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狗娃在院子里逗蚂蚁呢,闻见香味儿棍子一扔跑了进来,“哥,你炒得可真香!”
周小南也闻着挺香的,他去周大叔家赊肉的时候,宁哥儿还切了给大家尝尝,大家都说好吃,但他不好意思上前伸手,也不知道啥味儿呢,这配着藠头炒竟然挺香的,比炒肉还香呢。
周小南难得露出个笑脸,“肉咱家是吃不上,若是以后能尝吃上猪杂碎也是好的。”
周小南叹了口气,他还欠着宁哥儿家二百来文呢,今年和去年过年的肉都是周大叔赊给他了一块,他这才能包上了炖饺子,这猪杂碎倒是不贵,就是他之前还欠着账呢。
周狗娃嘴馋,菜还在锅里呢就忍不住下手捏了一块,“哥,真的好吃!”
周小南也没想到这猪杂碎竟然这么好吃,宁哥儿他弄的时候也不知道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吃起来就连猪下水都没有腥臭味。
今天也算是难得吃个荤腥,周小南挺高兴的,欢欢喜喜端了饭出去,“狗娃,拿筷子!”
“知道的!”
周狗娃一提起吃比谁都起劲,不用周小南催促就已经慌里慌张把碗筷给拿了出来。
周小南这次炒的猪杂挺香的,住他家隔壁的刁婆子耸着鼻子吸了吸,“那南哥儿今儿竟然能吃上肉了,哼,明明他家也欠了肉钱,那沈临川偏生来我家闹,我呸!”
刁婆子不怨自己欠人家银子不还,反倒埋怨沈临川两人闹上了门,就连她家鸡不天天下蛋了都赖到了二人头上,特别是沈临川,肯定是他哄着周宁过来要银子的,要不然以前怎么不见这么会缠磨的。
周老拐背着手哼着小曲溜溜达达朝家走去,今儿打叶子牌赢了十来个铜板心情好,周老拐鼻子灵着呢,还没走到他家门口呢就闻见了炒肉的香味儿呢。
“谁家炒肉呢这是,不年不节的吃什么肉呀!”
周老拐咒骂了一声,他靠着脸皮厚经常去他那些个狐朋狗友家赖着不走,就等着在人家吃饭,惹得那些家的夫郎娘子们不喜,脸皮薄一点的还真不好意思撵他走。
今儿他跟人家打叶子牌,那家夫郎是个厉害的,他原本想多打会儿牌还能在人家家吃口好饭,那夫郎不仅骂他,连自己男人都拎着擀面杖给撵了出来。
他现在肚子饿着呢,又闻见了这炒肉的香味儿勾得他肚子里的酒虫又咕蛹了起来,“啧,要是来口酒再来肉,快活似神仙,似神仙呦~”
周老拐又哼着小曲回家去了,一到院子就看见家里两个孩子满脸笑容吃饭呢,那股肉香味儿更浓了!
“南哥儿,今儿吃肉呢!”
周小南一看见他爹回来了脸上的笑僵住了,他爹三天两头不着家的,在家了也是躺在床上,一个村子就数他家的庄稼种得不好了。
周狗娃嘴里塞得满满地,“爹!哥他今儿买了猪杂碎,不知道咋弄的好香!”
周老拐已经坐在了桌子旁,下手从粗瓷土碗里捏了一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吃!”
周老拐捏的是一小节肥肠,干煸之后外面焦焦的,里面油脂炸开嘴里都是肉香味儿,勾得周老拐肚子的酒虫都要爬出来了,“南哥儿,快快快,去给爹打点酒去!”
一听他爹要喝酒,周小南脸色更难看了,他爹一喝酒就要闹上一场,有时候还会动手打人,他怕了。
“爹,家里没铜板了。”
“你这孩子惯会扫兴。”周老拐今儿赢了一些铜板,摸出来拍在了桌子上,“今儿酒钱不用赊,快些打来去。”
第27章
周小南啃了一口苞谷饼子没有动, 村里人谁不知道他爹是个酒鬼家里又穷,谁会愿意赊给他爹酒,也就周大叔心善愿意赊给他家一些肉。
见周小南不动,周老拐有些恼火呢, “赔钱货, 在不听话爹就把你给嫁出去!”
周小南吓得抖了一下, 他爹他还不知道,他今年十六了,在乡下正是相看的年纪,倒是有媒婆上门,因着他爹名声不好, 过来相看的多是穷苦人家或者名声不少的人家。
在家是过苦日子,嫁出去了还是过苦日子, 周小南怕过苦日子, 他爹更是不愿意,喝醉的时候说过要把他嫁给有钱人,他爹不过是想把他给卖个好价儿。
“哥,你快去呀,爹还等着喝酒呢。”
周小南暗中瞪了一眼他弟弟周狗娃, 他起身拿着铜板出去买酒去了。
村中有的人家会自己酿一些酒,周小南知道谁家有,他打算去王二家买酒, 王二的夫郎酿酒手艺不好,酒也不烈,省得喝多了又闹起来。
周小南抱着瓦罐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背后传来他爹的声音,“去老六他家买,他家的酒香!”
