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活该。”宋亭宴想也没想就接道,“配送费那么贵,送到了坏掉了也不赔,一点格局都没有。”
紧接着瞪大眼睛,与满脸戏谑的陆应萧对上视线。
“宋三宝,还笑话人家呢?”陆应萧捏捏宋亭宴的脸,笑声细密,“说起人家来一套一套的。”
宋亭宴自知露馅,转身就想跑。而陆应萧怎么可能放过逗弄他的机会,三两步追上来勾住他的脖子,往他嘴里塞了块桃花酥。
“再不吃,真的要被吃完了。”陆应萧用指腹帮他擦去嘴角残渣,调侃道,“你们请甜品师来现场跟随了没?”
宋亭宴嘴硬道:“都是我们同事亲手做的,哪来的甜品师。”
陆应萧哄得毫无诚意:“好好好,都是你们自己做的,嗯?”
宋亭宴小声辩解:“本来就是。”
宋亭宴实在烦陆应萧,奈何陆应萧像块甩不掉的橡皮糖,直到他要去内场开发布会,陆应萧才满脸遗憾地同意放人。
他在进入内场前回头看了一眼,陆应萧逆着光朝他挥挥手。工作面前,这位还算有点靠谱的人没再说一句废话,门在两人面前缓缓关上,陆应萧的身影被门缝掩得越来越小。
宋亭宴眼中褪去方才的笑意,随手扶正旁边布置的座椅,接过同事递来的发言稿,大步走向后台。
发布会结束已近晚上八点。抽中内场名额的玩家集体蹦迪,彩带飘了一地,在游戏主题曲的大合唱中,整场周年庆走到尾声。
宋亭宴换上便装,散了散头发,去和同事一起收拾这个大摊子。没有陆应萧的干扰,他的效率直线上升,几乎是一手包揽了收尾工作。
心中飘过一瞬间的疑虑,他思考,放任陆应萧在自己身边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直到迎着夜风离开场馆,也没见到陆应萧的身影。
他打开许久未动的手机,陆应萧的消息在几个小时前就发来:你不在我没意思,先回去了哦。
紧挨着的,是夜半听箫的消息:你看发布会了吗,好震撼啊。
宋亭宴先是回了陆应萧一句“滚”,然后耐心给夜半听箫敲字:嗯,进到内场了,确实很震撼,挺热闹的。
夜半听箫说:今天看到你打游戏了,认出你游戏账号了。
宋亭宴愣了愣,耳根有些发热。
他感到尴尬,因为他并不想让网友看到关于自己三次生活的任何蛛丝马迹,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好看的,觉得丢人。
同时,两人信息差的不对等,让他感到无力。
他像是站在明处任人观赏打探,他看不见周围黑暗中的眼睛,不知道自己被注视了多久,也不知道何时会被黑暗吞噬。
但他想归想,并不愿让朋友看出自己的哪怕一丝怒意和冷淡,好脾气地回道:是的,当时有点紧张,但好在通关了。
夜半听箫发了个棒的表情,问:和你一起的那个人是谁?他操作很厉害。
宋亭宴第一感觉就是他问的是陆应萧,但心里盘旋已久的怀疑又生了出来,于是装傻道:嗯?路人吧,我不认识。
如果对方真是陆应萧,那么他的态度很坚决——你在我心里就是个不熟的路人,别来和我装亲近。
如果对方不是陆应萧,那么他也有理由,当时组队的不止是他和陆应萧两人,他完全可以说自己不知道夜半听箫指的是哪个。
没想到夜半听箫说:哦,我看他和你挺亲密的,以为是你朋友呢。
宋亭宴一听自己居然能和陆应萧用“亲密”联系在一起,下意识否认:哪亲密了,可能当时站得比较近吧,但是我真的不认识他,要是是朋友的话可能会配合得更好一些,不过那个人确实有点水平。
夜半听箫的笑意透过文字都藏不住:怎么还给你弄得语无伦次起来了呢。
宋亭宴说:急于自证清白。
夜半听箫说:没在说你不好,以及,不要陷入自证怪圈。
宋亭宴看着这行文字,轻轻皱了下眉。
同时,头顶上的路灯闪了闪,灭了。
场馆建在城市的新区,到了深夜廖无人烟。他看着自己本来拉长的影子一下子被掐灭的灯光湮灭,慢吞吞地拖着脚步,固执地想等路灯重新亮起。
不远处就是宽阔的停车场,也是他的目的地。那片空地极为明亮,也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但他累了似的,退到路边蹲了下来。路灯还是坏的,也许是没有光照的原因,灯下竟有些凉爽。
他就在这一小片黑暗中,轻轻笑了一下,回道:至少我能证明自己。
说完后没再等夜半听箫回复,两手撑着膝盖想要站起来。刚起一半,眼前出现一片阴影,紧接着被人按着头压了回去。
宋亭宴:……
有病吧。
“干嘛呢宋三宝,拉屎啊?”陆应萧贱兮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随地大小便可不是好习惯。”
宋亭宴看都没看陆应萧一眼,精准无误地抬手扣住陆应萧的手腕,把那双力气极大的大手往旁边挪。
“能不能别烦我。”他顺便用空出来的手狠狠揍向陆应萧的命根,“不是让你滚了吗。”
陆应萧瞬间疼得弯腰,脸上的痛苦不像装的。宋亭宴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他。
“妈的,今晚就□□你。”陆应萧脖子都红了,青筋直跳,咬牙挤出来一句,“小辣椒。”
“神经病。”宋亭宴用一根手指挑起陆应萧的下巴,看到他额头上的汗珠,解气道,“活该。”
陆应萧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满是无奈地对宋亭宴笑了笑,“我好心接你回家,你就这么对我。”
宋亭宴说:“你刚才不是说没意思走了吗?”
