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刘华实听到了一声风鸣,但刚才被小蛇伤到,他的视线有些模糊。这个经验丰富的偷猎者环视了一圈,没找到发声的东西,放松了些许警惕的他把视线挪回了镜流身上。
“小东西,任凭你再怎么凶,今天你不给我死在这里,我老刘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说完,这个脸上布满风霜的偷猎者瞥了一眼还没缓过劲的同伴,嫌弃地啧了一声,指望不上这些人帮忙的他打算自己来,总归这条蛇已经跑不掉了。
游历过大江南北,杀过老虎宰过狮子的他压根就没把镜流的攻击力放在心上,他晃了晃手里的匕首,镜流颈部的伤口又被撕裂了不少,他发出了哀鸣。
这声音让刘华实眯了眯眼睛,代表胜利的笑意挂在了他的脸上,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直直把匕首拔了出来,鳞甲又一次被穿透的镜流疼得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差点忘了。”
说着,刘华实把沾满了蛇血的匕首随意往裤腿上擦了擦,别回了腰间,旋即,那只粗糙的手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玻璃瓶,放到嘴边,斑驳的黄牙咬住瓶口处的塞子,往上一拔。
“小东西,你还有液体黄金呐。”模糊不清的话语从那张满是烟臭味的嘴里落下,他拿着这个勉强还算得上干净的瓶子就要往镜流嘴里塞。
他甚至开始幻想之后能得到多少回报了。这个满心满眼只有手里蛇的偷猎者,拨动着心底的算盘珠子,已经开始盘点这次的收获了。
但这一次他注定得不到任何东西。
“呼——”
风啸声响起的瞬间,一直等待时机的飔风动了。
*
他的出现惊呆了在场的众人,这条身长五米多的巨蛇吓坏了偷猎者们,除了刘华实。
只是他并不是不在意,而是他已经看不见了。
那对锋利的尖牙死死钉住了他的鼻尖,在破开人类脆弱皮肤的一刹那,飔风注入了牙管里积蓄许久的毒液。
“啊——碰——”
刘华实哀嚎了一声,手舞足蹈的他已经顾不得手里的蛇了,被松开的镜流掉到了地上。
时刻留意着小蛇动静的飔风,用尾巴把那几人试图重新抓住小蛇的罪恶之手狠狠抽走,随后他将心爱的镜流扒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镜流颤抖着身体,顺着那条漆黑的尾巴攀上了飔风的背鳞,贴着伴侣的脑袋,发出了一连串的气音——惊吓过度的小蛇连嘶鸣都发不出来了。
背鳞上不断颤抖的镜流让飔风心疼到了极点,那双满是傲慢的低垂眼眸第一次直视了这群杂碎,片刻后,作为对偷猎者们伤害小蛇回报,他又一次注入了大量毒液。
刘华实又哀嚎了一声,他怒斥着手下的废物,让他们赶紧想办法,把自己鼻子上的蛇弄走。
但小队里没人愿意接这个差事,就算再白痴的偷猎者,在看到飔风身上那规则的环纹后,也能清楚辨别出这两条蛇的种族——眼镜王蛇,一种只需要12毫克的毒液就能杀死一个成年人的剧毒蛇。
以量大管饱的毒液稳住自己在爬行界内的威名的眼镜王蛇,在面对失去斗志的人类时,所能带来的杀伤力是无法估量的。
何况他们现在要面对的是两条这样的毒蛇,其中一条的身形甚至比论文里记录的最大个体还要来得长,它能排出多少毒液根本敢想。想到这儿,剩下四人中胆子最大的王强也开始哆嗦了。
“刘,刘哥!”王强吞咽着唾液,喉结动了又动,半晌后,到底不愿轻易放弃同伴生命的他举起了猎枪,受到他的鼓舞,剩下三人也拿起了武器。
在那双不时扫过自己冰冷的墨瞳的注视下,他们冲了上前。
不断颤抖的镜流本来在伴侣冰冷的背鳞上回复了一些理智,但当小蛇又一次看到向自己扑来的偷猎者时,应激过度的他贴着飔风的面鳞,冲了出去。
命中率奇高的镜流咬住了王强的耳朵,毒液无比顺畅地被他送入这个偷猎者的体内。
剩下三人尖叫了一声,手中的武器“哐啷啷——”地掉在了地上,他们连滚带爬地跑向了皮卡停放的方向。
被蛇咬中的两人愤怒极了,但他们挣脱不开那两条长尾的束缚,从蟒蛇身上学了很多东西的飔风与镜流,将它们的看家绝学——绞杀运用得淋漓尽致。
情绪激动的两人,心脏剧烈地跳动,于是他们血管中混杂着毒液的血液流速更快了,尤其是刘华实,他的眼睑已经开始下垂,这是明显的神经毒素中毒反应。
向来克制节俭的飔风这一次是奔着杀戮去的,新仇旧恨之下,他对着这个讨厌的人类,注入了足以杀死一头亚洲象的毒液。这个作恶多端的偷猎者今日注定要命丧黄泉!
