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又把房间里的音响开到最大,里面大提琴演奏的轻音乐,流淌在整个办公室。
脸上的烦躁,肉眼可见地升高,关了音乐,在屋里握紧拳头,大口呼吸。
空荡的房间,一片寂静,即使灯光大亮,也不能让他平静下来!
松了领带,又脱去大衣和西服,里面的衬衣被他拉出来,最顶上的两颗扣子,已经解开,额头冒着汗,他急需找到一个宣泄口!
打开手机,随意点了个软件进去,烦躁地往上划……
不对!
不对!
“啪!”
韩上烦躁至极,一把将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抛到空中,砸向茶几,发出“嘭”的一声!
“But of all these friends and lovers”
“There is no one compares with you”
“And these memories……”
一道婉转的声音,在碎裂的手机里响起……
伴奏的声音很小,余下的,全是轻声的吟唱,像潺潺小溪,又像深山里,不知名的小鸟,婉转悠扬,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韩上解扣的手一顿,看向茶几的地方。
就这么站着,久久没能回神……
直到人声停下,他连忙走过去,捡起手机,屏幕已经碎了一半。
是直播。
他还以为——
还以为,是音乐软件上,哪个乐队的主唱……
屏幕上的人不算好看,甚至在他看来,有点难看,和那些贴上来的整容脸差不多。
“咳咳!咳咳咳!”
“你们还有什么喜欢的歌吗?我会唱的,都能唱。”
韩上看了眼他的名字,“小桥。”
直播间的人数,只有二十来人,他说完后,弹幕许久没有回应。
鬼使神差的,韩上发了个弹幕:【能再唱一首吗?随便什么都好。】
手机里的人看到弹幕后,把水杯放旁边,在怀里的电脑上打字,不一会儿,伴奏的声响,传到耳朵里。
“好,唱一首《Right Here Waiting》”
歌唱到一半,韩上已经坐在了沙发上,静静的听着。
这首歌很老,他听过无数遍,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像炙热的炽夏,走了很远的路,很久没吃东西,也没喝水,身体里的火球马上就要爆炸。
突地,眼前出现一汪冰凉的清泉!
泉眼清澈,他捧水喝下去,那颗火球噗地灭了……
终于……活过来了。
一曲结束,孟洛桥没再继续和弹幕说话,他有点撑不住了,想睡觉。
头更沉了,喉咙痛得难受……
【还能唱一首吗?】
新进来的那个人,又说话了。
“……”
“好。”
孟洛桥唱完三首歌后,那人终于没再说话,孟洛桥看了看今晚的收入,不到十块钱。
还行,一个月加起来,也有两三百,总比没有强。他不PK,也不要求粉丝刷礼物,有时粉丝刷多了,他不好意思,让他们刷热气球就好,热气球一块一个,一晚上能收七八个,也算多了。
天气越来越冷,他的手脚都冻伤了,孟洛桥加了双袜子,穿好棉服,裹紧薄被,昏沉着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孟洛桥被吵醒,他一向浅眠,外面的声响太大,醒了就睡不着。
“咳咳!”
嗓子嘶哑得厉害,难受得咽了咽口水,钻心般的疼。
“这群杀千刀的!全是垃圾!”
孟洛桥起身喝水,热水壶里已经干透,只能开门出去。
外面房东正叉着腰,看着对面房间里的垃圾场大骂!
“外表人模狗样的……”
听到声音,房东转身看过来,和孟洛桥对视。
撇了眼他房间里面,语气不善地问到:“你什么时候搬?”
