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的荆榕正在和已成年的626大眼瞪小眼。
626搓着系统小手,竟然有些紧张:“这个,呃,小荆……我应该叫你一声……哥?”
“都可以。”
荆榕坐在侧殿的一角,一双眼乌黑如墨,正静静端详着眼前的茶碗。
现在正是冷的时候,三更天,寒气直往人脑门里钻,敞着窗户睡一晚上,能把人睡中风,荆榕却只穿着很薄的袍子,一件外衫都没有。
他安静坐在案前:“给我一些这个时候的资料。”
“好的哥。”626正在光速导入荆榕七岁时的资料,同时它开始纠结一件事:“哥,你说,我把你当孩子看,还是当大人看?”这将决定它的工作模式,要不然太惊悚了!
“都可以。”
626:“。”
荆榕说:“青少年的所有神经和突触都在飞快发展中,学习能力、运动能力也在极速提升,我和以前的我相比缺少的是在这个世界的经验。也会像孩子一样探索。”
说了跟没说一样啊!!
626深吸一口气,爬进被荆榕观察了很久的茶碗里,刚准备猛喝一口,荆榕就站起身:“有毒。别喝了。”
626猛地喷出嘴里的茶。虽然系统不会被毒死,但第一反应还是令统害怕。
“碎叶子茶,宫里能找到这么次的茶叶已经很不容易了,按上次的运行结果,我被下毒到十七岁出宫,宫里的东西不能吃。”荆榕将茶碗随意地往窗外一泼,“得先做个蒸馏冷凝水装置。落雪都可以收集起来。”
“我发现了。”626开始总结经验,“你所有天赋都点满了,但是毒抗没点。”这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荆榕思考了一下:“是吗?”
他住的这个地方叫守宫殿,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因地形崎岖,整个宫殿本来不在皇宫的规划中,但因属坎位,又很忌讳坎位缺角,于是又造了这么个宫殿来镇守,比冷宫还不如,离哪里都远,寥落得连鬼都不来。
按照设定,他本来应该还配有一名侍女和两个贴身太监——毕竟代祯皇帝这个兄终弟及并不正当,朝野中起初还是有许多人抱着希望,希望能再扶他上位,宫人们也是这么想的。
一开始,来了两三个投机倒把的宫人,跟在他身边,过不了多久,眼见着势头越来越不对劲,他们也就都跑了。现在守宫殿所有的日常供应都要靠内务司,而内务司只能保证不会出饿死人的事,其他的是绝对不会上心的。
一个废太子的份例扣掉了,就多一个富余的太监,这一点小小的利益就已经值得许多人算计。
现在回来第一天,面临的居然是生存问题。宫里提供的食物是完全不能吃的,只能自己想办法。
荆榕开始用琉璃瓦片搭简易的蒸馏装置。目前送来的东西虽然都非常次,但基础的东西倒是还有。
“这瓦不错,颜色很漂亮。”荆榕搭好后,站起身,刚开始思考食物的事,忽而感受到一阵强大的力量袭入脑海。
他稳了稳脚步。
626:“卧槽,哥,你不会低血糖了吧,这个身体太受虐待了,要养好恐怕没那么容易。”
荆榕说:“不是。”
他清锐的目光盯着空落落的,湿润的庭院的某一角:“是上一世运行的残念的影响。也可以说是执念和残魂。”
626:“卧槽!”
它赶紧核对了一下情况:“对对,有这个情况。之前你也遇到过类似残魂的小叶片。”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是各种BUFF叠满的深宫,哪怕是它也感到了一些不寒而栗。
执行官上辈子的残魂!!那会变成厉鬼吧?说不定会变成鬼王!!
“那边有什么?我去看看。”荆榕注意的很显然不是残魂本身,而是它出现的那个角落,他顺着院墙走了过去,看见一个新埋的土堆。
荆榕只是草草地看了一遍上辈子的演算结果,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蹲下身挖了挖,见到土堆里露出一截穗子,顺着扯出来一看,是半块碎掉的玉佩,玉佩上刻字也只剩下了一半:“明心见性,永”。
“啊!我想起来了,这是你册立太子时,圣母皇太妃命内务司给你制造的玉佩,全文是‘明心见性,永享太平’,已经很早很早了。代祯帝逼宫那天,宫里有人想抢走这块玉佩,磨平了卖出去,你的奶娘拼着命给你抢下一半,拿命护住了你。”
“你运气算好,那一天本该死无全尸,代祯帝也打算杀你永绝后患,还是一位元老大臣说,留你一命以昭陛下正统恩德,代祯帝很聪明,他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留着你便于堵住悠悠众口,哪怕情势再危急,也可以说把你养大了,还政于你。”
“你只有十岁,你拿着玉佩来到守宫殿的第一天,就知道这一半的玉佩也会遭人觊觎,于是你埋在了墙根下,埋的时候,上面还有你乳娘的血。后面即便再多人用尽手段逼你说话,你都没说过玉佩的位置。”
626念完就开始爆哭和撸袖子:“哥,你好惨,好心疼。让我们开挂干了他们!!”
