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三个月,那完全是用两条腿走的。就是四条腿儿跑,那也因为兽形太小而跑不了多快。
食人鹰回去就快了,兴许半个月,不!十天就是一个来回。
清道:“还会有族人在部落吗?”
他们走的时候太混乱。
清心中隐隐知道回去这一趟的结果,但他没理由不让白争争去,甚至他自己都想去。
万一呢?
万一有族人回去了呢。
白争争道:“看了才知道。”
他这次回去估摸着也不会太久,时间上跟在岛上驯食人鹰差不多。
“那好,早去早回。”清点了头。
年握住清发颤的手,道:“幼崽那边……我们怎么说?”
白争争道:“让他们看着,就当我们去小岛上了。”
清平复那天夜晚经历的恐惧,忙问:“什么时候走?”
白争争道:“天气好一点,后天吧。”
“那、那我去给你们准备些食物,路上饿了吃。”清急着往山洞去,白争争一把抓住他。
“清,不能让幼崽看出来。”
要是他们知道白争争回的是原来的部落,又怕他们想起自己的阿爸阿父,再生个病就不好了。
*
天灰蒙蒙的,厚重的云层挡住了炽热的阳光,但却闷热异常。
今天无风,海浪平静。
幼崽们站在海岸边,看着白争争坐上了大黑的后背,冲着他们招手。
幼崽蹲在旁边,乖乖仰头看着他。
白争争道:“我去小岛那边看看,过几天就回来,你们在家要听清跟年的话,知道吗?”
“争争,我们知道,你都说了几遍了。”
白争争弯眼:“那我走了?”
幼崽挥着爪子,眼睛早已经落到沙滩上散落的海鲜上去了。“走吧走吧。”
白争争看了眼清跟年。
清冲着他露出个苦涩的笑容。
“早点回来。”
白争争道:“好。遇到危险,就带幼崽们也过来小岛。”
“知道了!”清道。
白争争拍了拍大黑的翅膀,食人鹰往海边走了几步,展翅腾飞,几乎掠过海面,随后越飞越高。
烬坐在白争争身旁,等到后面的海岸看不见了,才道:“可以了。”
白争争便抓了抓大黑右侧的羽毛。
大黑不耐地嘶叫一声。
白争争:“三条大肥鱼。”
大黑这才翅膀一偏,缓缓往南边而去。
海上白争争不认识路,他指挥着大黑沿着海岸线,慢慢往南。
之前他们逃跑时一日走的路,大黑拍几下翅膀就飞完了。
白争争看着底下迅速掠过的丛林,又将兽皮拉了拉,遮在头顶。
三日后,他们掠过之前经过的盐湖,白争争驱使着大黑下去。
盐湖很大,飞过来时,附近还有兽人部落。
白争争不想惊动兽人,悄无声息地用提前准备好的兽皮兜取了一点盐,随后又继续让大黑往南走。
又一日,随着底下的海岸线越来越熟悉,白争争意识到已经进入了他们曾今的部落范围,忍不住频频往下看。
烬见他都忘了指挥大黑,拍了拍鸟背,让它缓缓降落。
白争争看着越来越近的草房子,却忽然抓着大黑的羽毛让他往边上的小山上落。
待到大黑悄无声息地立在小山的树上,不愿意再走,白争争自个儿急忙爬下树,向着草屋靠近。
林猫部落居住的这片地方食物还算充沛,自下了树后,走动间丛林里就有许多飞起的鸟儿、咕咕鸡以及各式各样的中型野兽。
部落的房子就在山脚下,用荆棘围了一圈。
白争争从部落后头靠近,隔着荆棘,看到了里面明显有兽人活动的迹象。
他忍不住想拨开荆棘细看,却被烬抓住了手。
他道:“不是林猫。”
白争争眼眶发红,紧扣烬的手。
他关心则乱,实际上只需要嗅一嗅气息,就知道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了林猫兽人的活动。
他们没有贸贸然地进去,而是在外面等候。
不久,草屋里出来些兽人。
白争争看清他们的样子,有些失望。
不认识,也不是周边部落的兽人。
“要不要上去问问?”
