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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秋醒来时,屋外已经黑了。
他躺在床上,床板上铺着暖和软乎的棉絮,屋内的摆设看起来虽算不上贵重,但也不是普通人家的简陋,抓他的瞧着并不像是要苛待他。
他动了动手脚,发现除了还有些乏力外,并没有伤口一类的痕迹。
抓他的人是为了什么?
怜秋细细回想,他自到了京中多是待在太子府里,从未应邀过不熟之人的邀约,应当没有得罪过谁?
莫非是米铺的价格定的太高,有人瞧不过想找他谈谈?
怜秋苦中作乐的想。
“不晓得君君他们怎么样了。”
怜秋费力的撑起身子,想起身去门外看看他到底身在何处。
“吱嘎。”
门轻轻推开,一人穿着锦衣黑靴闲庭信步似的走了进来,见怜秋起身辛苦,遂温润开口道:
“软筋散暂时不能给你解,莫要白费功夫,还是躺着的好。”
熟悉的声音让怜秋飞快的抬起头,当看清楚来人的脸时,怜秋震惊的瞪大双眸,瞳孔骤缩,眼里尽是不敢置信。
第75章 晋江正版阅读
“四哥?”
怜秋扯了扯唇, 觉得有些荒谬。
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聶序负手立于床前,輕笑道:“对不住了, 五弟夫。你且放心,我无意伤你,只等五弟寻来, 我便很快将你放走。”
显然聶序的目的是引聶希棠前来。
至于为什么,自然是因着历王离京前大闹皇宫那一回抖露出去的话了。
怜秋費力的翻了个白眼,随即撑着身子的手一松,懒散的躺回床上。
不用想, 聶序定然在外头派了人守着, 他现下身上半点力气没有,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跑出去, 索性便白費功夫了。
混蛋历王, 人走就走了,居然还留下这么大个烂摊子!
活该他孤独终老!
眼见着怜秋只是驚讶,连质问都没有,聂序微微挑眉,好笑道:“五弟夫,没有话要问我?”
嘶。
自个儿都不搭理他了, 这人非要送上来找骂。
怜秋本来都想开骂了,不过想起杨君君他们,遂又将到口邊的脏话咽回肚中, 凝声道:“与我一块的人呢?你可曾伤他们?”
聂序笑盈盈看他:“无用之人,便没有费力将他们一同带来,恐怕要委屈五弟夫一个人待着了。”
得知杨君君他们没被一起带来,怜秋心里放心了些。
至于軟筋散, 聂希棠肯定有法子找人给他们解了。
现在看来给他们送糕点的下人定然是被聂序给买通了,不过也怪他自个儿不小心,没想到鸿景帝传位给聂希棠一事传出后,定然会有人心生不满。
只是想夺皇位的人竟不是历王而是聂序,这多少讓怜秋有些吃驚。
不过再一琢磨便又觉得说得通了,谁不想要坐上那个位置,虽聂序平日里表现得似乎无意,但心底存着争皇位的心思也说得过去。
放下心后,怜秋便不想继续搭理聂序了,他费劲儿的翻了个身,随即提起两只軟绵的手将被子拉了拉盖住自己。
见怜秋当真浑然不怕他动手,聂序忍不住笑道:“五弟夫性子果真与常人不同,怪道五弟对你情根深种,爱护有加。”
以前怎么没觉着聂序话多?
举手将耳朵堵住,怜秋不想听他多说。只盼着聂序说着无趣了,便自个儿赶紧出去,还他清静。
没被怜秋无礼的动作激怒,聂序状若无意的往前走了几步,微微提高声音,是即便怜秋堵住耳朵也能听到的程度。
“你可知,自晓得聂希棠未死在回衢州的路上,我便已经决定放弃皇位了。”
发现这人非要吵你时,自个儿堵住耳朵也没用,怜秋不耐烦的放下手,语气烦躁:“这同我有什么关系,你说给我听干嘛!”
“怎地没有关系?”聂序弯下腰,在怜秋耳邊輕声道:“若非他带回你这个軟肋,我又如何想出对付他的法子。”
怜秋嗤笑一声,不屑一顾道:“你是说他会为了我放弃皇位?”
“有何不可?”聂序轻笑一声,站直身子,态度悠闲的说:“五弟夫且再休息休息,待天色晚了自会有人给你送来膳食,你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可对外高呼一声,自有人给你带来。”
随意,便转身走了出去。
瞧见门被关紧,怜秋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聂序方才为什么忽然提起衢州一事?