陆应萧报复性地揉揉宋亭宴的头,“是啊,但等你有意思呀。”
宋亭宴歪头想要躲开陆应萧的肢体接触,没躲成,盯着陆应萧笑眯眯的脸,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恶寒。
他意味深长地道:“等得手机都没电了吧?”
“确实,上自己游戏打了个副本,时间消耗太长了。”陆应萧坦然地说,“还是我们询风可玩性强。”
宋亭宴没有反击陆应萧的拉踩,而是打开手机,毫不犹豫拨通了夜半听箫的语音电话。
这是他第一次在微信上和夜半听箫通话,也是第一次这样大胆直接。
页面上的“等待对方接受邀请”一直在闪,陆应萧的手机屏幕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过了一会,“已接通”的提示出现,宋亭宴瞥了一眼陆应萧,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他屏住呼吸,听那头熟悉的、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传来——
“喂,怎么了,言笑?”
宋亭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直接把试探的方向转向陆应萧,一是知道陆应萧不会对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悦,二是不让自己显得像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小丑。但当结果出来后,他发现自己还是莽撞了。
“是不是手误拨错了?”夜半听箫给了他台阶下,“你总是忘记把手机锁屏。”
“嗯?”宋亭宴适时地发出疑惑的音节,“啊,抱歉。我没事,先挂了哦。”
他在挂断之前看了眼陆应萧,陆应萧无所事事地磨着脚下的石子玩,用口型问他“干嘛”。
宋亭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按捺住因紧张而狂跳的心脏,闭上眼睛感受夜深露重带来的初夏凉意。
再睁眼,眼前清明了不少,大脑好像也腾出了新的空间,让他有了种久违的轻松感。
到此为止吧。
“你怎么还不回家?”他不客气地踢了陆应萧一脚,“都几点了。”
“不是说了等你嘛。”陆应萧搂着他的腰把他往停车场带,“我送你回去呀?”
他浑身抗拒,拒绝道:“我自己开车了。”
陆应萧还要继续和他磨牙,他迅速找到自己的车位,钻进车里,连车窗都没有拉下。
陆应萧在马路上和他挥手,他按了下喇叭把陆应萧赶走,从鼻腔里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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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周年庆的福,《诀歌》五月份流水跃居全公司第一,甚至在全网也遥遥领先,狠狠地压了《询风》的风头。
看到数据的时候,宋亭宴的第一想法是“果然”。他们在整个周年庆期间把游戏做到尽善尽美,这是整个制作组应得的回报。
下一秒,他就把报表发给了陆应萧。
他并不是想和陆应萧炫耀,也不期望陆应萧能给什么回应,只是想找个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快乐,而找了一圈竟然只有陆应萧能发。
他进行的下一步,就是买了张傍晚回家的高铁票。
他家在同省的另一个市,说近不近,坐高铁也需要一个半小时。贸然回家的行为实在冲动,特别是对于他这种做什么事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权衡利弊的性格来说。
他买的车次紧挨着下班点,没有时间回家整行李,下了班就要往高铁站去。但他只觉得高兴,脑海中不断幻想父母见到自己的场景。
他确实被一时的成就冲昏了头脑。
陆应萧的“恭喜”姗姗来迟,继而解释刚才在开复盘会议。他无不得意地回了句“复盘怎么反超我们是吧”,嘴里哼起轻快的歌。
他们工作室的复盘在上午就弄好了。与陆应萧他们的“重结果”不一样,他向来强调的是“看过程”,因此就算没有最后的数据支撑,他依旧能够完成整个会议。
他此时觉得自己连日程安排都比陆应萧开明许多,活该陆应萧打不过自己。
周五的工作本来就不多,再加上他把任务往前提,下午过得更是清闲。
回家的路也极为顺利,到家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但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他穿过小区散步锻炼的人群,拿钥匙开了家门。
一时间,浇花的母亲和收拾厨房的父亲全愣住了。
“哎呦,言言怎么回来啦,也不说一声。”方珏连忙放下喷壶,叫着他的小名出来迎接,“吃没吃饭呢?”
