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人类的情感总是复杂。
分明已经是确定的事实,可还是会对“不到黄河心不死”有种莫名的偏执。
总觉得一定要亲眼目睹足够让自己信服的结果,才能安抚那颗焦躁纠结且矛盾的内心。
即便季桐曾带给夏阿姨不可磨灭的伤害,可此时孙瑾安内心依旧自私地倾向于这是事实,而非时空是个莫比乌斯环的无根据猜测。
一秒。
两秒。
十分钟过去了。
马婠婠始终没有回复。
孙瑾安不知道第多少次将目光落在对话框的顶端。
确定没有发错人,文字也没有消失,更没有出现发送失败的感叹号。
迟疑片刻,她闭了闭眼,直接打语音过去。
没人接。
打电话过去。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孙瑾安:……
关机?
睡了?没电了?
还是……某种力量的限制?
孙瑾安无法确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又等了十分钟后,她起身拉开床帘,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以及手机右上角的时间。
门禁早就锁了,现在翻墙出去似乎也不太现实。
只能等明天了。
清晨充盈的阳光透过没拉好的床帘缝隙,直射在孙瑾安的眼睛上。
孙瑾安眯着眼睛翻到另一边阴影里,缓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
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
七点半,依旧没有回信。
早上课是满的,她收拾好东西,提前一个小时出门。
宿舍里其他人还睡着,只有在宿舍门轻轻关上的一瞬,张蔚拉开床帘看了眼孙瑾安空荡荡的床铺。
没记错的话,她凌晨四点起夜看见孙瑾安床上的夜灯还亮着。
只睡四个小时就去学习。
这也太卷了吧!
马婠婠不在宿舍,孙瑾安扑了个空。
谭思南说她大清早就被公寓办的人给叫走了,说是请她帮忙出国庆板报。
孙瑾安:……
站在宿舍楼下,抬头忘了眼刺眼的阳光,她都有点被气笑了。
这算什么?
难不成她若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某种力量还能限制她一辈子见不着亲妈?
午餐时间一到,孙瑾安懒得回宿舍,马不停蹄朝三食堂奔去,果然看见马婠婠正端着餐盘四处找空位。
马婠婠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刚坐下就感觉肩膀上有一只手牢牢扣住她。
回头正好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球,手一抖,鸡腿差点飞出大学城。
“妈妈呀,你吓死了我。”
“……”
孙瑾安站在她身后,穿着一身薄卫衣牛仔裤,头发随意扎起,眼下乌青,面容憔悴,跟昨天那个青春洋溢的女大学生可谓是毫不相干。
“你不是吧,才一天没看见老婆,就思念到失眠了?看你那点出息。”
马婠婠怒其不争地嚼了两口鸡肉。
孙瑾安哀怨地看她一眼,由于早上没来及吃早饭,熬夜加上剧烈运动,现在两条腿就像是刚下锅的面条似的,软塌塌的,便往前走几步,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怎么没回信息?”
“什么信息?”
马婠婠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现手机是关机状态。
“哦,昨晚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早上充完电我随手就扔包里忘开机了。”
“怎么,你还说了什么吗?”
她摁着开机键,抬眼看孙瑾安。
专门跑来问她,难道是什么午夜梦回女儿对母亲的深情告白?
不过马婠婠相机设备什么都是新的,唯独手机用了三四年算是老伙计了,开机比较慢,一会儿还要浅浅缓冲一下再用,才不会卡屏。
趁着这会儿,她看了眼两眼发虚的孙瑾安,“嘶,你这样子看得我好害怕,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
孙瑾安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已经在手机屏幕亮起的刹那就开始紧张了。
“你先看信息。”
马婠婠奇怪地看她一眼,低头看向手机屏幕。
微信没有显示小红点,点进去看,顶端显示“收取中……”。
食堂网速一向很慢,以至于时间的流速好似变慢,连孙瑾安的呼吸也变得很慢。
马婠婠被她这副样子影响,不自禁跟着放慢了呼吸的频率,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瞪着桌上的手机屏幕。
孙瑾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睛发酸也不敢眨眼,生怕错过重要的结果。
直到耳边响起清冷浅淡的声调。
“在看什么?”