~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尤其屋中不仅没人跟他说话,连用来打发时间用的书都没有。
怜秋闭上眼,准备将自个儿哄睡一会儿,養養精神。
门外却忽的传来一阵骚动,似是有人想要闯进来。
守在院外的护衛将想要硬闯的何慕拦了下来,冷声道:“何公子,王爷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宁心院,还请何公子去其他院子休息吧。”
何慕皱着眉,指着自己,不可置信的说:“我也不许?”
护衛们没说话,只是拦着何慕的手并未放下,用沉默回答何慕“是”。
“你们!”
何慕不高兴的瞪着两人,怒道:“序哥哥什么时候下的命令,他这会儿是不是在院子里,我要见他!”
这處是聂序在京郊的庄子,何慕有时来京郊踏青或者骑马累了,便会来这里休憩。
护衛低着头,沉声道:“王爷方才回京去了,还请何公子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
何慕心头火气更甚,也不晓得这小院里哪位“大人物”来了!
聂序竟然连他都不讓进了!
但是他不过一个哥儿,且自小又被家中的人精细养着,半点功夫都不会,他打不过守门的护卫。
知晓继续僵持下去无用,聂序用眼神狠狠将两名“护卫”杀了一遍,遂才一挥袖离开了。
怜秋听到外头的动静,想了想还是拖着绵软的身子去看看了情况。
不过他走的太慢,等他打开门时,入院的石门處,早已没了何慕的踪影。
不知是不是聂序觉得他没了气力,门外只有两个小丫鬟守着,见怜秋开了门,便乖顺道:“公子可是饿了?”
王爷特意交代莫要饿着,渴着屋内这位公子了,两个小丫鬟便时时注意着里头的动静,生怕怜秋说话她们听不着。
“不用了。”
怜秋冷漠的将门给关紧。
好不容易才从床邊走到门口,结果什么都没看见又要走回去。怜秋皱了皱鼻子,莫名觉得心头烦躁。
脚下虚软,他不过才走一点路便觉气喘吁吁。
正准备一鼓作气回床上躺着,不管外头再有什么动静他都不管了,好不容易摸到床边围栏,怜秋方才坐下忽然听到窗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东西?
怜秋迟疑了一会儿,撇过头。
不管了,跟他又没关系。
他正想躺回床上,窗外又传来一阵声响。
怜秋:?
闲着也是闲着,不若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万一是只小猫儿,他还能叫进来陪他耍耍。
晃晃悠悠的好不容易走到窗户边,怜秋将窗扇推开,便瞧见一丛青竹旁堆着的枯叶正无風自动。
小脸皱巴巴成了一团,怜秋有些害怕。
这时节,不会是刚醒来的蛇吧?
他正琢磨时,那一堆枯叶忽的被推散开,一个脏兮兮的人脸从枯叶堆中露了出来,同怜秋看了个对眼。
怜秋:?
何慕:!
院子里的人怎么会是太子妃!
见何慕面露惊喜,下一瞬便要喊出声了,怜秋连忙坐了嘘声的手势。
何慕一怔,旋即乖巧的点了点头,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他双手撑在地上用力,从狗洞里钻了出来,顾不上衣摆上的脏污,小跑到床前,满眼好奇的小声问道:“太子妃,你怎么会在这里?”
杏眸晦暗不明的闪过几道光,怜秋望着何慕,恳求道:“何公子,我想求你帮我个忙。”
吃了软筋散后,怜秋身上本就没什么力气,面上没了光泽,眉间眼梢带着疲惫,唇色苍白,颇有些病美人的意思。
何慕一瞧便觉得心疼,他点了点头,问道:“太子妃要讓我帮什么忙?”
怜秋示意何慕向他靠近些,随即对着何慕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原先何慕靠近怜秋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尤其他离得近,鼻尖还能闻到怜秋发间的香味,让他脸上不自觉有些泛红。
若非这会儿时机不对,他想问问太子妃用的什么花儿洗发,这般香,他回家也用来试试。
不过随着怜秋说得话越多,何慕的脸色便是一惊,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他问道:“我要去哪儿找解软筋散的药?”
怜秋轻笑一声,告诉他:“城东,宝風堂”
“好。”何慕坚定道:“太子妃,你等我回来。”
眉峰微展,怜秋笑道:“多谢你了。”
何慕摇了摇头,正待说什么,忽的听到外头丫鬟的问候声。
“公子,你在同谁说话?”
