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敖丙见殷夫人转身走了，夹起一个胖水饺送到哪吒嘴边，哪吒嘻嘻一笑，啊呜一口吞了，凑上去跟敖丙贴脸，说还是自己屋头的知道疼人。
殷夫人回来的时候，桌子上摆着三块小排骨的骨头——敖丙吃东西可没有这么快，哪吒支着手肘，翘着二郎腿，紧闭着嘴巴“嗯哼哼”地哼曲子，一看就知道是嘴里的东西没嚼完，欲盖弥彰。
说他是欲盖弥彰吧，他还很得瑟。殷夫人看他就觉得无奈，手腕一顿把水果罐头的小盏放到桌子上。
哪吒哪是真想吃这些东西，他就是喜欢敖丙向着他，让媳妇喂了两口就心满意足了，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促狭地看着他娘。
敖丙低头啃排骨，嘴角偷偷抿着笑。
吃完饭，哪吒又陪敖丙溜了会儿弯，殷夫人就让敖丙进去午睡了。
打上个月敖丙就搬到主院跟殷夫人一起住了，他肚子大了不方便，殷夫人不贴身照看不安心，最主要的是哪吒睡觉极不老实，殷夫人真怕他尥蹶子给小龙踢着压着，这时候可马虎不得。
对此哪吒金吒以及李老爷都很不满意，但抗议无效，李老爷只好委屈地搬到了厢房。
寝房里用屏风隔着，敖丙的床跟殷夫人就隔了层纱帐，哪吒为小龙脱了靴子，小心翼翼地把他扶上床，跪在床边在小龙肚子上亲了一口，一个翻身也上去了，在后面搂着敖丙，鼻子拱了拱敖丙颈窝，说：“睡吧，小爷跟你一起睡会儿。”
好多天没搂着小龙睡觉了，真是馋得慌，哪吒把手轻轻地搭在敖丙的肚子上，轻柔得不像是粗手粗脚的三少爷。
殷夫人进屋时就看到这个情景，在纱帐外温柔一笑。
这老三啊，为这小龙可真是变了个人。
敖丙搬过来的头一天晚上，哪吒跟狗见着骨头了似的，抱着敖丙的被褥，一路跟着小龙跟到主院，殷夫人伸手接他还不撒手呢，发誓要把自己手脚绑在床头，绝对不伤到小龙。
殷夫人无奈地一把抢过被子拉着敖丙往屋里走，小龙是一步三回头，见哪吒那模样很不舍得，天真的一张小脸上可是好焦急，搞得殷夫人关上门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法海。
李靖站在厢房门口，哪吒站在主屋门前，爷俩是一样的惆怅。
还没两天哪吒就受不了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自己睡得也挺香，现在小龙不在屋子里了，就感觉空落落的。
当天晚上哪吒当机立断抱着被子就奔主院，殷夫人死活没让进屋，最后李老爷把老三捡回了屋，爷俩相对无言。
但哪吒是什么人？老丈爷那关他都能过，还过不了自己亲娘这道门了？
第四天晚上殷夫人安置好小龙，睡前检查好门窗，回来的时候发现哪吒在内厅打了个地铺，美人趴的姿势得瑟地对他娘晃悠腿。
“混小子！哪有这么大了跟亲娘睡一屋的？你这点礼数都喂狗了啊你！”殷夫人一撇嘴，抄起枕头给他儿子一顿捶，哪吒乐悠悠地抬起手肘挡，说：“哎呀！娘！娘！我又没进内寝，怕什么的？哎呀！我听不见敖丙呼吸我就睡不着！”
敖丙听着动静就知道哪吒又挨打了，坐在床上干着急，叫了两声：“娘，娘！”
“哎，丙儿怎么了？”殷夫人把枕头一摔，又指了指哪吒，忙往屋里去了，哪吒没皮没脸地笑。
敖丙从来没撒过谎，双眸心虚地闪了闪，抬脸说：“我想喝些温水。”