白争争观察了一会儿,看都是些食草兽人,才点了头。
食草兽人一般和善些,不会无缘无故跟他们起冲突。
他跟烬装作路过的兽人,停在了白争争再熟悉不过的部落门口。
林猫部落门口清理出来了一大块空地,就是在有兽人或野兽靠近时及时分辨。
他们一出现,部落里立即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兽人们穿着草裙,拿着长矛,敌对地看着他们。
白争争认出这些是杂居的兽人,各种兽形的都有。
“你们是谁?来我们部落干什么?”为首的兽人皮肤黝黑,头顶牛角,目若铜铃盯着他们。
白争争看兽人们以他为首,这或许就是这个杂居部落的族长。
白争争闷咳两声,扶着烬递过来的手臂,虚声虚气道:“我们是南边来的兽人,听说这里有祭司,想请求他帮我们部落治治病。”
“南边哪个部落?”
“灰草部落。”
南边确实有个灰草部落,以往很跟林猫部落有往来。
牛兽人紧盯着搀扶着白争争的烬,绷着脸道:“这里没什么你们要找的祭司,你们走错了。”
“才不会!我们族长不会骗幼崽的咳咳咳!”白争争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愈发的白。
兽人们一听他是幼崽,又看他生病生得这么厉害,悄悄靠近牛兽人道:“是幼崽。”
牛兽人并不心软。
他看着烬道:“你们赶紧走,不然就不怪我们不客气!”
烬搂着白争争,低着头不言不语。
白争争道:“那你们帮帮忙,能告诉我们他们在哪儿吗?我的族人还等着我们去救呢。”
白争争说着想起不知道哪儿去了的林猫兽人,眼泪直往下砸。
他这伤心半点不是演的。
这群兽人本就是散落的食草兽人组成的,他们接收了不少流浪而来的兽人,心地善良。
牛兽人看白争争这模样,杵着长矛道:“我说过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林猫部落,也没有祭司。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就是个空的部落。”
“怎么可能!”
烬看亚兽人憋红了的脸,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无声安抚。
“没骗你!我们来的时候一个兽人都没有看见!”牛兽人后头的年轻兽人喊道。
白争争战栗,眼里的无助吓到兽人们。
牛兽人黑着脸,将长矛一杵,闷声道:“我们不撒谎,来的时候本来就是个空部落,只看到几个光秃秃的骨头架子,不过都被扔到大海里去了。”
白争争真的有些站不住,半个身子倚着烬,声音轻颤问:“林猫兽人的?”
牛兽人看他这伤心欲绝的模样,对他的话信了五分。但他身后的成年兽人太有威胁性,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只道:“有林猫兽人,也有其他兽人。”
白争争腿一软,被烬搂住。
牛兽人身后的其他兽人不忍,道:“我们也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但我们来的时候真的没有看见一个活的。”
“那总、总有活的,你们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白争争带着祈求,眼里的泪珠让他看不清楚,胡乱地用手背抹去。
牛兽人压着眉头,不再言语。
身后的兽人就道:“不知道,我们也没来多久。”
第34章
或许是白争争的伤心太过真是, 又是个瘦削的“幼崽”,最后兽人们将能知道都告诉了他。
他们来的时候,部落里已经长满了杂草。
不仅是林猫部落,这附近的几个部落里都不见兽人身影。
因为这一处的房子好看, 保存得也最好, 所以他们决定清理的这一个地方住下来。
就在清理时, 他们找到不少兽人的遗骸。
不过都剩下些白骨, 肉腐烂了, 或者被动物吃了。
他们甚至还在林间看到了尸骨被野兽拖拽过去的痕迹。
最后他们只清理出来了十几个兽人骨头, 有些骨骼小, 那些多半是林猫的, 只有三具。
其他的是不知名兽人的,有点像大型的猫兽人,还有点像犬类的兽人。
最后,他们都将骨头丢进了海中。
……
此刻,浪潮汹涌, 水花溅起几米高。
白争争站在幼年不知道爬过多少次的礁石上, 远眺着整片熟悉的海域。
站到腿麻木了, 才缓缓抱着膝盖蹲下来。
烬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那些兽人很可能活着。”
白争争道:“他们跟来了吗?”
