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辞从小到大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小孩有些不一样,力气很大,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想要破坏眼所能及的一切,年岁越大,这样的情况就严重,只有靠打人发泄精力,而三五日一过又能恢复正常。
但他从来没有当做一回事,因为所有人都顺着他,哄着他,让他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实际上这样很不好。
温书礼对第一次会乖乖认错的闻辞感到惊讶,从前就算拿把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承认一个“错”字的小霸王竟然学会认错了,让他的怨气也无处宣泄,只能轻轻地叹了一声气,“此事也并非殿下的错,殿下只是发病了。”
毕竟谁都不想生病,谁都想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
闻辞离开了,屋内只剩下温黎与温书礼。
温书礼解开了温黎的脏衣服,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手上破皮的地方也轻轻地敷了最好的金疮药。
“阿黎,跟阿爹回家吧。”温书礼看着自家宝贝伤痕累累的小手,心疼到无法呼吸。
“不给阿辞治病了吗?”温黎眨巴眨巴着眼睛,满脸的疑惑。
“他的病很可怕。”
“我知道的,德福公公和我说了,阿爹从前也同我说过,阿辞只是生病了才会这样。”温黎起初是很害怕的,但闻辞恢复正常后又变成了往日的闻辞,他就不害怕了,“就跟生病的阿黎是一样的。”
温黎生病是病恹恹的,没有力气,而闻辞生病是暴躁,想打人,都是生病,只是形式不一样而已。
尽管如此,但温书礼心里不愿意了,“你不是不想和阿爹分开吗?如果回家的话就可以和阿爹在一起了。”
“可是我每天都能见到阿爹啊,在这里比在家的时候与阿爹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呢。”
每天一睁眼阿爹就离开了自己,直到日落西山才会看见阿爹的身影,就只有晚上的时间是可以和阿爹在一起的,可是夜晚的时间太短暂了,一会儿就溜走了,抓都抓不住,可现在他可以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都和阿爹在一起呢,温黎能够分得清。
温书礼从来不知道温黎这样的想法,他这个父亲还是做得糟糕至极,“对不起,是阿爹忽略了和阿黎相处的时间。”
“没关系哦。”温黎亲了亲温书礼的脸颊,用阿爹教自己的方式安慰着难过失落的爹爹,“陛下让我给阿辞做伴读,阿黎虽小,有些道理不懂,但阿黎知道自己的责任,答应过的事情是不可以反悔的哦。”
这样乖巧懂事又可爱的小娃娃如何不惹人疼爱啊。
待温黎睡着后,温书礼被皇帝召去了偏殿。
院判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感慨着,“真是奇了啊,按理太子殿下的怪病每逢十五发作,从无例外,但这次竟然会提前,又在还未闭关的情况下得以缓解。”
“是不是因为打了陈小公子的缘故,戾气得到了释放?”温书礼猜测道。
院判否决,“不会,臣也看过陈小公子的伤了,只是看起来严重,却并无大碍,与从前那些人的情况大不相同。”
也就是说闻辞的实力远远发泄出来,根本打得尽兴,但却恢复了正常。
闻言殷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钦天监所言证实了!阿黎真能克制我儿的病情?”
第10章 呼呼呼,痛痛飞
院判思索片刻才道:“微臣对比了小公子从前的脉案,之前小公子受了惊吓又受伤,导致病发,烧了三天三夜,但这次臣观小公子的脉象并无不妥。”虽说天象之言不可尽信,但两个孩子待在一起后身体情况都确实有了好转。
“那阿黎的病症是不是不会再复发了?”温书礼常年不苟言笑的脸上有了一丝丝的松动,迫切地期待着。
可院判却摇了摇头,“温大人,这微臣不能肯定,微臣只知道现在小公子对于太子殿下的狂症有所缓解,若是能知道具体是什么方式,说不准也可缓解一二。”
说了半天跟没说没什么两样,最终结果还是只有让两个孩子继续住在一起,看看最后有没有痊愈的可能。
闻言殷安慰似的拍了拍温书礼的肩膀,“朕知晓你着急,但此事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端。”
最近京中不太平,有不少小儿失踪,小到五六岁,大到十一二岁,闹得人心惶惶,挨家挨户的百姓都不让孩子出门,京兆尹已经追查了许久,都没有任何消息,事关孩子,民生之根基,一向好脾气的闻言殷都不免大怒,加派人手去调查。
况且恰逢万寿节,所有附属国都要来衍朝朝拜,这样特殊的档口不能出任何事情。
温黎这两日有些恹恹的,每逢三十,他都会病发,浑身烧得滚烫,整个人都糊里糊涂的,但这次除了胃口不好,脸色有些白之外并没有其他不适。
闻辞总是变着花样地哄温黎开心,小肉球都用上了,还是于事无补。
温书礼又被皇帝外派办事,没办法来陪着小温黎,他就更加歪头耷脑了,连小厨房煮的甜粥,也只吃了一两口,就被放在一边的小圆凳上,受尽冷落,直到凉掉。
吃了药温黎坐在院子里的摇摇椅上,杏色织金云纹圆领袍,腰间挂着玉制环佩,脸颊如白瓷一般细腻,还透着浅浅的粉色,看上去有些病态,发丝随着和煦的春风微微飘扬,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精致又脆弱的娃娃。
双脚都够不着地面,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小脚,肉球乖乖地在他腿上呼呼大睡,肚皮都露了出来,温黎怕它着凉,还用一块小帕子盖在了小肚肚,然后继续百无聊赖地晃着小脚,环佩随之叮铃作响。
晃着晃着,一只绣着如意云纹的小鞋子掉了下去,就剩一只小脚光秃秃的翘着,陪在身边的小侍从蹲下身给他把鞋子穿好。
等在抬起头时便看见天空多了一只蝴蝶风筝,飞得好高好高,仿佛要穿越云层,只有将脖子扬起来才能看得清楚。
“阿黎,你瞧!我放的风筝是不是高!”闻辞兴致冲冲地跑了过来,天上的风筝却稳稳当当地飘着。
闻辞的脸都跑得红扑扑的了,额间冒出了汗珠,但他一点儿都不在乎,满脸笑意,“你说过风筝越高,烦恼就能统统忘掉,我希望阿黎永远没有烦恼!”