殷夫人赶忙去给小龙倒水，哪吒在墙那头先伸出了一只脚丫晃了晃，而后伸出手，比了个大拇指。
敖丙低头喝水，忍不住抿嘴笑，一吸气差点给呛到，惊得殷夫人赶忙帮他顺气。
打那以后哪吒就过上了“寄人篱下”的生活，殷夫人拿他这个赖皮缠没办法，只能由他去。
第五天晚上，屋子里多了一条好长好长的红绫子，从寝室连到内厅，一端系在哪吒手腕上，一端系在敖丙手腕上，哪吒扯一扯，敖丙就扯一扯，像拉手一样。哪吒感觉到小龙的存在，这才心满意足，抱着红绫子睡了。
一来二去，就这么到了产期。
哪吒在屋子门口是来回打转，小丫鬟们端着水，一盆一盆地往里送，屋子里热火朝天的什么声音都有，就是听不到敖丙的声音。
殷夫人急得一直叫喊打气，间歇里才能听到小龙的哼声，听着像用着劲似的，又有点像没劲。
小龙一向安安静静，连生孩子都是这样，殷夫人生哪吒的时候骂人骂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最后晕过去。
哪吒恨不得冲进去替敖丙遭这个罪，金吒也跟着打转，一会儿往门口徘徊一下，不知道他跟着着什么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生了呢。
敖广坐立不安，李靖也是忍不住来回慢悠悠地踱步，拳头砸着手心。自打殷夫人生哪吒难产之后，李靖就对生育有了阴影，实在是担心出点什么差错。
他这儿媳柔弱一小只……唉！
哪吒竖着耳朵尽力捕捉屋里一片喧闹中敖丙的声音，他本来就焦急心烦，让金吒这么一转悠，他是更烦。
“哎呀大哥！你老晃什么晃！”哪吒一把把他拉下来，“你跟着转悠什么，跟你有啥关系！”
“你说你这话多没良心！那我弟妹我不也担心吗，你可真是的。”金吒不乐意道。
木吒赶紧上去把俩人拉开，李靖也是叹气一摇头，哪吒着急得要冒火，刚要说什么，就听到屋里一声清脆的啼哭。
外面几个男人皆是精神一震，产婆大喊：“是个小少爷！”
哪吒立刻推开门冲了进去。
白胖的小龙崽被抱在襁褓里，蓝色的绒毛短发，两只小龙角，白白胖胖的，看着像是跟敖丙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小家伙瞪着小胖腿嚎了两声，就安静下来，闭着眼睛睡着了，小胖手还在不停摇晃。殷夫人笑中带泪，抱着大孙子喜欢得不得了。
殷夫人没有闺女命，就盼着能有个大孙女——结果连孙女命也没有，只好退而求其次，这小龙崽一看就像丙儿，那就好，那就好！
产婆从殷夫人手里接过崽崽，哪吒正好这时从屋外冲进来，产婆抬手刚要给哪吒看，结果哪吒目不斜视，直接冲了进去，掀开了隔在床边的花布帘子。
敖丙躺在床上，身上尽是汗水，水洗过一般，一头冰蓝色长发尽是湿了，汗湿在鬓角，小脸苍白了几分，看起来有些虚弱，雨打梨花般。
哪吒看他模样就是一愣，冲过去抓住小龙的手坐在床边，眼泪就下来了。
哪吒把脸埋进小龙手心里，又高兴又后怕，哭笑不得的，眼泪蹭到了小龙手心上，嗓子干哑说不出话来。
敖丙手指微微动了动，抚摸哪吒的面颊，温柔地看着他。
“不哭。”敖丙轻声说。
“不哭。”哪吒哑声答，用胳膊抹了把脸，“小爷高兴。”
敖丙拇指抚摸他的面颊，揩掉眼泪，眸光温柔，轻声说：“宝宝呢，你喜不喜欢？”
“喜欢，再喜欢不过了。”哪吒说，双手紧紧抓着敖丙的手。
外面产婆把崽崽擦干净了，剪掉了一撮胎毛，好好地包好了。