孙瑾安下意识循声回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墨色的深眸里。
“伊伊?”孙瑾安呆呆地眨了下眼。
夏沁伊见她狐狸眼变成兔子眼,漂亮的眉眼略微一蹙,抬手理顺她稍微有些散乱的头发,“怎么没睡好?”
孙瑾安一愣,揉了下眼睛,道:“没事,对了,你怎么来食堂了?”
孙瑾安早上满课,夏沁伊回来直接去了学生会,两人原本是约一点在校门口见,去后街吃面。
所以乍一看见女朋友出现在食堂,她还以为是熬夜熬太狠出现了幻觉。
夏沁伊碰了碰她的脸颊,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把另只手里的袋子放在马婠婠面前*,“程施后天开学,今早已经飞回去了,这是她早上托我带给你的。”
马婠婠拿过袋子,看见里面的东西,顿时眉开眼笑:“妹妹办事真牢靠,谢啦。”
哦,原来是送东西给婠婠。
孙瑾安心思都在马婠婠的手机上,甚至都不好奇里面是什么。
夏沁伊不动声色看她一眼,转眸看向马婠婠,问了句:“怎么没回信息?”
以防错过,夏沁伊来之前发过信息。
话音刚落,桌上的手机传来嗡嗡声。
马婠婠拿起手机晃了晃,“刚开机。”
夏沁伊了然颔首,同时,余光瞥见孙瑾安神色倏地一紧,视线黏在马婠婠的手机上,眸底划过一丝疑问。
马婠婠自然也瞧见了,弄得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低下眼去看置顶的几个联系人,孙瑾安的信息排在第二个,看到的消息的一瞬间,她指尖一顿,抬头看向孙瑾安,眼里充满了不解。
孙瑾安:“收到了吗?”
语气有些迫切。
夏沁伊挑了下眉,安静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
马婠婠动了动手指,面无表情道:“孙瑾安,你昨晚是不是背着我吃熊心豹子胆了,大清早的特意跑食堂来整蛊我?”
孙瑾安:?
马婠婠:“还是偷喝酒了?给我发了个空气过来??”
孙瑾安:……
见她一脸呆样,马婠婠骂骂咧咧道:“还以为是深夜贴心小棉袄环节,夸亲妈我美若天仙的赞美之词,害我期待了半天。”
孙瑾安全然不顾亲妈的怨念,直接伸手:“给我看看?”
马婠婠递给她,孙瑾安接过来一看,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是妈妈说十一放假当天外公会来接她们的信息。
果然是被限制了。
答案终于揭晓,悬在心上的巨石才总算是落地。
沉甸甸的。
也轻松更多。
无论曾经如何,在这个世界里,人生已经发生了改变。
夏沁伊不会再喜欢上季桐,季桐也不会再辜负夏沁伊。
而她和夏沁伊,她们的未来可期。
孙瑾安把手机还给马婠婠,一改之前疲惫的状态,倒在夏沁伊身上闭了闭眼,而后起身看她,软声道:“伊伊,今天食堂的拔丝山药看起来还不错,要不然我们就在这吃?”
夏沁伊眉梢微挑,看着她亮闪闪的狐狸眼,失笑道:“我没带饭卡。”
孙瑾安一怔。
显然,她也没带。
紧接着,孙瑾安转头看向正大口嚼山药的亲妈。
马婠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兜里的饭卡掏出来给她。
“快去,一会儿没了。”
众所周知。
三食堂招牌菜的花语是:手慢无。
孙瑾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没过多久端着两个餐盘回来,把饭卡还给马婠婠。
马婠婠不经意一瞥,肉疼地“嘶”了声。
“您这是,过年呢?”
夏沁伊抬眸看她,马婠婠闭紧双唇。
内心腹诽:这婆婆当的,好没尊严。
吃过午饭,夏沁伊忽然主动提出:“夏女士想请外公外婆一起去秋姨那里吃个饭,不知道你们哪天方便?”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要吃饭?
孙瑾安一脸茫然地看向身侧的夏沁伊,后者只是宠溺地揉了下她的脸。
马婠婠也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直接问道:“是……正式的那种,还是不正式的那种?”
孙瑾安:……?
夏沁伊面不改色,眸色平静而认真:“正式的。”
孙瑾安:???