温黎又惊又喜,漂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看看风筝又看了看闻辞,高兴得蹦了好几下,把旁边的小侍从看得一愣一愣地,不禁伸手护着。
“你好厉害,可以放这么高。”温黎的眼睛亮晶晶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嘿嘿。”闻辞被夸得无比骄傲,尾巴都要翘起来了,然后抓住了温黎软乎乎的小手放在手柄上,“我教你啊。”
一拉一扯一放间风筝越来越高,五颜六色的小蝴蝶风筝被云层遮住了身影,隐隐约约地。
温黎太高兴了,他想要小蝴蝶更高些,于是手上开始使劲儿,用力地一扯。
“嘶……”闻辞痛呼一声就松开了手。
风筝线断了,小蝴蝶随风飘扬,飞得歪歪扭扭,一半翅膀躲进了云层中。
温黎有些惋惜,可看见闻辞的手心被风筝线划破,血珠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把小蝴蝶忘得一干二净了,紧紧地盯着他的手,碰都不敢碰,“你……你流血了!”
德福慌里慌张地差人去拿药,“快去请太医!”
温黎吓得脸色白了又白,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僵在那儿,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看着太医匆匆忙忙地赶来,围着闻辞,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不敢上前,只能奋力地垫着脚尖够着看,可是个子太矮了,连片衣角都没有瞧见,急得团团转。
风筝线锋利,割破了皮肉,但幸好伤口不大,很快就把血止住了,太医敷了金疮药,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又叮嘱这两日不要碰水。
待人群散去,温黎才慢慢地挪了过来,低着头,紧紧地扣着手指头,眼圈都红了,眼角的小珍珠欲落不落,嗫嚅着,“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温黎真的很爱哭,生病了会哭,离开阿爹会哭,委屈了会哭,疼了会哭,犯错了也会哭,可是他得忍着,哪有做错事的人先哭呢,他赶紧揉了揉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没事儿没事儿,这才多小的伤口啊。”闻辞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很英勇,这点小伤不在话下。
温黎心里越发难受了,愧疚得不行,可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于是握住了闻辞的手,往手心里吹了吹,糯糯道:“呼呼呼,痛痛飞。”然后手往空中挥了挥,好像痛苦真的随风飞走了。
这是阿爹教他的,每次受伤,阿爹都会像这样给他的伤口吹吹风。
闻辞眨巴眨巴了眼睛,感觉手心麻麻的痒痒的。
“怎么了?”温黎吸了吸鼻子,僵在那儿又不敢动了,生怕是把伤口吹痛了。
“你……你再吹吹嘛,凉凉的,一点都不痛了。”
温黎受了鼓舞一般继续地吹着,不停吹不停吹,吹到最后风力越来越小,吹得他口干舌燥、眼冒金星,差点儿没撅过去,还是德福连忙过来制止才停了下来。
头昏眼花的温黎一边喝着温水,一边微微地喘着气,断断续续道:“你等……等我休息一会儿,继续……继续帮你吹……”
最后温黎还是没有吹成,本来就处于病发时期,闻辞实在是担心他的身体制止了他,但温黎感觉自己的身体轻松了许多。
沐浴完之后,两个人躺在了床上,温黎想起来今日学习的课文闻辞还没有背诵,本着精益求精又负责的态度让闻辞背一背,闻辞听话地缓缓道来。
他的声音清浅平缓,犹如安神曲一样,温黎一边核对着记忆中书册的内容,一边开始昏昏欲睡,眼皮闭上又缓缓地睁开,频率越来越慢,身体也不自觉地往闻辞这边凑了凑,嗅到了似有似无的茯苓气味。
课文还没有背诵完,温黎就睡着了,靠在了闻辞的肩膀上,这是二十日以后他睡得最快的一觉。
温黎睡得十分香甜,睡着睡着就不知不觉地钻进了闻辞的怀里。
闻辞比温黎仅仅大了一岁,却比他高出足足一个头,站在温黎面前俨然像个小大人,可以把温黎整个儿抱起来,窝在他怀里时也是小小的一团。
闻辞一动不敢动,生怕把温黎吵醒了,只敢微微侧目听着他看。