孟洛桥身子一滞,他还没有找好地方。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下午。”
见他脸色不好,声音哑得听不清,房东张了张嘴,没再多说,拿着钥匙和手电筒,穿过通道,去了隔壁。
孟洛桥接水回来,插上电,来不及想其他的,开始收拾行李。
他的行李很少,一床被子,十来件衣服裤子,两双鞋,再就是生活用品,牙膏牙刷,桶和盆。
本就空荡荡的房间,一时只剩两根悬挂的绳索,和一床木板。
忍着头痛,灌上热水,准备出去买个馒头,再找房子。
他身上钱不多,寄给院长后,留了一千二,本想着租个七八百的房子,剩一点,还能过两个月。
走在老街上,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一千多的房租,有的要求一千,但押一付三。
孟洛桥回家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通道里,好多房间的门都开着,吵吵嚷嚷的,倒是多了些光线,房东在赶人。
“快起来!还不搬?说了今天是最后的期限!”
“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墙上擦!脏得要死!”
“……”
孟洛桥越过通道里大大小小的袋子,打开门,背上包,一手行李箱一手塑料桶,往外走。
房东恰好过来。
孟洛桥把东西放在里面,站在门口给她钥匙,“三把,都在。”
房东看了眼头快抵到门框的人,还有他脚边的东西。
房间里很干净,和这种破败的地方,格格不入……
孟洛桥给了钥匙,又重新把东西提上,走了两步,听到后面的声音。
“诶!小孩儿,你租到房子了吗?”
她在这儿住了几十年,附近的房子什么行情,最是清楚。
这人的鞋子洗的泛白,也不像是会乱花钱的人,又生着病,两颊烧得通红,看着实在可怜。
孟洛桥转身,“有住的地方。”
他的声音嘶哑,因为用力,带着不正常的颤抖。
“租到房子了?多少钱一个月?”
孟洛桥张了张嘴,因为恍神,眼睛闪烁了一下,只重复到:“有住的地方。”
大不了,地铁站的厕所,还能将就一晚。
房东走向他,踢倒了别人扔在过道的垃圾袋,外卖盒子的油污散落出来,孟洛桥又往前走了几步。
“是地铁站,还是火车站?”
他们这儿管得不严,地铁站晚上也不关,但不供暖,比这地下室还不如!
里面全是流浪汉,这种小孩儿进去,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见被猜中了,孟洛桥也没什么表情,只低着头,看着流向他的污水。
“要是没找到住处,我那有间房,比这好,你要是要,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孟洛桥的手紧了紧,他不想别人觉得他可怜,更不想麻烦任何人!
但残酷的现实,总让他不得不低头。
“不过房租肯定比这儿贵!”
听到这话,低着头的人,终于看向房东,“多少?”
“一千,押一付三。”
孟洛桥:“我没那么多钱。”
一千的房租,算良心价了,只是他全身上下,只有一千二。
房东顿了顿,似是在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过了好几秒,才道:“押一付一也行。”
孟洛桥咬了咬唇,艰难道:“我……押金能下个月付吗?”
房东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愣住。
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不行就算了。”
说着,转身朝转角走去。
走过转角,快要上楼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
“啧!要不是看你爱干净!行了,走走走,带你去!”
房东越过他,在前面带路,一边爬楼一边警告他,“先说好,得租一年以上!”
“我那个房子,算违建,不能往外嚷嚷,要是被查了,你也没得住!”
“还有,房子容易起火,出门一定要把所有的电器关掉……”
孟洛桥一一记在心里,低声道了句:“谢谢。”
房东爬得气喘吁吁,站在街上的时候,拍着胸脯,大口呼吸。
两人走了一阵,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有一栋六七层的小楼,灰白的墙,上面有一层彩钢瓦建的房屋。
“喏,那儿!”
房东的手指向上面,又带他往上爬。
孟洛桥进去,房间是他不敢想象的好,厨房、卫生间,冰箱和洗衣机,一应俱全,这样的套式,出价一千,已经很低了。
他怕房东后悔,连忙掏出手机,转钱给她,“等工资发了,我就把剩下的两千和押金给你。”
房东喘着气,眼神闪了闪,“行!你也是个爽快人!”
“切记哈!出门拔电!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孟洛桥看着墙里泡沫应下,和她一起抄了水电气的数,两人一道下楼。
“这大冬天的,虽然没有暖气,但彩钢墙不透气,比外面还暖和呢!”
