青筋。
阮新元身边的人动起来,他没再盯着台上的人看,静悄悄又快速地收拾纸笔放进书包,就等着台上的人发号施令下课走人。
戚寻一向不拖堂,不管课讲到了哪个部分都能及时停下,他放下投影控制笔,“今天的课就先上到这里,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在学习通私信我,我看到就会解答,最后祝大家周末愉快。”
不管这堂课的老师有多美貌如天仙,看过了新鲜感自然会下降,什么都不能阻挡大学生们赶着下课的心。
阮新元把书包背起,跟着边上的人站起来排队走到过道处,他刚准备走上台阶,就被人拍了下肩膀叫住了。
“帅哥。”
阮新元下意识转过身,一个竖着高马尾笑容灿烂的女生大方开口,声音清脆,直奔主题,“课上注意到你穿薄荷绿很好看,能不能加个微信?”
在讲台上重新穿上灰色风衣外套的人放慢了收拾文件的动作,他的余光一寸又一寸地描摹着某个人的神情。
阮新元习惯了这类场面,就算周围还有人在也不会觉得不自在,他回了个礼貌地笑,酒窝在脸绽开,“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
这是阮新元惯用拒绝人的话术,非常好用。
他的声音不重不轻,刚好让周围有意围观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本来和高马尾女生抱着同样心思的人这下也泄了气。
站在阮新元对面的女生面露可惜,但并没有为难,和他道别后留下个潇洒的背影离开。
阮新元在转身前停顿了一秒,逆着向上走的人群往讲台中心看去。
戚寻已经重新穿上了外套,他低垂着头,神色如常,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并没有分出丝毫眼神给他们这些离开的学生。
但……阮新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刚刚有人在紧紧盯着他,那种感觉并不如火般滚烫灼人,反而有种拥住他腰部令他呼吸加重的阴凉感。
这种感觉有点诡异,他却觉得微妙,算不上讨厌,不过大概率是他的错觉。
阮新元利落地走出教室,并不知晓本来安安静静躺卧在讲台桌面上的粉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骤然分尸,半截滚落到了地面。
明明那只手,前几分钟还温柔地握着它在黑板上书写板正漂亮的字迹。
*
阮新元在回学校地铁上头有些昏昏沉沉,他活动了几下脖子,估计自己是午睡没睡够、刚刚那一个半小时的课还都低着头的原因。
等他回去推开寝室的门,发现寝室剩余三个人都在。
方又知见人回来非常热情地围了上来,“新元你回来了,正好我和其风康良他俩商量着晚上出去搓一顿,这可是我们寝室正式第一顿聚餐。”
“元哥你应该晚上没别的安排吧?”蒋其风边削苹果皮边问。
阮新元自然没什么异议,“没事,选好要吃什么了吗?”
方又知从蒋其风手里接过削好的苹果,“其风找到一家,就我们学校一公里外那个商场刚开业的火锅,大众点评上看环境特别好,四个人也可以坐包厢还没有低消。”
阮新元放下书包点点头,“好,午觉没睡饱,我再补一个小时觉,你们要走了叫我就行。”
严康良一手敲键盘一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刚说完要睡觉,阮新元把帘子一拉,趴在桌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觉得自己最近睡眠质量还不错,基本上是一沾枕头就睡,只要别做噩梦就行。
不知坠入梦乡多久,熟悉的灼烧感毫无预兆的再次袭来。
而这一次梦里没有歌谣和唢呐声分散他的注意力,被烈火包围的疼痛感比上一次的梦还要真实。
随之而来的……还有脊背五脏六腑钻心的痛。
阮新元拧着眉,在疼痛里强迫自己睁开眼,他的额角不停地出着汗,心口难以言喻的疼痛让他嘶哑着声音发出微弱的求救:“呃,救……救命……”
“救……命……”
下一秒,帘子被猛得拉开,光线射进来,方又知着急忙慌地抓住阮新元的手臂,“新元,新元你没事吧?”
一旁的严康良看着汗如雨下表情痛苦万分的阮新元表情严肃,直接拿出手机打电话,“我叫救护车了!我们三个帮忙把人背到一楼去!”