在毒液的作用下,刘华实已经看不清东西了,手软脚软的他重重跌在了地上,口吐白沫,瞳孔放大,眼看就要不行了。
见此情形,飔风“嘶”了一声,确认了仇人不能再起后,稍微平静一些的他,这才舍得放开嘴里快要被自己生生咬掉的鼻子,游到了镜流身边。
一尾巴把镜流咬住的人类抽翻,用庞大的身体接住了跌了个踉跄的小蛇,飔风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耐心劝诱着明显还处于应激中的心上蛇。
“镜流,放开他好不好,我们该回家了。”
“早上打扰我们的蟒蛇被我杀死了,你想不想看看我的战利品?”
“前几天你说想吃鼠蛇,我带你去捉好不好?”
“他们的血很脏,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镜流,你最爱干净的,不要咬了好不好?”
……
劝说镜流的飔风并不打算放过这几个伤害镜流的人,他已经记住了他们的气息,没有猎物能逃过这位强大捕食者的追踪。
他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安抚伴侣,在他心里,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过镜流。
*
漫长的十分钟后,沉默的小蛇终于有了反应,“回……家……飔风……”
已经精疲力尽的他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语,在伴侣的安抚下,迷迷糊糊的小蛇迟疑地放开了王强。
可他真的太害怕了,以至于在脱离了可依凭的物体后,这条瑟瑟发抖的小蛇又下意识地回头咬了王强的大腿一口,这个吊儿郎当的偷猎者又发出了一声哀嚎。
飔风一时有些焦头烂额,手忙脚乱的他连哄带骗,好悬才把小蛇带离了人类身边。
镜流安静了一会儿,飔风才有机会探查伴侣的伤,看着镜流颈部还在渗血的伤口,飔风自责地蹭了蹭伤口旁边完好的浅灰鳞甲。
小心翼翼地叼起镜流,他要把小蛇带回巢穴里,镜流一动不动,还在惊吓中未回神的他乖巧得像一条塑胶玩具一样任由飔风叼起。
他们穿行过草叶,在路过瘫软在地不断抽搐的刘华实时,飔风刻意用尾巴遮住了小蛇的眼睛,但他迟了一步,镜流又开始了颤抖,飔风不得不加快了速度,梭上了竹台,顺着巢穴口的枝桠叼着镜流爬进了小窝里。
地面上的王强咬了咬牙,他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把刘华实架在了身上,这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赵毛三人,略有些心虚地接过刘华实,扶住了王强。
“哥,我们,”
“什么都别说了,我也被咬了,先出林子,去医,不,回村子,那个什么研究院的人驻扎在那里,他们肯定有血清。”
几人狼狈地捡起工具,踉踉跄跄地跑到了皮卡上。
就在发动机点燃的一刹那,赵毛发出了尖叫“哥,刘哥没气了!”
第50章 千里追敌
赵毛话音刚落, 剩下三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在了刘华实那不再动弹的身体上,这群往日没心没肺的偷猎者,一个个抖着手指, 去探触刘华实的鼻尖。
没有奇迹发生……
第一次直面同伴死亡的偷猎者们,真切有了几分兔死狐悲的哀伤,他们沉默了片刻, 像是在哀悼自己那往后暗无天日的未来。
从领队的结局窥探到自己下场的王强打了个寒颤, 他可也被蛇咬了!虽然小的那条没有大的那么凶, 但……那到底是毒蛇啊!
王强并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试探蛇毒到底致命不致命。
他伸手拂过刘华实未阖上的眼睛, 那放大的瞳孔中突然倒映出了一张惨白的脸, “啊!”被自己死人一般毫无血色的面容吓了一跳, 王强的心砰砰直跳。
他的头更晕了, 埋伏在血液中的毒液已经开始侵蚀他的神经系统了……
逐渐开始展露威力的毒液让他感觉到了寒冷,自觉不妙的王强来不及再做什么哀悼了。
额角冒出冷汗, 明显慌了神的王强大声呵斥着驾驶位上的刘四, “老四,你还不快点开!你想我也死在林子吗?”