周小南低着头走了, 老六家的酒烈。
周大家那边也热闹着呢,下午卖了一会儿猪杂碎,这会儿锅里又煮上把子肉,沈临川特意教了周宁怎么做把子肉,这把子肉做起来简单,主要是调料,配比放好了事半功倍。
周宁看一遍就学会儿了,倒不是他做饭手艺不好,主要是各家做饭有各家的味儿,手艺好的厨娘厨夫郎那都是有传承的,轻易不会教给外人。
灶底火烧得汪汪的,锅里油汪汪地爊着把子肉,旁边还整整齐齐码着豆干、虎皮鸡蛋和干豆角,但这一锅的成本就不低呢。
周宁看着一锅肉跟看一锅铜板似的,“沈临川,你可真厉害!”
看着自己夫郎眼睛放光的样子,沈临川看得有点好笑,宁哥儿脸上难得流出孩子气的一面。
“你还没尝呢就知道我厉害不厉害呢?”
“闻着就香!”
周大也进屋瞅瞅,这味儿确实香,“临川这手艺呀真没话说,以前学过?”
“哪有,不过是跟着镇上那些公子哥吃过些好的,又多翻了一些杂书,这才知道些方子。”
沈临川扯了个借口,这些他爹都是知道,他大哥大嫂给他相看的时候,可是好的坏的都和他爹说得一清二楚,这些事他爹都是知道的,干脆拿这做了个借口。
周大哈哈笑了起来,“果然还得多读书呀。”
周大在厨屋转了一圈又出去了,周宁拿胳膊捅咕了一下身旁的人,“以后不许那些人顽,不好。”
“嘶。”沈临川捂住了肚子,周宁忙看了过来,他力气大,可别把他弱不禁风的小相公给打坏了,“哪里疼了,我,我收着力气呢。”
周宁怕自己真使大了力气伤到了沈临川,手忙脚乱要解开沈临川的短褐看看是不是伤哪了。
沈临川被周宁摸得不由破功笑出了声,“骗你的,是腰又不是肚子。”
周宁板下脸不理他了,沈临川见他家夫郎被逗弄过头了,忙黏糊糊地挤了过去,拿脑袋在周宁的脖颈间蹭,“哎呀,我错了,我逗你玩呢。”
周宁耳朵红得都要滴血了,这也太亲昵了些,沈临川怎么这样呀,跟小孩子似的,他伸手把胸口的脑袋给推一边去了,“没,没生气。”
沈临川还想多黏糊会呢,他就喜欢贴着他家夫郎,恨不得挂他身上,见他夫郎脸都红了,又伸头亲了人家一口,啵得一声,周宁的脸更红了,“晚,晚上给你。”
沈临川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周宁脸埋得更深了,惹得沈临川心动不已,他家夫郎怎么这么可爱!
晚上周大家蒸了白米饭,打了锅里的肉汁儿给浇上去,上面盖了一块把子肉一个鸡蛋一块豆干还有一把干豆角,周宁很是喜欢,周大也连连夸沈临川手艺好。
沈临川觉得明天生意应该不会太差,前两日打了底子了,也算是有些客人了,这次把子肉都是好肉,那些看不上猪杂的妇人夫郎应该会喜欢。
吃了饭沈临川洗漱了一番就关上了屋门,饭桌也擦得干干净净,他摆上书接着用功。
四书五经自然是不能少的,还有诸子百家,《左传》、《国语》这些字数加起来都超过百万了,都是要背得滚瓜烂熟的,院试的时候谁知道会从中间抽出哪一句让做策论呢。
周宁已经收拾好躺床上了,等了半天也没见堂屋的油灯熄灭,周宁身着里衣出来了,看见沈临川正坐在堂屋用功呢。
周宁拿了剪刀把灯芯往上拨了拨,让光更亮一些,“我把里屋的油灯也给你端过来。”
“不用了,一盏灯就够了。”
“那怎么成,要是得了眼疾可怎么办。”
周宁把里屋的油灯给端了出来,“不用心疼油钱,伤了眼睛不划算。”
“好。”沈临川没忍住牵了一下他夫郎的手,惹得周宁不好意思把手抽了回来,沈临川笑了一声,“你先去睡。”
周宁点了点头回里屋歇息去了。
沈临川接着用功了,就算前世是名牌大学毕业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这科举不是闹着玩的,多少人连童生都考不中,更别说秀才了,就算是考中了秀才也只是才入了‘士’的门。
而且秀才还分三六九等,一等的禀生由公家按月发粮,二等的增生就没有供粮,三等的叫附生,也就能获得入县学的资格。
沈临川是奔着一等的禀生而去的,那可是发粮的呀,都是乡下的泥腿子,到了收粮的时候还得交赋税呢,能吃上公家饭光荣,倒时他爹和宁哥儿脸上也有面子。
这会儿天还早呢,乡下人舍不得点油灯,晚食儿都是天不黑就做好了,现在刚入四月没多久,乡下也没有打更人,都是看日头计时,夜里就得听鸡叫,这会儿估摸着也就七点多,沈临川接着用功。
周宁躺在床上没事做,要是平常熄了灯他早就休息了,沈临川要用功,两人成亲这还没多久呢,周宁已经习惯了沈临川的存在,没了沈临川他有些睡不着。
渐渐地听着隔壁传来细微翻书的声音,周宁还想等着沈临川一道睡呢,渐渐眼皮开始打架。
“周大叔,周大叔,不好了,你快去劝劝!”