蒋其风肌肉多、力气大,在两人的帮助下把已经痛昏过去的阮新元背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从四楼往寝室楼下冲去。
*
南阎地府,祀天殿。
“殿下,已经查过名为‘乔斯明’此人的所有轮回转世生平的身份信息,没有任何异常。”钟叩没什么表情,毕恭毕敬地把簿子递给坐在上座眼神漠然气质阴森的男人。
男人轻轻翻动着手中的资料簿,一字一句扫过上面的所有记录。
约莫一分钟后,他合上簿子,声音薄凉,“我确定我今天见到的就是他……他和从前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气质也不会错。”
“九百多年了,他真的重新出现了……”
钟叩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没有应和。
“所以,他真的不叫这个名字,我没猜错,他是帮这个姓乔的来代课的,”戚寻冷冷地扬起嘴角,笑不达眼底,“你先下去,把危袭喊上来。”
“是。”钟叩退下。
没过一会儿,危袭走进了阴森的大殿内,朝座上男人鞠了一躬,“殿下。”
“跟踪一下这个叫乔斯明的男人,查一下你们王妃如今叫什么名字,一天内给我答复。”戚寻把资料簿还有一幅人物肖像画抛给危袭。
危袭隔着两米距离精准接过两样东西,默契接收指令,“收到。”
他刚想退下,突然又被戚寻叫住了。
“等等。”戚寻稍微坐正了点身子。
危袭重新弯腰,“殿下请吩咐。”
“司命阁杂综室有没有……记录第三者成功上位的凡人琐事,亦或者什么成功方法。”戚寻淡淡问道。
大殿内安静了五秒。
危袭嘴角抽搐,“呃,殿下,要不你直接……到人间家里连上wifi上网搜?现在互联网上什么人都有。”
“你这是什么意思?”戚寻的声音薄凉,阴恻恻地看着人像吐信子的蛇。
危袭很快跪下,字正腔圆地喊道:“殿下,卑职绝无他意!您做小三,倾城之恋!”
戚寻:“……”
他厌厌地摆摆手,让人退下。
第3章
入夜,江城人民医院。
阮新元睁开迷蒙的眼,视线渐渐明晰。
“天呢,元哥,你终于醒了!”蒋其风看到病床上的人睁开眼睛,一下子从凳子上坐起来,变得精神抖擞。
严康良也松口气,站起身,“我去喊医生。”
阮新元脑内空白,还没反应过来,消毒水的味道刺激到了他的神经,让他清醒了一点,他微微抬起胸膛,迟缓地回想起钻心的疼痛。
自己又做了之前的噩梦,这次不仅是醒不过来,还心脏抽痛,给他痛晕过去了,然后就是自己求救……
“元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蒋其风给人倒了杯温开水,把床摇升起来。
阮新元接过水杯,慢慢喝了一口,润了润干得起皮的嘴唇,哑声回应:“我现在没事。”
严康良跟着一位女医生和一位女护士走进病房,蒋其风见状自觉退开到一边。
医生检查了下机器各个指标,问道:“病人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阮新元摇摇头,“没有。”
那种心脏像被撕裂一样的感觉已经消失了,此刻他回忆起来,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一边的护士把机器从阮新元身上撤掉,医生拧着眉,语气有些凝重:“病人的身体从昏迷到现在,各项数据都在正常数值范围内,包括血液化验报告和CT影像结果都显示你的心脏没有任何问题,你只是昏睡了三个小时。”
“那这是……什么原因啊?”蒋其风挠挠头,“他在寝室里脸色发白还浑身冒汗捂着心口,别把我们吓死,还以为得抢救了。”
“排除生理上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心理压迫神经造成的,回去记得好好休息,年轻人不要熬夜,饮食要规律,保持好心情,如果再发生这种情况,还是需要及时就医,”女医生在文件夹上写着什么,“待会儿就可以在急救中心办理出院了。”
“好的。”严康良点头。
医生和护士前脚刚走,后脚方又知拎着一大袋快餐走进病房,香味飘了满屋。
他看到阮新元已经醒了,马上把东西放下,急切地问:“新元你醒了,还有不舒服吗,医生来检查过了吗,怎么说?”
严康良把医生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方又知皱起眉,“啊……可新元你不是我们四个人里面作息最规律那个吗,平时还打羽毛球什么的,你最近心情不好吗,什么事情压力大也是可以和我们说的嘛。”
阮新元喝完水不久就恢复了力气,感觉自己现在和平时没差别,表情真诚,“没有啊,我心情挺好的。”
方又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推了推眼镜,凑到阮新元耳边悄咪咪说:“不会是因为你父母催婚催太紧给你造成隐形压力了吧!”
阮新元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不会不会,我对这个事情没什么……”
他脑内突然闪过一张看过一眼就让人难以忘却的脸,声音越说越小。
蒋其风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悄悄话,有点懵逼,“什么什么,我也要听。”
方又知朝人吐舌,“没什么没什么。”
“反正医院检查结果没问题就好,总比查出来是什么大病好,检查过了也可以放下心。”严康良走到饭盒边上,准备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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