温黎长得是真好看,闻辞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像仙子、像天使,越看越喜欢。
皮肤又白又细腻,不是那种毫无血色的病态,而是透着红润,不知是被暖和和的被窝哄出来,还是身体已经恢复了过来,圆圆的小脸儿都是红扑扑的,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两下。
好可爱啊。
闻辞忍不住偷亲了一口,然后捂着嘴巴满足得“咯咯咯”直笑,渐渐地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一觉醒来,温黎感觉自己神清气爽,头不痛了,身体的疲乏感也一扫而空,浑身轻松起来,也没有生病。
府医与院判都来给温黎把脉,闻言殷也来了,毕竟温书礼被自己派了出去,他得对他的宝贝儿子负责。
最终结果令众人又惊又喜,特别是府医,脸上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如当时的闻辞一样,过了特殊时期也没有发病,只是一时也拿不准究竟是什么原因,还得再研究研究,甚至把钦天监都喊着一起。
温黎则乖乖地坐着看书,闻辞蹭了过来给他看自己刚刚编的草蝴蝶,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温黎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轻轻地摸了摸小蝴蝶的翅膀。
闻言殷走了过来,满脸欣慰地拍了拍小温黎的肩膀,“朕把阿辞交给你,很是放心。”又看了一眼自家的小魔王,揉了揉他的脑袋,“臭小子,好好照顾阿黎。”
“我当然会照顾他啦,哎呀哎呀,不要揉我的脑袋,我的发型都乱了。”闻辞不习惯闻言殷和自己这么亲昵,装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过脸去,嘴巴要翘不翘要撅不撅的。
“臭小子。”闻言殷笑骂了一句,满眼都是温情与宠溺。
傍晚时分,闻辞提前完成了今日的学习任务,兴致冲冲地把自己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通通拿了出来跟温黎一起分享,竟然有一只木质的小鹦鹉,小模样和啾啾长得很像,碰一下小尾巴还会发出鸟叫声,再碰一下小翅膀会扑腾两下,好像要起飞了。
温黎对这个小玩意儿很是喜欢,抓在手里把玩着,想要知道发声的原理是什么。
“这个不算什么,我还有一个更精致小巧的!在我父皇寝殿里,咱们去拿。”闻辞说干就干,当即就牵起了温黎的手往长生殿跑。
第11章 皇帝也哭唧唧了
闻辞带着温黎回到了他以前的小房间,那里堆满了稀奇古怪且珍惜的小物件,纯金打造的走马灯、白玉制成的九连环……等等,金光闪闪得晃人眼,都是闻言殷用心给他选的,还有一部分是亲手做的,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柜子里。
从前闻言殷是十分宠爱闻辞的,像温书礼一样恨不得把自己的宝贝带在身边,凡事都亲力亲为,连上朝都带着,只要闻辞一哭就立刻辍朝哄他,甚至得拉着臣子一起哄,离谱与宠溺程度令大臣瞠目结舌。
然而自他被确诊狂症之后,闻辞就开始排斥他,闻言殷照顾起来就开始吃力了,除了手臂上牙印,其实还有不少伤口,都是发病时留下的,闻言殷实在是头疼与心力交瘁,于是将闻辞迁去了东宫,派人精细地照顾着,自己时常过去瞧瞧。
满屋子的宝贝看得温黎眼花缭乱,都不知道要看什么好,忽然一只纯金打造的小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金小鸟比木质的小鸟更像啾啾,通身泛着亮晶晶的金属光泽,十分地精致小巧,长长的尾巴垂下来,轻轻地碰一下就会发出了更为清脆的鸣叫声。
“好漂亮的小鹦鹉。”温黎小心又怜爱地抚摸了两下。
“这是父皇给我做的,我五岁那年的生辰礼。”闻辞扬了扬小脑袋,眼角眉梢之间写满了骄傲。
“陛下的手真巧。”温黎笑得眼睛都弯了弯。
闻辞翘了翘嘴角,“还行吧。”
两人在房间里玩了许久,闻辞把温黎凡是多看了几眼的小物件通通装进了小背包,没一会儿就装了一大兜子,得扛着走。
而那只金小鸟被温黎爱不释手地拿在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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