殷夫人抱着小婴儿喜欢得不得了，打开帘子，正见小两口在缱绻细语，小龙刚生育过子嗣，神态更显柔丽，专注眷恋地看着哪吒，面庞温柔得仿佛在发光。
殷夫人欣慰一笑，把崽崽放在了敖丙的臂弯中，就夹在二人中间，她为敖丙又掖了掖被子，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哪吒和敖丙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轻声细语地说着体己话，两道视线专注地看着对方的脸，目不转睛。
“是个男崽崽，你之前说酸儿辣女，是你说对了。”敖丙温柔地轻声说。
“那都是没谱的，我瞎说的。”哪吒轻声答，“不过你生什么小爷都喜欢，最喜欢你。”
敖丙轻轻一笑，问：“你有没有想好崽崽叫什么啊，爹爹在外面吗？”
“在呢，我爹也在。全家人都在呢，小毛驴都牵来了。”哪吒说俏皮话。
敖丙轻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亲昵蹭着哪吒的手心。
“名字啊？小爷急傻了，真没想，嗯……他是个大宝贝，不然叫李大宝？”哪吒答，“姓敖也一样，看你喜欢。”
敖丙抿着笑，说：“极好的。不过我想还是叫爹爹起吧。你愿意吗？”
“当然啊！你开心怎么都行……那就让爹起，我岳丈可是是文化人……”
崽：“？”
爹娘理理我？
第十二章
李大宝最终作为崽崽的小名保留，敖广彻夜未眠，最终给这个酷似敖丙的崽崽起了个响当当的名字——“李壹”。
壹，专一也。尧舜十六字心法中，谓之不偏、不散、不杂、独不变也，道之用也。故君子执一而不失，人能一则心纯正，其气专精也;人贵取其一，至精、至专、至纯，大道成矣。
敖广一阐述这名字的由来，立刻获得了全家人的高度认可，李靖抚须点头，殷夫人拍案叫绝，称赞亲家公不愧是有大学识之人。
唯哪吒听了心境全然不同。
这不就是第一个出生的，就叫“壹”吗！敖丙是老三，上面两个哥哥夭折了，甲乙丙正好轮到丙。
哪吒给小龙揉肚肚，把送来的名帖放到一边，说：“丙啊，爹给你起名的时候怎么说的？”
“爹爹说，借天干第三位，有星宿之天才，且丙字还有光明之寓意。”敖丙认真答。
哪吒“噗嗤”笑了一声。
敖丙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哪吒笑什么，哪吒摇摇头说没事，又道：“我看咱家小李贰出生的时候，爹爹怎么说。”
以为还没发现老丈爷这么可爱呢。
李大宝被称为李大宝，那可当真是整个李府的大宝贝——除了对他爹娘来说。
哪吒和敖丙自己就是孩子，哪里知道怎么带孩子。
好在李家是大户人家，丫鬟无数，又专门请了奶娘，把小少爷照顾得好好的，喂养得白白胖胖。殷夫人时常亲自照顾，敖广也是连粮铺的生意都暂且放下了，用心照顾崽崽。
敖丙现在坐月子养身子，天天吃好喝好，哪吒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敖丙的心上，不能常想起他的大宝贝儿子。
小崽崽头一个月几乎没怎么在小两口身边待，小龙出了月子，崽崽白天里才回到三院。
这下可好！
崽崽放在摇篮床里，白生生粉嫩嫩的，正在呼呼大睡，还在流口水。
哪吒和敖丙趴在摇篮床旁边新奇地看着他，小娃娃这么小，像个小玩具娃娃似的，肉嘟嘟的，还在流口水。
