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镜流被这抖动惊醒了,迷迷糊糊的他看着自己与巢穴越来越远的距离,颤抖着声音发问道:“飔风,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我,我害怕,我能不能回家?”
他又开始了哭泣,飔风停了下来,安抚地摩挲着伴侣的鳞甲,不愿让小蛇知道他需要再见到那些人一次的飔风,扯出了蛇生第一个谎言。
“镜流,巢穴附近白天来过那些人,我带你去竹林那边住几天好不好?或者你会更喜欢芭蕉林那边?”
“我,我,”无条件相信伴侣判断的镜流,此刻实在说不出话,仍处于应激中的他抗拒着陌生的环境,但看着飔风担忧的墨瞳,小蛇趴到了伴侣的背上,耳语般地询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看出镜流不情愿的飔风叹了口气,他也不想让受惊的爱侣跟随自己千里索敌,但实在害怕失去镜流这一事实的他,对与镜流分开这件事异常恐惧。
于是他柔下了声音,以前所未有的温和音调劝慰着自己的心上蛇,“等那些垃圾的气息散去,我们很快就回家,我跟你保证,镜流,”他缓缓吐出了信子,探寻着仇敌的气息。
“我跟你保证,镜流,会非常快。”飔风的声音骤然阴冷了下来,在小蛇以为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时,重新恢复正常的飔风温和道“睡一会儿吧,我的镜流,我们还要走很远。”
从没真正丈量过领地范围的镜流点了点头,不安的他用尾巴绞紧了飔风的身体,这力道勒得飔风有些难受,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摆了摆尾巴,顺着皮卡留下的辙印,追敌而去。
*
日落月升,靠着墨色的鳞甲,全然将自己隐秘在夜色之中的飔风,感受着偷猎者们的气息,眼神阴森地扫着山壁下乱作一团的山民,他缓缓吐出了信子。
镜流突然发出了一声颤抖的呓语,飔风瞬间扭过头,蹭了蹭背鳞处已然熟睡的镜流,随后,他悄无声息地滑下了山壁,看了看不远处的人群,又看了看背上的镜流。
思索片刻,飔风绕着镜流的身体把小蛇放了下来,随后轻轻叼起自己的小蛇,轻轻将他放进了茂密的草丛间,爱怜地用吻部轻轻触了触小蛇的面鳞。
旋即,他转过身,整条蛇窜了出去,咬中了根本未曾注意到他到来的刘四。
一击即中的他在迅速注入了毒液,未曾恋战,在所有人围过来之前,他冲出了包围圈,立起身体,张开枕鳞,发出了一声声的风啸。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山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飔风。
片刻后,听到刘四哀嚎声的山民们反应过来,一时间,狗吠,人喊,夹杂着风啸,让这平静的山村喧闹起来。
这时,躲在人群中的赵毛喊了声“这条蛇害了人,打死它!”
因蛇伤人而群情激奋的山民纷纷附和“对!打死它!”
飔风轻轻摆动着蛇信,他并不想滥杀无辜,可这不含攻击性的动作却被山民误会了,他们拎起了武器就要冲上前。
被激怒的飔风用头锤退了围聚过来的人,眼看战斗一触即发。
“住手!”
第51章 无人生还
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厉呵声, 控住了准备对飔风动手的人群。
布满褶皱的粗糙大手拨开了喧嚷的人群,随后那根油光发亮的木质拐杖重重杵在了地上,“没脑子!”他骂了声身边略有些心虚的中年人。
“老支书, 这蛇伤了人,我们也是怕……”中年人唯唯诺诺地试图解释。
那位戴着党徽的年迈老人瞪了他一眼“咱们村那么多年,除了捕蛇的那些, 谁好端端的会被蛇咬?这几个人, ”浑浊的眼珠转了转, 老支书瞥了眼偷猎者们, “不是我们这儿的吧?”
赵毛几人的确不是林山村出身的, 他们这几个小喽啰的心理素质也并不算好, 听到这位老人的疑问, 他们抖了抖。
这反应让老支书心底的怀疑愈发浓烈,这些贼眉鼠目的人……但看了看正在地上不断呻吟的刘四, 与一旁老旧皮卡上奄奄一息的王强, “造孽!”老人叹了口气。
这些人可疑不假,但人命要紧……
老人又重重叹了口气“钱儿, 打110,说这边有几个可疑分子, 不知道是不是逃犯?还有, ”他顿了顿,继续道“把120也打上,总不能让他们真死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那我们成什么人了?”中年人应了声,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随后,老支书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年轻人的肩膀“老四,去把胡医生跟柳老师她们叫来, 就说有人被过山峰咬了,人快不行了!”