荆榕半蹲在地,指尖拂过湿润带土的玉佩,好像拂过一个人的一生。
宫闱深深之中,血和雨覆灭了一切,又清洗了一切。一群人围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把他逼在角落踢打、唾骂。
-看,这是个傻子。看他的眼睛,多黑,多吓人。他连表情都没有,好像连笑都不会。
-给他灌药,快点,按大总司说的办。可不能让他死了。
残魂幽幽不动,凝望着他。
荆榕说:“你很不幸。”
他对着残魂说,声音不大,却别有一种淡漠张力,如同深冬之雪,深谷之风。
“你生于颠沛之中,终其一生没有得到自由,更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身边人。这不怪你,时局所限,因为你不是全部的我,你破不开这个局。”
“即使是我们,也没来过这种世界,也需要从头跌跌撞撞学起。”荆榕说,“你的不幸,我看到了。我来救你。”
很平静的话,甚至因为刚刚十岁,还很稚嫩,但在这一瞬间,深宫之中涌出一阵清风,残魂消失了,融化在了他的灵魂之中。
荆榕把玉佩拿起来,随手找了点破布条包了起来。
看样子他并不打算重新把玉佩埋回去,却也不打算清洗收藏。不过626思考的还不是这件事,它惊讶的是执行官刚刚说的事:“哥,你从来没来过古代世界?”
荆榕点头:“嗯。”
过了一会儿,他补充了一下:“或许来过,但是不记得了。我对古代世界不太感兴趣。”
他去得更多的是上古世界,那是神魔大战的时代,古代世界的世界线通常有许多拘束,一个身份往往还来不及做点喜欢的事就死了,而且他又不喜欢当皇帝,所以连度假都没来过。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慢慢探索世界也是有趣的。
荆榕抓起一块掉落的砖头,试了试握力。
握力很差,由于没能精准投送到安排好的时间点,而且这具身体显然没能继承到他的体能点数。而且因为长期被下毒,不如说身体很病弱。
被世界意志强行改了时间线,这属于产生的BUG。626还需要一段时间向大世界递交报告,然后等待程序员进行DEBUG。
外面已经热闹了起来,即便这条路,这座宫殿什么都没有,站在房顶也能远远地看见正中的灯火如龙,庄严的册封大典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百官进宫朝贺,大批人手都被调去了正殿。
荆榕的宫门口没有人,只有整条路的尽头停着值守的侍卫,因为这边是死路,几乎没有人注意。
荆榕问:“有没有什么可以买的道具?血包之类的?”
626打开系统商店:“有【演戏专用自然吐血包X1】,价格很便宜,来999个吗兄弟?”
荆榕:“?”
荆榕:“我之前买东西都是999个起买吗?”
当然,买的甚至是ALPH易感期诱导剂。626决定默默地保守这个秘密,现在世界上只有它一个统知道这件事了。
它还没有告诉荆榕债务的事。626沉稳地买了十个血包给他:“相信我,兄弟,这个很好用的。我在狗血世界干过。”
*
天还未亮,文武百官已经到齐,他们得站在这里一直到中午仪式完毕,现在大臣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都在寒风中袖着手。
卫灵尘站得远,手里拢个暖炉子,打着哈欠。他权倾朝野,其他人都对他侧目而视,仿佛畏惧,又仿佛有些不忿。
片刻后,一位太医听了一个太监的禀报,突然转身离开,卫灵尘随口叫住他:“张太医,去哪里躲闲?”
他眉眼弯弯,眉目冷静,即便年纪很轻,却让人觉出一股天生杀气和无边威势。
怕是应该的。且不论此人出身诡谲,就凭他现在的身份,已经是别人望尘莫及的富贵显赫。传闻中,当今陛下多少有几分受他辖制,说不定是真的。
张太医转身一看是他,即便从未有过交集,表情瞬间变得低微谨慎:“内宫中有人急病。”
卫灵尘问道:“哪位?”