“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宋亭宴换上拖鞋,把在小区门口买的现摘杨梅放到餐桌上,“吃过了,路上买了点吃的。”
宋承钧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乐呵呵道:“刚好我和你妈晚上有剩菜,再吃点啊?”
“你这人,怎么能让孩子吃剩菜呢?”方珏皱起眉,“妈给你煮碗面去。”
“不用妈,我要吃就自己煮了。”宋亭宴连忙阻止,“我不饿。”
其实是真懒得动,但潜意识里更不敢让方珏去做。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对父母做的任何家务事都不敢袖手旁观,因为他害怕下一秒就被母亲严厉斥责。
方珏说:“那你先去洗澡吧,我给你铺床去。”
宋亭宴拿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才终于想起被冷落许久的、没电了的手机。
没什么消息,只有陆应萧一个人发个不停:
【你人呢?你同事说你下班可早了,开庆功宴去了?】
【本来想邀请你共进晚餐的来着,你倒是跑得够快】
【宋三宝?怎么不回消息啊,没出事吧?】
宋亭宴嘟囔了一句“烦死了”,回道:我回家了,你怎么天天监视我?
【那我去你家接你?】
【好,你来吧,我等你】
宋亭宴发完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其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回家”可能造成的歧义,但陆应萧这么一说,他可就不客气了。
他一想到陆应萧在自己家门口苦苦等待却不见人影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准备等会调一下门口的监控,看看陆应萧的洋相。
洗完澡后,他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打开监控软件,果然看到陆应萧站在楼道,手里捧着一束花。
花是大束的,淡紫色的包装纸中,各式品种的花开得鲜艳。而陆应萧抱着花,低头将包装纸一点点捋整齐,时不时还打理一下花瓣,笑得眉眼弯起,两汪卧蚕像月牙。
宋亭宴饶有兴趣看了一会,在心里承认道,这人眼光确实不错。
监控中,陆应萧的笑意渐淡,也站不住了,开始来回踱步。宋亭宴看他抱着花走来走去的滑稽样,鲜有地起了一丝遛人玩的愧疚之心。
小孩也挺可怜的,他想,被拒之门外不说,门内甚至还没有人。
视频画面并不算清晰,陆应萧透露出来的失落却显而易见。
宋亭宴承认自己心软了,关掉视频,想着眼不见为净,看不到就不用管。
半分钟后,他给陆应萧发了条消息:我刚才临时有点事情出去了,你到我家了吗?
又半分钟后,他说:抱歉放你鸽子了,下次赔你一顿饭可以吗?
陆应萧没回消息,他心里有些慌张起来。
不会生气了吧?自己的做法确实不道德,但是也确实没想到陆应萧会弄得这样隆重。
要是真生气了怎么办?陆应萧好像只有在床上的时候会露出厉色,平时都是笑眯眯的,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样子。
宋亭宴脑中思绪纷繁,脑中胡乱地想着不着边际的东西。外面宋承钧在叫他的名字,他边插上充电器边应了一声,打算暂时先把使他内耗的事情搁置到一边。
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充电提示和消息提示同时使屏幕亮起。
【没到呢,刚才在开车。那刚好,不来找你了,我自己吃小龙虾去喽】
宋亭宴垂下眼睛,半天也没有回复一个字。最后他把手机锁屏放回原位,从卧室走了出去。
“怎么了爸?”他高声道,“来了。”
宋承钧坐在桌旁,拿着瓶白酒,“今天高兴,陪爸喝两杯。”
“言言都这么大了,是要学会喝酒了。”方珏竟也任由宋承钧胡来,两手搭在宋亭宴肩上,“要不要炒碟花生米?”
宋亭宴说:“不用了妈,我去把剩菜热一热吧,洗完澡有点饿了。”
他迅速起身起身抢在方珏前把餐盘放入微波炉里,不一会,熟悉的饭菜香便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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