他们村离城区至少也有个一百公里,救护车再快,赶到这儿那至少也得两个小时左右,到时候这几个人肯定也没命了。
幸好,他们村有村医,加上前几天来了个带着学生研究蛇的大学教授,说不定他们会有法子……
“希望赶得及,”老支书看了看仍处在戒备状态下的飔风,又叹了口气“肯定是下了死口,你说这些人好好的招蛇干什么?”
自言自语抱怨一句,说完,他扬声提气,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大声道“都散了啊,没什么好看的!再看下去,等会儿这条蛇也给你们来一口,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被主心骨这么一吓,热血褪去的村民们诺诺应是,回复了以往安分守己的模样,在匆匆赶来的村干部的劝导下,他们尽数离去。
豁然开朗的视线让飔风停下了驱离的动作,黝黑的长尾左右摆动着,他缓缓吐出了信子。
从纷杂的气息中提取出了仇敌的味道,那双如鹰似虎的墨色圆瞳,阴郁地盯着不远处气息极为熟悉的三人。
还有两个……
就在飔风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时机,准备再一次动手时,草丛中突然惊醒镜流看着周围全然陌生的环境,发出了“嘤嘤”的惊惧嘶鸣。
本就受惊不轻又没见到飔风的他,急切地寻找着伴侣熟悉的气息,希望伴侣回到自己的身边。
镜流下意识往草丛边缘爬行,但他真的太虚弱了,颈间的伤令他倒吸了口气,痛觉神经代替镜流的大脑控住了身体,失去了控制权的他,瘫在了柔软的如同软垫一样的青草上。
半人高的翠绿草叶挡住了镜流探寻飔风的目光,忘记了自己还能依靠嗅觉找蛇的镜流,眸光黯淡地喑咽着。
*
镜流抽泣的嘶鸣声与方才草丛中像是跌倒后所发出的动静,让飔风扑向赵毛的动作停住了。
如铁管般折射着金属光泽的躯干,在半空中滞悬了片刻,重新回到地上的飔风瞬间扭过了头,阴冷残忍的眸光被担忧取代,他看了看镜流所在的方向,决定速战速决。
旋即,这条蛇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在在场众人的惊呼声中,干脆利落地给了剩下的两个偷猎者一人一口。
不同于以往戏耍猎物时故意取乐的动作,这一次,飔风的攻击又快又狠——足以让偷猎者们吃尽苦头的毒液在他牙管抽离时,就顺利进入了他们的血液中。
随后,这条完成了复仇的蛇毫无留恋地梭进了草丛中,只留下身后发出惨叫的偷猎者与手忙脚乱救人的村干部们。
“飔风,你在哪儿?”在小蛇又一次发出怯缩的询问声时,漆黑的伴侣载着一身掩盖硝烟余韵成青草芳香,披着星露回到了他的身边。
“镜流,我的小蛇,我在这里,不要怕。”
墨色的长尾将镜流托举到了自己的背鳞上,飔风扭着上半身,将头部贴到了小蛇的头顶,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安抚着心神不定的伴侣。
“你去哪里了,飔风?这里没有芭蕉,也不是竹林,我们不是要回家的吗?我好怕……呜……”
那双能令蛇溺死在温柔里的金色圆瞳,此刻浸满了泪水,飔风“嘶”了一声,随后,这条蛇心虚地避开了伴侣的目光。
飔风的反应让镜流愣住了,不敢相信这条浓眉大眼的蛇居然也会撒谎的小蛇,一时间忘了哭泣。
迷茫地感受着风吹草浪搔动着鳞甲的感觉,吐着信子,东歪西扭试图探查周围信息的镜流,直直地从伴侣宽厚的脊背上掉了下来。
“镜流!”飔风赶紧上前,缠住了镜流的躯干,但现在不想理蛇的镜流灵活地钻出了飔风的包围圈,虚弱地把自己盘起来,给伴侣留下了一个控诉的背影。
难得在镜流面前受到冷遇的飔风噎住了,不知道小蛇为什么生气的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尾巴试探性伸出地戳了戳盘成蚊香的镜流,小蛇扭了扭身体,“哼唧”了一声,飔风迅速抽回了尾巴。
看着拒绝交流的镜流,飔风踌躇了片刻,他不安地摆动着尾巴,小心翼翼地往镜流身前挪动。
毫无防备的镜流撞上了那双黑色的瞳孔,小蛇愣了一下,没想到飔风居然把潜伏技巧用在这里的他,颇有几分恼羞成怒地再一次把头埋进了身体里。
但那条横杠在下颌的尾巴,阻止了他的动作,镜流生气地咬上了飔风的尾尖,但并不打算伤蛇的他,既没露牙,也没用什么力,这堪比前些日子亲密的动作,甚至让飔风心神摇曳了一瞬。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他头皮发麻,鳞片倒竖,强行从镜流嘴里抽出了尾巴,尴尬地让上半身离开地面,挡住了某片尾部已经打开的鳞片。
出气的东西被飔风抢走了,更加生气的镜流又“哼”了一声,他反绕着身体,准备把自己的头挪到另一边。
头疼地看着依旧不打算搭理自己的镜流,灵光一闪,飔风趴到了地面上,蜷着尾尖,半露着腹鳞,装模作样地痛呼了一声,镜流下意识看了过来。
演技大有长进的飔风确实令镜流误会了,看着虚弱的伴侣,镜流心脏骤停了一瞬,铺天盖地的恐慌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顾不得自己与他还在冷战,小蛇愧疚地爬到了伴侣身边。
“飔风,你受伤了吗?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伤到了哪里,疼吗?”