“而且楼下就是菜市场,吵是吵了点,晚上老鼠也多,但买菜方便啊!”
“唉……也就是遇到我这种,有良心的房东,要是那黑心的,保不准收你两三千一个月呢!”
孟洛桥走到楼下,说了好几声谢谢,才转身去清吧上班。
房东一走,旁边的商贩呸了声,孟洛桥转身过去看他。
“还良心呢!”
“小伙子,你是刚搬到顶楼的?”
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哦哟!快搬走吧!”
商贩叼着根长烟,劝到:“那里头,死过人勒!”
“去年夏天,活活烧死的!”
第5章 擦肩而过的白。
孟洛桥从地铁口出来,转向酒吧那条街的街口。
那里有一个药店。
“要一盒布洛芬,一盒金嗓子。”
他的声音嘶哑到听不清,店员看了他一眼,见他带着口罩,眼尾带着不正常的红,想推销的药品到了嘴边,没有说出口。
“一共五十八。”
孟洛桥付钱的手一顿,把金嗓子含片放在一边,“只要布洛芬呢?”
店员的双眼又在他脸上打量了一番,道:“可以刷社保卡的。”
“只要布洛芬。”
店员无奈:“四十。”
孟洛桥扫码的手机,始终没伸出去,正在他考虑要不要忍一忍的时候,店员似是看出了他的窘迫。
“有药量少一点的,只要二十五。但你的状态非常严重,建议您吃了药,要立马去医院做检查。”
孟洛桥扫码,“给我二十五的,谢谢。”
从药店出来,生咽了一颗,转向另一条街。
刚准备过马路,街边就冲出来一群酒鬼,时间还早,很多人的夜生活还没开始,能在这时候喝得烂醉如泥的人,要么没工作,要么家里有钱。
眼看要撞过来,孟洛桥退到一边,把帽檐拉低了点。
“秦少,诶!秦少,你别走啊!”
“再喝一轮儿!”
“就是!以后结婚了,再出来可就难喽!”
“听说那谁,非要住在山里……”
那个被叫秦少的人,被人拉着,摇摆着走到孟洛桥面前,趴在一辆跑车上,吐了一滩。
“滚滚滚!都给我滚!”
打开车门,骂骂咧咧:“妈的!让我联姻?不可能!”
一脚油门,跑车嗡嗡地飞驰而去。
孟洛桥抬眼,只看到一个车尾,以及昏暗天色下,醒目的红灯。
进清吧的时候,老板在吧台和客人聊天,见到孟洛桥,神情一肃,转而笑着和客人说了句什么,出了吧台,向他招手。
“小桥,进来。”
孟洛桥跟着他走向后面的仓库。
“怎么了,简哥?”
简度找出一个药箱,把人按下,用温度计一量,40度!
“你发烧这么严重,都说不出来话了,怎么不和我请假?!”
孟洛桥看着温度计上的显示,有些恍然,难怪头这么疼,甚至想用头撞墙缓解……
“我吃药了。”
他从兜里拿出刚买的布洛芬,里面的胶囊确实少一颗。
“你……”
简度不知道说什么好!
发烧四十度,不上医院,居然只是去买了盒胶囊!
但孟洛桥已经吃了药,他也不敢让他吃别的,“你赶紧回家休息,别上班了!”
孟洛桥说话时,带着气音,嘶裂着嗓子,“我可以唱,唱歌和平时说话,用力的地方不同。”
按他以往的经验,确实如此。
再怎么不舒服,只要好好控制发音,总能唱出来的,只是比平常痛很多,哑一点。
就像前两天,虽然说话能听出不对,但一唱歌,能发现他生病的人很少!
“不行!”
简度一向有风度,少有着急的时候,但面对固执的孟洛桥,还是有点生气。
“你的嗓子还要不要了?”
“你之前怎么说的?想站在更大的舞台上,让别人一眼就能看到你!”
“没了好嗓子,你所有的梦想都成了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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