下午还有两节课,孙瑾安要回宿舍洗脸收拾东西,夏沁伊送她到楼下。
从食堂到宿舍楼的路上,孙瑾安的心脏好似一直有电流淌过,有种微微酥麻的感觉。
直到现在,两只耳朵都还沁着浓酽的红。
两家人正式一起吃饭。
代表着什么?
自不用说。
孙瑾安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一心想着毕业结婚的事,没想到夏沁伊早就默不作声地在慢慢计划着了。
“那我先上去了?”
她自己都没察觉,说话的语调在无意识上扬。
夏沁伊唇角噙着一抹温柔至极的浅笑,忍不住用微凉的指骨揉捏她愈发透红的耳朵。
“嗯,晚点见。”
孙瑾安很想亲一下女朋友的脸颊,却敏锐察觉宿管阿姨以及周围似有若无飘来的视线,便抿了下唇,压住心里的欲望。
“好。”
说完,孙瑾安就往宿舍楼里走,身后倏地传来一声轻唤:“瑾安。”
孙瑾安转身看向站在台阶下的夏沁伊,“怎么了?”
夏沁伊撩起眼眸看她,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为她矜贵的眉眼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眸色一如既往深晦。
“有答案了吗?”
“你很在意的那件事。”
轻风拂过,飘来独属于溪市早秋的桂花香气。
然而,孙瑾安还是能从这馥郁浓厚的香味中,分辨出一丝清幽浅淡的冷香,是独属于夏沁伊的味道。
“嗯,有了。”
第132章 “那要不然……先吃点草莓?”
十月金秋,溪市桂香未散暑气又回。
似是特意为了庆祝今日这般特别的日子,明媚的阳光既有丝绸拂面的柔滑,又暗藏晒透骨髓的热烈。
平日人声鼎沸的江南小院,此刻清风阵阵,静谧怡人。
二楼雅间不时传来一阵阵笑语。
虽说是为着夏沁伊和孙瑾安两人的事,两家人才聚在一起,但饭桌上既没有捧高亦或贬低自家小孩让对方多照顾的言论,也不没有丝毫疏远客气的氛围。
酒足饭饱,两家人还在餐桌上聊天,迟迟没有散席。
张淑华和夏以岚早年参加高中开家长会时见过面,却没怎么好好说过话,今天相谈甚欢,颇有种相见恨晚,恨不得义结金兰的冲动。
对此,马婠婠发出强烈的抗议:“瑾安和沁伊在一起,你们结拜姐妹,那我算什么?”
张淑华女士表示:“算你辈分忽高忽低。”
马婠婠:?
孙瑾安正在给夏沁伊剥虾,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被马婠婠听见,结果就是手里的虾被一双筷子夹走,塞进嘴里嚼碎。
孙瑾安为虾默哀三秒,委屈巴巴地看向夏沁伊。
夏沁伊淡淡瞥了马婠婠一眼,重新夹了只虾给孙瑾安,平冷淡漠的眸子里满是柔色。
马婠婠没眼看,撇过脸,酸溜溜道:“你亲妈都被我亲妈怼成什么样儿了,你还有心情撒狗粮?”
孙瑾安无辜摊手:“我也没办法,毕竟那是我亲外婆。”
马婠婠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古人诚不欺我,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
孙瑾安抿了下唇,朝夏沁伊那边挪了挪,低声嘟囔:“那不一定,我也可以娶。”
夏沁伊睨她一眼,慢条斯理点点头,表示同意。
孙瑾安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把重新剥好的虾放进夏沁伊的碗里。
马婠婠不解其意:“什么意思?”
不等孙瑾安解释,张淑华薅了一下马婠婠的脑壳,嫌弃道:“也不知道你这二哈智商遗传的谁?”
正美滋滋喝黄酒的老马手一顿,举起另只手,主动承认:“不好意思,见笑了。”
张淑华心满意足转过头,重新看向马婠婠:“意思就是这个家,只有你才是那个要泼出去的水。”
话音落下,两边家长都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马婠婠:……
风萧萧兮易水寒,整桌就属她最惨。
“那可说不准,我要不打算结婚,你们还能把我从家里赶出去?”
“你爱结不结,我才懒得管你。”张淑华无所谓地摆摆手,结婚又不是什么必须完成否则就会死的人生指标,随缘最好。
夏以岚看向马婠婠,意有所指道:“那么帅一男孩,你舍得吗?”
马婠婠:?
“夏姨,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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