刘四慌慌张张地应了声是, 手足无措的他与赵五对视一眼,他们互相看到了对方惊恐的面庞。
在王强下一声呵斥到来之前, 下意识点了点头的刘四按捺住了心下的恐慌, 咬着牙关,把方向盘转得乓乓响,随后, 他一脚踩死了油门,皮卡“吱呀——”叫了一声,晃晃悠悠地疾驰在他们来时的秘密通道上。
没了领队的压制,副队又受了伤, 本就算不得好人的几个偷猎者各怀心思,在短暂的恐惧过后,重新镇定下来的几人不时瞥向身后的车斗,那贪婪的目光将他们心中的贪欲尽数袒露。
不过,忌惮于王强那愈发阴冷的目光,他们按捺住了蠢蠢欲动的心——跟刘华实一样,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于是,赵毛几人只能继续装作一副忠心憨傻的模样,赶往研究团队驻扎的山村。各有计量的几人,谁都没再说话,难以想象的压抑卷袭了整个小队。
突然,刘华实的手机响了起来,所有人吓了一跳。
从刘华实的外套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烦闷的王强实在没有应付老板的心思,随手关了机,整个人瘫在了后座上。
“去他的!”他低低咒骂了一声。
窗外的景物飞速向后而去,王强的呼吸愈来愈急促,几分钟后,他甚至发出了风箱似的吭哧声。
“老四,再快点。”这个已经毒发的偷猎者虚弱催促道,蛇毒让他失去了以往的冷静,自然而然地,他也忘记了刘华实曾经关于谨慎的教导。
“诶”的一声后,皮卡又一次冲了出去,柴油燃烧的气味在空气中经久不散。
这特殊的气味引起了雨林猎人们的注意,尤其是飔风。
正叼着镜流爬树的他缓缓翻转身体,目光阴冷地看着那因车辆行驶而不断摆动的树木,将那明显是仇敌逃跑的方向深深印在了脑海里。
这条在人类身上饱尝仇怨滋味的蛇,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对于极擅追踪的他而言,找到这群该死的人,比捕获一条毫无攻击力的鼠蛇还来要来得容易。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嘴里的小蛇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的鳞片瞬间炸开,被镜流的异常吸引了全部注意的飔风,根本不愿分给旁物半点心神。
费劲千辛万苦,神经紧绷的飔风用尾巴卷着草药,叼着仍浸在惊恐中无法自拔镜流,他们终于回到了榕树上巢穴中。
轻柔地将小蛇放回小窝里,口腔中残留着的血腥味,让这条勉强冷静下来的蛇有些神经质了——伴侣受伤,搅得这条稳重的云河领主心神恍惚。
保护欲达到巅峰的飔风,把一切可能伤害到小蛇的东西都清到了竹台上,往日温馨的巢穴瞬间变得清冷起来。
空荡荡的巢穴让镜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在肾上腺素褪去后,这条还没从惊恐里回神的小蛇蜷紧了尾巴。
他仍在颤抖……
镜流费尽了理智,也压不住刚才生死危机给他带来的恐惧,羽绒小窝发出了恍若鸟雀振翅的响动。
小蛇不安的姿态快要让飔风心碎了——他的镜流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镜流……”
看着小蛇颈间仍在不断渗血的伤口,实在压不住火气的飔风獠牙动了又动,划断了准备覆在镜流伤口上的宽大叶片。
略带苦涩的树汁顺着蛇信滑入了他的胃部,飔风身体一僵,但蛇的心却已然被复仇的欲焰所填满了。
“我会让他们知道招惹你的代价,镜流……”
往日活泼好动的小蛇,今日对于飔风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看着一动不动的镜流,飔风轻轻蹭了蹭小蛇的鳞甲,不算亲密的触碰却让镜流瞬间绷紧了身体,刹那间,鳞片炸开的小蛇像极了毛茸茸的玩偶。
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向飔风,一遍又一遍地确认面前的蛇到底是谁?
飔风以为自己误触了镜流的伤口,道歉的话还未出口,情绪崩溃的小蛇就扑到了他的腹鳞下,惊恐的小蛇发出了哀鸣。
“镜流!你怎么了?!”
伤口的草药在小蛇的扑腾的动作间,被尽数甩开,落到了飔风冰冷的鳞甲上。他张了张嘴,泪水一滴滴从框鳞间地滑落,“飔风,飔风……”
在止不住的哭泣声中,镜流断断续续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伴侣的名字。
飔风为这哀戚的哭嚎而心碎,“我在,我在……”在一遍又一遍地回应着小蛇的呼唤声中,飔风紧紧用长尾包裹住了瑟瑟发抖的小蛇。
在伴侣的安抚下,哭累了的镜流不安地睡去,等待片刻,飔风轻轻唤了声“镜流。”
沉睡的小蛇没有反应……
飔风轻手轻脚地为自己的爱侣更换了草药,怜惜的目光一遍遍扫过小蛇伤口处歪七八钮的包扎物,叼着小蛇,把他缠到了自己的背鳞上。
随后,这条蛇定定看了看昏暗的巢穴,蹭了蹭背部已经失去意识的镜流,他滑出了他们的小家,他准备向白天伤害小蛇的人复仇,
尽管传承告诉飔风,小蛇现在需要的一个绝对黑暗又安静的环境,他得把镜流放在巢穴中,让他好好休息。
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镜流受到那么严重伤害的飔风已经顾不得传承的记忆了,他要带着小蛇一起走——这条蛇根本不敢赌,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又耽搁了时间,是不是回来就会看到镜流冰冷的尸体?
想到这,这条强大的云河领主抖了抖尾巴,他为自己预想的结果感到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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