周宁都快睡着了,被敲门声吓了一跳,沈临川正在写策略呢也被打算了思绪,乡下人家都睡得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一黑几乎家家户户都吹了灯睡觉了,这个点显少有人过来串门的。
沈临川端了油灯开了堂屋门,“谁呀!”
“我,刁老大,周老拐又闹起来,我家劝不知,让周大叔过去震上一二!”
姓刁的人家沈临川就知道刁婆子家,这叫刁老大的应该是她家的人,那个叫周老拐的他就不知道是谁的,都是姓周的,应该是同族。
周宁被惊醒也忙穿了衣裳起来了,“是南哥儿的爹又闹了起来了,我们去看看。”
周大听见拍门声也忙起来了,“宁哥儿临川,你两接着睡,我去看看,这周老拐又欠收拾了!”
“爹,我也去看看,南哥儿是个小哥儿。”
周宁是怕有啥不方便的地,他是个小哥儿还能帮上一二,周宁要去,沈临川自然也跟着过去了,他是不想多管人家的闲事,但都是同村同族,在村中过日子名声还是要做得。
周大开了院门大步流星先走了,周宁和沈临川也跟了上去,夜里带着一丝凉意,月光也不甚明亮堪堪能看清脚下的路。
沈临川牵住了周宁的手,“看爹熟练的样子,周小南家怕不是第一次闹了吧。”
“嗯,南哥儿爹是个老酒鬼,要是喝大了会打人,南哥儿的娘受不住走了,他娘一走这打就落在了南哥儿身上。”
沈临川皱眉,家.暴男。
两人还没走进周小南家院子呢,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咒骂声、哭声,还有砰砰砸东西的声音。
周大脚步生风进了院子,看见周老拐正拿着手腕粗的棍子砸门呢,嘴上还叫骂着,“小兔崽子你给老子出来,赔钱玩意儿,跟你那贱货娘一路的货色,如今你也敢说你老子了,看老子不打死你!”
那么粗的棍子,这要是砸头上了不得闹出人命,就算是落身上了不也得黑青一片。
周大呸了一声,借着月光上前把棍子给夺了过来,又一把拎着周老拐的衣领子给拎了起来,周老拐个子矮身形瘦弱,被周大拎在手上跟拎个小鸡崽儿似的,蹬着两条腿扑棱着。
沈临川拉着周宁站在了一边,他看得只想说一声老爹威武!
他爹本就生得魁梧,下巴一圈的胡子,又常年杀猪,身上带着血腥气,别说周老拐了,就是那恶狗见了都得夹着尾巴绕道走的。
这夜里看起来还真有凶神恶煞的劲儿,难怪刁家的人叫他爹过来震慑一二呢。
“周老拐,二半夜做什么!”周大怒吼一声,吓得周老拐腿都直了,嘴上直喊着救命。
周小南家闹这么厉害,也就刁家起来叫人了,院子里连个看热闹的人影都没有,可见是闹多了,邻居都见怪不怪了,沈临川也注意到了。
周宁轻轻扯了下自己的手,沈临川这才松手了,周宁上前敲门,“南哥儿,你可还好。”
屋里这才开了门,周小南哭成了泪人,周宁借着月光见他脸都肿了,周小南举着袖子擦了擦眼泪,“多谢周大叔宁哥儿了。”
“走,去我家擦擦脸。”
周小南摇头,“不用了。”
周大手一松把周老拐给扔到了地上,周老拐怕周大怕得紧,之前他闹得厉害了被周大给按在了水缸里醒酒,心里骂着周大家多管闲事,但也不敢骂出口,要不然少不得好好收拾他一番。
周大伸脚踢了踢趴在地上的人,“周老拐再敢打人,膀子给你撅了!”
“不敢,不敢。”
周大过去又宽慰了周小南两句,“南哥儿去睡去,你这混账老子要是敢打你就叫叔过来。”
“多谢周大叔。”
周大过来走了一遭,周小南家总算是安静了,沈临川周宁二人也跟着走了。
走得时候沈临川看见躲在棚子一旁的一个半大小子,自己哥被打了也不见上去帮忙,这周小南家真的是一锅乱粥。
路上沈临川问道:“周小南家经常这么闹?”
周宁点头,“之前南哥儿的娘在的时候,他爹就打他娘,南哥儿的娘受不住前两年不知所踪,周老拐喝酒了现在就打南哥儿。”
“他那个弟弟呢。”
周宁愣了一瞬,“倒是没见过打狗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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