怜秋向何慕使了个眼色,旋即便将窗关上,往床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回道:“我渴了,想喝酸梅湯,顺道送些糕来。”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一人回了声“是”便离开了,另一人则留了下来。
何慕见怜秋关了窗,便回到方才那个狗洞處,他先将脚给伸了出去,随即支起身子又将方才弄乱的枯叶堆成一团挡在狗洞前面,方才缓缓退去。
待丫鬟带着人将怜秋要吃的东西带来时,怜秋已经躺回了床上,他的气还有些没喘匀,不过并不足以引起怀疑。
神色自若的喝了口酸梅湯,怜秋想:该说不说,聂序给出的招待还不错,酸梅汤清甜,糕点香软,没有随意糊弄。
怜秋咬了一块点心,他觉得聂序这人有些奇怪,
虽是将他绑了,但还好吃好喝的供着。
他不懂聂序。
*
本以为至少还得被关上好几天,结果第二日吃过晚膳后,怜秋便坐着软轿被人抬了出去。
聂序的侍卫还算健壮,抬走着并不颠簸,摇摇晃晃甚至让人有些犯困。
怜秋眨了眨眼,便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也不在乎这些人要将他带到哪里去,总归担心也无用。
且不说他现在没有力气,就算他有力气也没法子跟这些会武功的侍卫打上一回,索性还不如先让自个儿舒坦一些。
走了约莫一刻钟,外头传来的风声渐大,轿帘被掀起来了些,正好让怜秋看清外头的景象。
轿外圆月高悬,月光明亮,能瞧见此处山势陡峭,临近山崖处。放眼看去却见远处有许多密林,有些熟悉,像是他以前和聂希棠跑马时来过的地方。
山崖处站着一人,迎风而立,瞧着抬轿之人前来,他微微侧目,投来冷厉一眼。
这一眼恰好叫怜秋将人的脸看了个完全,杏眸里霎时闪着点点星光,身子不由得坐直了些。
是聂希棠!
聂希棠来接他了!
第76章 晋江正版阅读。
“来得很快。”聂序抚掌笑道:“五弟, 你果真对这个便宜夫郎很是看重。”
便宜夫郎?
呸!
憐秋愤怒的踢了两腳轎壁,以示自个儿的不满。
顧氏米铺可都开到铳州了,他还预备再过几年将米铺开到边境去, 怎么就便宜夫郎了!
聂序这人当真是要不得!
“秋哥儿可是在轎中?”
聂希棠的目光移到放下的轿子处,全然无视聂序的话,兀自道:“你要如何才能放了我夫郎。”
嗚嗚呜~
他就曉得聂希棠在乎他!
憐秋吸了吸鼻子, 听到自个儿的呜咽声,忽然意识到他可以说话。
于是不等聂序回答,他连忙扒着轿子将头探了出去,喊道:“夫君, 夫君, 我在这儿!”
月光洒在宽阔的黄土地上, 照得憐秋的臉上泛着莹白的光, 白得近乎妖异。
瞧见憐秋那一刻, 聂希棠的面容缓和下去,给了怜秋一个安抚的眼神,他轻声道:“莫怕,我一会儿帶你回去。”
怜秋点了点头,昂了昂胸膛。
他信聂希棠!
看着怜秋不同寻常的苍白臉色,聂希棠眼神微黯, 问道:“可有受伤?”
怜秋摇了摇头,正想说没有,却忽得被一旁聂序的声音打斷。
“我无意伤五弟夫, ”聂序走到轿前将怜秋挡住,似笑非笑的看着聂希棠:“五弟,你该曉得我的目的是谁。”
眉目微敛,聂希棠将目光落在聂序身上, 沉声道:“四哥又是何必,你绑秋哥儿一事传出去,父皇若晓得你用这般手段争夺皇位,定不会轻饶你。”
这话并没有吓到聂序,他不慌不忙的往前走了两步,笑道:“此事便不用五弟操心了,我心中自有定数。”
瞧见聂希棠抿着唇不说话,聂序悠闲的说:“你莫要担心,我并非要取你性命。”
“你我好歹兄弟一场,”聂序顿了顿,复道:“只需你自斷一臂,我便将五弟夫还给你。”
斷臂?
怜秋一怔,霎时明白了聂序打得什么主意。
自大盛建立之初,便没有残疾皇帝登基的事,聂景晏腿有问题,聂赫安废了手臂,若是夫君再斷一臂……
且不论聂序还有没有后手,聂希棠自断一臂即便能侥幸保下命来,就算鸿景帝不介意,百官也不会允许让一个失了手臂的人做皇帝!
脸色白了又青,怜秋恨恨磨牙。
“只用自断一臂?”
聂希棠站在不远处,挑眉轻笑:“我还以为四哥是想要我的命。”
“诶,莫要将我想得太坏。”聂序不急不忙道:“你晓得我自小在冷宫长大,没得到过什么关心,若非你和大哥对我还有几分关照,只怕宫中的太监都踩到我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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