“他怎么成天睡觉呀。”哪吒小声说，“我之前去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睡觉。”
敖丙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崽崽的小胖脸，热乎乎的。敖丙眼睛一亮，收回手，心里满是喜爱。
“这是你生的崽崽。”哪吒小声说，“我的，咱俩的。”
他俩这么小，还未及冠，自己就是个孩子，对为人父母哪有什么概念。就知道多了个小娃娃而已，他俩生的！
哪吒说完就乐滋滋地笑，敖丙也跟着笑。他俩轻轻晃了晃摇篮床，哪吒越看这大胖小子越觉得稀奇，他喜欢一向是猴稀罕，非想揉搓揉搓。一会儿拽拽小脚丫，一会儿捏捏小手，还戳肉脸蛋，戳得睡梦里的崽崽直皱眉头。
哪吒嘻嘻傻笑，这小龙也傻，哪有当娘的样，拦也不知道拦，反倒睁着大眼睛惊奇地看着。
小两口好像一对没见识的小傻子。哪吒按捺不住，实在是想抱抱他的大宝，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
敖丙这才知道要拦，脸上满是小担心和小焦急，伸手要去护着。哪吒把小崽崽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小声说：“没事。”
敖丙这才微微放心，也有点蠢蠢欲动，他看着哪吒，哪吒捧着孩子，一动不敢动，看崽崽还傻乎乎睡着，这才安心下来，还示意敖丙看崽崽在空中睡觉的小傻样。
敖丙一看也咧起嘴巴笑了，哪吒小心地把崽崽拥到怀里，这一动作，被摆弄了许久扰了清梦的李大宝终于出离愤怒，发出一声清脆的啼哭！
他哭着，不大点的小手臂也扭来扭去，胖脚丫也一劲地蹬，受了好大的委屈似的。
哪吒和敖丙立刻慌了，哪吒动也不敢动，敖丙急得乱转，不知道怎么哄。好在奶娘闻声而来，吃惊地说：“哎呦！三少爷，小少爷睡觉，你动他干什么啊？”
赶忙一把把崽崽抱在怀里，晃悠悠地哄着。崽崽的哭声逐渐小了。
哪吒心虚地挠了挠头，说：“我想抱抱他嘛。”
“睡着觉哪能乱动呀，小孩子大哭要伤肺的！”奶娘说，“这么大的小婴儿，也不能乱抱啊。”
哪吒面红耳赤，自知心虚，也不敢搭声，挠头说：“知道啦，知道啦！”
小奶娃精力有限，很快又睡着了。奶娘把崽崽放到小床里，说：“这下不许乱动了。”
哪吒跟敖丙哪敢说话。
奶娘出去，哪吒和敖丙又贴到摇篮旁边去，敖丙听奶娘吩咐，轻轻晃着摇篮床，崽崽越睡越熟了。
哪吒咂舌：“这也太可怕了。”
敖丙看他模样，笑了一下，又晃了一会儿小宝宝。
“一晃他就睡熟了。”小龙小声说，也很感到神奇。
哪吒不敢大声说话，很是无聊，看崽崽睡熟了，就拉着敖丙说：“我们出去吧，小爷给你做一个秋千玩，也推你晃，崽崽有，你也要有。”
没心没肺的小两口，把尚在襁褓里的崽崽独自扔在房中，就这么跑出去玩了。
玩得极开心，极投入，彻彻底底忘了自己有个崽崽这门子事。好在有奶娘，不然非得饿死崽崽。
李大宝的幼年就是这么多灾多难。
殷夫人知道这事之后给气得火烧头顶，小两口在屋中间跪着，一声都不敢出。
“你说你！大宝在睡觉，你碰他干什么？啊？你知不知道小孩子睡觉多难哄呀！还好大宝像丙儿，那么乖巧，要是像你小时候，得嚎个一下午，知道吗！”
殷夫人气得来回踱步，手指戳着哪吒脑门。
8/11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