而在镜流的殷勤关切中,更加心虚的飔风身手矫健地摆动尾巴,将镜流困在了自己的腹鳞边,在这条大脑宕机的小蛇茫然的目光中,飞快地说完了准备许久的道歉之语。
“抱歉,镜流,我不该骗你的,我,我只是不想让那些伤害你的人,再有伤害你的机会……我的星星,原谅我,好不好?”
不愿让小蛇觉得自己太过残忍的飔风,避重就轻地一句话带过了自己对偷猎者们所做的事,随后,他面对着低垂着往日高昂的头颅。
这条在爱情里败得溃不成军的蛇,静静等待伴侣的宣判。
但镜流压根不在乎飔风对偷猎者们的所作所为,他甚至左耳进右耳出地略过了飔风的道歉,只是焦急地探查着飔风身上的伤口,直到被负罪感压塌的飔风制住了他的动作。
“镜流,我没受伤。”
看着镜流颈间再一次崩裂的伤口,飔风心疼地用身体压住了不安分的镜流,“抱歉,你刚才不理我,我……我,”
支支吾吾的蛇在伴侣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吐出了未尽的话语“我是装的……”
精神恍惚的镜流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面前的爱侣到底说了什么让蛇崩溃的话,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在飔风惊恐的目光中,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飔风,坏蛇!他们有武器,那么多个人……你怎么可能不受伤?你又骗我?”
“我真的没有受伤,镜流,别哭了……”
飔风试图解释的话,直接点爆了炸药桶一样的小蛇,“骗子!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镜流,在试图冲出飔风用身体构建的包围圈无果后,他浑身颤抖地趴在了地面上,不住地干呕着。
惊慌失措的飔风赶紧把尾巴甩到了身后,放开了对镜流的束缚。
但小蛇的异常并没有停止,在经历过生死危机后,一直处于应激状态的镜流,在此刻全然展露出了他的脆弱——小蛇吐出了前几日喂下的没消化完的食物。
随后,这条漂亮的蛇慌乱地寻找着熟悉的巢穴,但如今身处领地之外的他如何能找到爱的小窝?
看着镜流,擅自将伴侣带离巢穴的飔风感到了后悔,他强硬地用尾巴把小蛇捆到了自己的身边,盘起躯干,勉强模拟出了昏暗的巢穴氛围。
目光空洞的镜流在伴侣影子的荫蔽下,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浅灰鳞片不断撞击的声音陆续响起。
这时,从蜿蜒的山路上隐约可闻的警铃声,让怀里的小蛇又开始了干呕。
今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第52章 偷猎者与护林员的区别
就在飔风费尽心思缓解镜流的惊恐, 试图让小蛇脱离应激状态时。
人类这边,匆匆赶到的村医胡光阳背着药箱,棘手地看着面前四人已经出现瘀斑的伤口, 倒吸了口冷气,他凑到几位村干部面前,压低了声音。
“老支书, 过山峰下了死口, 我们村没备血清, 实在救不了啊!”
“胡医生, 老支书让人打了120了, 刚才钱老四来电话, 说带着柳教授他们也来了, 你看看,能不能把蛇毒搞出来点, 多少撑个半几个小时, 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死啊!”
“孙干事,你这儿什么话!我一个医生, 难道就忍心见死不救?”胡光阳瞪了这个年轻人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旧皮卡边, 探查着几个偷猎者的伤。
孙姓干事挠了挠头, 打了个哈哈,被这位在村子里驻扎了二十年的老医生无视了个彻底。
倒不是胡光阳有心,只是面对着几人严重的伤势, 他实在分不出心神去关注别的东西了,尤其是王强,他已经出现呼吸衰竭的前兆了。
在认真评估过几人的伤势后,他重重叹了口气。
这叹息声让赵毛慌了神, 他直直拽住了胡光阳半旧的白大褂,哀求道“医生!医生,你得救救我们!”
“你别激动!”胡光阳跪立在地,按住了这个不安分的患者,“深呼吸!呼……吸……呼……吸……”
说着,胡光阳打开了药箱,手脚麻利地完成了几人的伤口的清洗。
生理盐水带来的刺痛感,让几人有了重新活过来的感觉,看着这位手法娴熟的老医生,他们激荡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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