张太医声音放得更低了:“……守宫殿。”
很短的一瞬,卫灵尘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有些遥远的事。
随后,他微笑说:“正好,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最近我给陛下找了一批新的糖花雪参,前日到,我要亲眼看看东西,免得有人在其中掺水。”
守宫殿。
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地名,和这个地名联系起来的那个人总是给他极深、最特殊的印象。
本以为此生翻云覆雨,执掌天下,许多事都付之一笑了。却没想到,到了深到死于狱中,一世了结的时候,也无法忘怀。
卫灵尘心下算了算。
今年……里面那位,才十岁吧。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有没有长大后可爱。
第338章 逆天权臣(失忆世界)
上辈子,卫灵尘死在狱中。
死前,各路消息都已不再灵通,也不知道那位殿下登基后怎么样,有没有得偿所愿。
他和他见面次数不多,但因为自己比他年长八岁,之后荆榕又曾在卫家养病,卫灵尘曾有那么一段时间天天见到他。
荆榕和他不同,即便尊荣不再,但对方是江山正裔;而他自己,多年权倾朝野,却也是一尊过河泥胎而已,自己尚且有许多事应接不暇,与荆榕过多接触,对双方都没什么必要。
但卫灵尘的确记得他,说不上哪里印象最深,只觉得临死之前,那双乌黑的眸子历历在目,好像有冷淡雪光,漂亮得不行。
荆榕住在卫家那段时间,他正忙着倒卖古董藏品,同时筹备宫中大宴,家里人来人往,忙得脚不沾地。
那个人却好像一个人活在另一端时空,每天安静翻书,大多是游记和珍玩册,一身素衣,从不冠发,幽幽似鬼,却显得贵气。也有人说,是杀伐之气,说“看了那位……那位殿下的眼睛,只觉得害怕。”
不过卫灵尘察觉出,那是一种极淡极利的宁静,锋利得碰到就能割伤手。
代祯帝如此忌惮荆榕是有道理的,而且是从一个孩子的时期一直忌惮到青年时期,那个人给人的感觉……哪怕传闻中此人神窍有缺,但一旦通了神窍,便可轻易翻天覆地。
那时他对以后的道路,已有清晰冷静的判断,恐怕此人终将坐稳江山,但是那一窍通与不通,终将决定天下苍生的命运。
他本有意襄助,但天杀的政敌已经多到能绕东大门和西大门来回五个圈儿,许多事还来不及做,自己就嗝屁了。
想到这里,卫灵尘就冷静地牙痒痒。所有失去的,他都要亲手夺回来!
“到了,卫大人。”张太医进门,亲自为他打了帘子,很恭敬地请卫灵尘进去验看,“前几天采买的药材都收在库里,给皇上和太后的都是另收起来的。他们知道前几天您没亲自过来,这一批给您收着,等您亲自看过了送过去。”
“有劳。”卫灵尘并不着急验看,他笼着手炉子,看见张太医正在拿问诊器具,又问一声:“守宫殿那位,报的是什么?”
“咯血。”张太医压低声音说。
卫灵尘很轻地皱了一下眉:“宫里最近有疫病?”
“倒是没有,我想,恐怕是冬春之交,金气多发,克伤入肺。”张太医擦了擦汗,显然觉得汗流浃背了——册封太子这天,废太子要是出了大事,那传出去对皇上,对太医院的名声都相当不好。
“我同您一起去。”卫灵尘颔首一笑,“这是大事。咱俩搭个伴,在皇上那里有个说头。”
“多谢,多谢。”张太医松了一口气,又擦了擦汗。
官场如战场,这句话还要延伸:官场如刑场。陛下刚登基一年,巡查的人天天拿放大镜检视文武百官的动静,谁要是单独一个见了废太子,还给看了病,以后真要掰扯起来是说不清的。
*
守宫殿久违地响起脚步声。
荆榕睡在侧殿,已经在626的多项狗血套餐中进入沉睡。
给两个大人打灯的太监谄媚地笑着:“地方冷,杂草多,二位大人们仔细着路。”
卫灵尘嫌他吵,自己提了灯,和张太医一起走进来。只见满院大雪,杂草丛生,一片荒凉。空气到了这个地方好像都冷了不少。
还没进屋,远远地就看见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盖的还是夏天的薄被,安静地睡着。
床脚边隐隐有几堆已经干涸的血。
张太医立刻过去,给荆榕诊脉,荆榕浑身冰凉,乌黑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睁开眼,视线却望向门口的卫灵尘。
很短,只有一瞬,紧接着,这双眼又涣散了。626给他开的安神药效果很强。
张太医很快摸了脉搏,又看荆榕的眼睛、舌苔,他的神情有些凝重,很显然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危机。
看着像是毒症。
这话是不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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