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恋了?”
“……”
肖明朗像是突然抓到了老鼠尾巴的猫,手掌激动地往桌上一拍:“哪个班的?!”
路汛沉默了下:“不算早恋。”
“?”顾辰觉得路汛语文是真得不太好,忍不住用意念道,“你应该直接说没早恋。”
刚说完,脑袋就被路汛轻轻揉了下。
他疑惑地抬起头,对上路汛的笑眼。
肖明朗见路汛突然微笑,手还在自己笔筒旁边腾空摸来摸去,警觉道:“这天没蚊子,别作怪腔转移话题!”
路汛慢慢把手放下,像是有些无奈:“您要不先喝口茶,嘴角都起泡了。”
“你再气我,我脑袋上都要长泡了!”肖明朗火气腾腾,“老实交代,到底是谁!”
“……您为什么觉得我早恋了?”
“废话,我见过的学生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肖明朗很笃定,“原来吊儿郎当,喜欢上人家学习好的小姑娘,小姑娘嫌男孩子成绩差,要他好好学习做作业……”
肖明朗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说中了吧?”
路汛垂眼看看顾辰:“你嫌我成绩差?”
顾辰愣了下,摇摇头。摇到一半又觉得不太对劲。路汛为什么要问他??
路汛:“他不嫌我成绩差。”
顾辰:“??”
“我说什么来着!”肖明朗拍案而起,又知道路汛肯定不会招,决定采取怀柔政策,“虽然老师不提倡你们早恋,但你能为爱学习也是好事,但你要得学进去,不能抱着这种完成任务的心态,人家小姑娘肯定也不想你这样……”
路汛在肖明朗办公室接受了一个多小时的思想教育,连个标点符号都没问出来。走到四楼,又好巧不巧碰到从办公室出来的高毓。
“稀客啊。”高毓抱着一打教案看着他,“路少爷今天怎么有空光临敝校?”
还有一个多星期就期中考,高毓这两天有点睡眠不足,路汛看着她眼下的黑眼圈,把到嘴边的贫话收回去:“我来很久了,被肖主任拉着叙旧。”
高毓眉头抽了下:“那请路少爷今天也跟我叙叙旧。”
还没等路汛回答,高毓的语气倏地冷下:“从现在开始到放学,你都给我乖乖待在教室里,听到没?”
路汛:“今天不行。”
“?”
顾辰穿着隐身衣坐在路汛脖子上,闻言小声:“高老师工作辛苦,你别气她了。”
路汛抬手,轻轻捏了捏顾辰的后脖子。
顾辰忍不住缩了下,棉花下巴埋进身体里。
路汛:“今天我要去扫墓。”
高毓愣了下,按亮手机看了眼。
4.27。
她这两天事情多,有些忘日子,以为27号已经过去了。
高毓上下看看路汛,十几岁的男孩子,比她高出一个头,一脸平静地站在那儿。
她带了路汛两年,知道这一天对他意味着什么。这也是路汛旷课这几天,她没直接冲上门家访的原因。
“不许翻墙出去。”高毓道,“中午到我这儿来拿出门条。”
上午还剩两节化学课,路汛跟顾辰继续对着语文习题册死磕。经过顾辰的深思熟虑,陆陆续续解决了几道之前觉得解决不了的问题。但即使如此,后半册还有很大一部分让人拿捏不准的题。
“休息会儿。”路汛捏捏面前的棉花小手。
顾辰执拗地盯着本子:“我再想想。”
路汛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那张奶呼呼的小脸,唇角忍不住扬了下。
英语在玻璃房里锻炼了一个半小时,完事后,从路汛没拉严实的包里探出脑袋,一眼就看到对方在笑。不是平常那种勉为其难扯扯嘴角,动动面皮的笑。眼神看上去既深邃,又专注。
英语揉揉眼睛。平常跟数学待久了,看了不少好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路汛看顾辰的眼神,很像有些BL小说里……
“你现在去?”路汛突然垂眼。
英语立刻刹住脑子里的念头:“可以吗?”
最近数学在写个高中校园文,需要她帮忙画人设图。现实里她大学毕业都三年了,早忘了高中男生是什么样了。所以才想着来找找灵感。
路汛又把拉链拉开些,英语小脚一点,轻快地从里面跳出来。
“你之前是不是说,你小时候撬过家里抽屉?”