烬听到林间的动静,道:“跟来了。”
那牛兽人显然不完全相信他们,派了兽人盯着他们。
白争争站起来,软绵无骨地趴在烬的肩膀上,耳边轰隆隆的他听不见别的,只是难受。
在感受到腰上圈紧的胳膊时,他憋着抽泣。
即便身子发颤, 哆嗦得站不住,也只埋在烬的肩上闷闷地流泪。
哥哥、阿爸、阿父,你们在哪儿啊……
烬心拧了下,也不管后头林子里盯梢的兽人,安抚着怀里无声无息的白争争。
海浪总是不变的。
这片海域也从未变过。
刚穿过来时,白争争也不能接受。
可身体就是个几岁的小不点,他被迫地遗忘了上辈子的事情。
直到他慢慢长大,慢慢记起前头的事,还幻想着带领着族人们发达呢。
可还没开始行动,就一下子没了部落。
“呜……”白争争攥紧烬的头发,压抑着,哭得撕心裂肺。
烬吓了一跳。
“争争。”
他将亚兽人脑袋按在肩膀上,手捏着他后颈,道:“会找到的,会找到的……”
林间动静响过,烬知道,盯梢的兽人走了。
他干脆坐下来,将亚兽人横放在腿间,捏着他的下巴压着人看着自己。
“争争,看我。”
白争争眼珠动了动,无声流着泪。
泪珠像小珍珠,一串接一串,没有尽头似的。
烬将他的泪珠抹去,又捏着他的唇角让他松口。
他按住亚兽人唇上的血印,额头与他相抵,他道:“我陪你找,咱们慢慢找。”
“哥哥……”白争争眼泪流得更凶。
自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他操心着族人,又压抑着不敢表露,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发泄。
烬包容着,轻柔地顺着亚兽人的头发,一语不发地陪着他。
潮起潮落,乌云替代了阳光。
下雨了,巨大的食人鹰从林子里钻出来,找到他们。
大黑不情不愿地拱了拱白争争的手,冲着他俩叫了一下。
它饿了。
白争争一动不动。
他抓牢了烬的手,目光盯着海面。
不知道被扔进海中的,又是哪个叔叔伯伯。
“嘎!嘎!嘎!”
大肥鱼!大肥鱼!它饿了!
大黑看他俩不理人,扯着嗓子冲着他们耳朵叫。
白争争被叫得烦,一巴掌拍在鸟头上。
“自己抓不行!”
烬听他暴躁语气,动了动被亚兽人紧紧拽住的手。
他知道这是缓过来。
“嘎!嘎!嘎嘎!”
食人鹰轻易不叫,一叫就跟那破锣似的烂嗓音,不是“嘶”就是“嘎”,难听极了。
白争争手背横过眼前,嗓音沙哑道:“咱回去吧。”
烬:“先吃顿饭再走。”
白争争点头。
他起身在礁石上寻找食物,烬就往海中走。
食人鹰知道他抓鱼去了,兴奋地拍打翅膀。
不是它不劳而获,坐等吃现成的,实在是人鱼抓的鱼好吃。
周遭有兽人,烬抓了几条鱼上岸,先喂了大黑。随后让大黑带他们飞到了没有兽人部落的地方,作为今晚落脚处。
烬抓的鱼还剩两条,白争争去小河沟边刮了鳞片,又去了内脏,拿去落脚的树洞边。
烬搭了柴,刚生好火,看亚兽人从暗处走路火光中。
他接过鱼肉,架在火上烤。
白争争坐在一旁,双手抱着膝盖,静静地注视着火上卷曲的鱼肉。
烬托着亚兽人的脸抬起来,手指蹭了下他微肿的眼皮。
白争争抿唇露出个浅笑,眼里带着淡淡的愁绪,还有些鼻音:“我已经好了,就是憋久了,一下子触景生情,难受。”
烬:“要不再四处走走,打听打听。”
白争争眼珠微动,看着烬:“回去会不会太晚,清他们会担心。”
“不会。大黑很快。”
树根下,缩得跟个草垛似的食人鹰听到自己的名字,看过来一眼。
见两个兽人又没继续叫自己,闭了闭眼睛,脑袋往翅膀下一藏,睡大觉去了。
白争争:“那就打听下。”
趁着烬烤鱼这会儿,白争争去树林里转了转。
这附近的林子他熟悉,哪里有果树,那棵果树什么时候结果子,哪棵树上的果子最甜,他摸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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