顾辰从本子里抬起头。
英语有些尴尬:“说这个干嘛,都是当年的事了。而且我只偷了三十块。”
顾辰眨眨眼。
路汛:“还记得怎么撬锁么?”
英语警惕:“你问这个干嘛?”
“有个东西,想你去201帮我拿下。”
顾辰睁大眼:“那不是肖主任办公室吗?”
“不行。”英语双手叉腰,端出一副成熟样,“怎么能偷老师东西,何况我已经金盆洗手很多年了。”
“不是要你偷钱。”路汛拎起桌上的习题册,“帮我搞点学习资料。”
英语上午一直在包里听着,知道路汛指的是什么,也知道他最近为了顾辰能快点回去的事废寝忘食。
英语:“你知道答案放哪儿?”
“之前不小心看到的。”路汛想到今天在肖明朗办公室看到的布局,猜测他放答案的地方应该跟以前不会差太多。
英语有些纠结。助长青少年抄作业答案这事实在不上道,但路汛也不是抄一天两天了,而且确实事出有因。
英语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觉得这事不太道德:“我不去……”
“这两天阿姨要来大扫除,你们几个晚上可能要挤一挤睡了。”
“?”
路汛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我在想,要不让你跟数学睡一间。”
英语眼皮微跳:“……她晚上喜欢一个人待着,不会想跟别人睡一间的。”
路汛:“她不想,你不能让她想么?”
英语愣了下。
路汛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跟刚才她看到的那种笑又不一样。也不是平常那种散漫的感觉,莫名得让人有点犯怵,就好像一个张开网,笃定猎物迟早会入网的猎人。
英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产生这样富有攻击性的联想。
顾辰满脸迷茫,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听不懂这个对话。
“你要是不愿意……”
“等等。”英语顿了下,“201是吧,我去去就来。”
中午,路汛去高毓那儿拿了出门条。高毓不让路汛背包出去,他只能把英语顺来的答案揣在袖子里。
“我三点回来。”
顾辰坐在课桌上看他:“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路汛顿了下:“不听课了?”
“下午两节都是物理,要上的内容我之前在竞赛班学过。”顾辰目不转睛地看着路汛,“可以吗?”
路汛看着那双蓝色眼睛下暗藏的请求,眉梢微挑,存心道:“上过一遍,不用复习么。”
顾辰沉默了下。原本扫墓就是比较私人的事,他想跟路汛去,也是想多了解了解他。毕竟他觉得他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但路汛既然那么说,就说明还是觉得带他去不妥。顾辰收回微微前倾的身体:“那你早去早回,下午最后一节数学要讲新课。”
说完刚准备低头翻书,路汛却突然把他抱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我说不带你去了?”路汛侧过脸,顾辰注意到他在笑。
“我以为你不想……”
“你可以让我想。”
物理刚蹭完课回来,路过听到这句,脚步微微一顿,不由地看了路汛一眼。
路汛光顾着跟肩膀上的小不点说话,没注意到他。
物理只停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跳进了书包。一进去,就看到英语扒着书包壁,耳朵恨不得探到包外面。
物理:“……”
“咳。”见物理看着她,英语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揉揉自己有点发红的耳朵,“回来啦。”
物理点头,走到墙角的小长桌边,发现上面散着好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推导公式,解得正好是他刚才蹭课觉得疑惑的题。
物理拿起来看了一遍,问英语:“这是你写的吗?”
英语远远看了一眼:“我哪儿还会这些,语文写的。”
物理又认认真真把那些公式看了一遍。
学校不远处就是复印店。出校门后,路汛先去复印店把答案打印了,然后让英语把原件拿回学校。自己则带着顾辰打了辆车。
桃源陵园位于海城郊区,占地千亩。四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又因为已经过了清明,墓园里没什么人,一眼望过去,偌大的陵园就好像一个植被茂盛的天然森林。
路汛抱着两束白色桔梗,一言不发地往陵园深处走。阳光穿过树冠间隙,忽明忽暗洒在他脸上,显得有些斑驳。
穿过半片森林,一扇装饰低调华丽的镂空黑漆铁门出现在眼前。透过空隙,顾辰隐隐看到大片白色花朵。
铁门旁边按着一个刷脸装置,路汛扫了一下,门向内缓缓打开。
成片白色桔梗花海映入眼中,伴着清甜的香味,裹挟住顾辰的感官。即使没有任何标识,他也能感觉到这个小园子跟外面有区别。无论是园艺布置还是基础设施,都要更加精致用心。
路汛母亲的墓碑座落在桔梗花最茂盛的地方。顾辰坐在路汛脖子上往下看,大理石制的碑面中央龙飞凤舞,写着“柳晗之墓”,右上角镶着一个女人的照片。女人留着一头微卷的长发,半圆衣领上绣着一只小巧精致的蝴蝶,五官精致,脸上带着温柔恬淡的笑,仔细品,笑容里还有些俏皮。
顾辰看了很久,忍不住道:“你妈妈真好看。”
就是气质上跟路汛不太像,非要说的话,路汛好像跟他爸更像。
但这话顾辰不敢说。
路汛把顾辰从脖子后面抱到身前:“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
“?”
“我妈去世前半年做了很多娃娃。”路汛的声音融在风中,“你是她最喜欢的那个。”
顾辰愣了下,唇角慢慢扬起:“那我真幸运。”
路汛看着眼前蓝蓝的后脑勺,很顺手地揉了揉。
顾辰转头,对上路汛的笑眼,有些茫然。
路汛一只手抱着顾辰,弯腰,把另只手上的一束桔梗花放到柳晗墓上。碑上掉了几片新绿的叶子,路汛刚想拣去,余光突然注意到墓碑旁边的一个死角。
一朵黑紫色的郁金香躺在里面,像是被风刮进去的。
顾辰也注意到了,一瞬间他就想到路汛家天台上少掉的那一朵黑郁金。
路汛面无表情地把那朵花捡出来,花梗上缠着一条白色蝴蝶丝带,丝带上还有点淡淡的香水味。
不是常规的柑橘清草香,深沉的乌木和凛冽的雪松交杂在一起,是路泽宇常用的那种。
顾辰看看那只蝴蝶,又看看照片里,柳晗衣领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路汛盯着看了会儿,又把那朵黑郁金放回了原来的死角里。
祭完柳晗,路汛抱着顾辰走出小园子,往陵园的另一头走。前方的树木越来越茂密,森林深处散着几个墓碑,都是情侣墓。其中一个前面站着两个工作人员。
“真要拆墓啊。咱们这儿不是不允许这种操作吗?”
路汛脚步一顿。
“那得看是谁要求的了。”
“不是,这小情侣埋一起三年多了,路大总裁突然抽什么风?”
“这埋一起是当初路夫人要求的。现在路夫人不在了。”那人顿了顿,放低声音,“你知道这路大少爷和他女朋友是怎么死的吗?”
“我就听说是一前一后跳的楼……”
“小姑娘先跳的。”那人叹了口气,“听说是路总觉得这姑娘平民出身,配不上路少爷,强行阻挠,把人姑娘整抑郁了。”
“操?那路少爷是殉情跳的?”
“哎,差不多吧……听说路少爷可喜欢那姑娘了。”
顾辰半张着嘴,满脸惊讶地看着那两个工作人员越走越远。
好不容易消化完他们说的内容,才发现抱着他的人一点声都没有。
顾辰有些不安,刚要转头,就感觉一直腾空的双脚突然着了地。
前面不远处就是路汛大哥和他女朋友的墓。顾辰转头,发现路汛正往反方向走。
顾辰犹豫了下,悄悄跟上去。
森林深处没有人,路汛拿着手机,路泽宇冷淡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你要是期末能考到年级前十,我可以考虑不拆了他们。”
“路泽宇。”路汛眼色晦暗,声音发沉“你他妈是人么?”
对面丝毫不理会他的脏话:“我还要开会,就这样。”
嘟嘟嘟——
路汛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紧紧攥住手机,手背上青筋暴露。片刻,他好像感觉到什么,转过头。一眼就看到站在粗壮树干边的小娃娃。
顾辰听过了头,猝不及防撞到路汛的眼神,有些慌乱。但不过两秒,眼神就定了下来。
听都听了,索性就摊开来。
“我昨天说的比较保守。”顾辰搭在树干上的棉花小手微微用力,“其实应试考试的话,只要肯突击,年级前十还是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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