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总。”
“让餐厅送晚餐上来。”池立勋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好的。”打工人卑微地应道,刚说完,电话那头便挂了。
吴桐扯了下嘴角,转手给酒店经理打去电话:“咱们池总终于想起要吃饭了。”
“好,我这就通知厨房去做。”
“不用,就把桌上他们没吃的两份热一热送上去。”吴桐抬眼看到主桌上那两个空着的座位前堆放的菜肴说道。
“啊,不好吧,这菜热一遍可没法吃。”经理吓得虚汗淋漓,“尤其还是给池总送,他可是出了名的挑。”
“不重要,他现在是为了填饱肚子,有的吃就不错了。如果问了就说后厨忙着晚宴,没空给他做新的,算了,也别热了,直接送上去,他们等不及。”
见经理迟疑久久不肯应,吴桐撇撇嘴又补充了一句:“怕什么,责怪下来我担着。”
随后,两名服务员推着车将原本连洋和池立勋桌上菜都收回推走了。
吴桐坐在座位上,缓缓地搅动着碗里的汤。
十分钟过去了,菜应该已经送到池立勋的房间里。
没有接到任何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三个小时。
嗯,出息了啊,吴桐,你现在手里也有可以拿捏自己老板的把柄了。
吴桐缓缓松了口气,又愈发佩服自己的胆大妄为。
然而正当吴桐低头喝口美美的汤时,手机突然响了。
手一抖,汤勺里的汤汁洒在了大腿上。
顾不得弄脏的裤子,吴桐下意识先前查看来电,见不是那个名字时,便安心地一边擦去裤上的汤汁,一边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池立勋皱着眉头,将一块冷得发腥的鱼肉从嘴里吐了出来,听到电话里告知的事情,眉头又愈发皱了几分。
思量了片刻后,便嘱咐道:“等官方太慢了,通知工程公司把吊车开来我们自己先处理。然后再通知今晚的宾客们,如果急着回去的可以坐船去对岸,不急的就安排客房休息等明天再走。”
池立勋挂了电话,不再看桌上食物一眼,揉了揉没吃饱的肚子,往浴室走去。
“今晚回不去了,我们还有一整晚的时间,你确定不吃点垫垫肚子?”
躺在浴缸里的人紧闭着嘴,一脸怨怼地等着始作俑者。
瞪累了,连洋把脑袋转向旁边的落地窗,不愧是泽渊宫最顶级的套房,连浴室都能欣赏到整个泽渊湖的美景。
连洋试图寻找他餐厅的位置,却突然发现沿湖公路上某处闪烁着异常的灯光。
哗啦一声,连洋从浴缸里做了起来,指着远处问道:“那边怎么了?”
“山上发生落石,刚好落到公路上。”
“落石?!”哗啦又一声响,连洋直接光着身子从水里站了起来,神色可怕地往外走去。
“你去哪?”池立勋抄起旁边的浴巾就往连洋身上裹去。
“我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就山上的普通石头,我已经叫人先去抢修了,听说有块比较大,这路今晚是通不了了。”池立勋缓缓地帮连洋擦干身上的水,却分明感受到浴巾下的人在微微颤抖。
“你不必担心,此次落石没发生伤亡事故。说来也是天意,如果今晚按照原先安排,晚宴结束宾客离场时恰好碰上落石,那后果可真的不堪设想。呵,结果阴差阳错被我们耽误,硬生生拖延了半小时,倒是让在场的人躲过了此次天灾。”
池立勋的安慰并未起多大作用,连洋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说道:“我想去看看。”
“好。”虽然不知道连洋为何执意要去,但池立勋并未多问,安静的浴室里只有纱纱的浴巾擦拭的轻微声响。
“等会,先把头发吹干。”池立勋刚拿起吹风机就看见连洋走去了更衣间。
等池立勋追过去时,看到连洋低着头看着地上被随意丢弃弄脏的衣裤,似乎在纠结要不要继续穿。
“我这让人给你送套新的来。”
“不了,就穿你的吧。”连洋说着就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一套。
“这石头又不会自己跑,你至于这么急嘛?”
连洋确实急,没有找到干净的内裤,他索性不穿,直接伸腿套起外裤。
池立勋这才觉察到连洋的反应不正常。
“到底怎么了?”池立勋往前一步,抓住了连洋正在穿衣的手。
连洋一滞,片刻后才缓缓说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原著中连洋的结局嘛?”
池立勋瞬间明白了连洋反常的反应。
“那也不一定是今晚的这场落石。”
“原著里对连洋死的描述只有寥寥几笔,只说他死的那晚听说池立勋陪同尤喻出席一场晚宴就过去闹事,被人侮辱一番赶出宴会。回去的路上,因躲避落石不小心开车落入说中淹死。”
连洋说着猛地抬头,眼里是前所未有的不安与惊慌,“宴会,落石,还有你和我,和今晚一模一样!你不觉得这巧合得太过刻意了嘛?”
“以后我们一起参加的宴会还有很多,而那个路段也发生过几次落石,从概率上说今晚凑在一起并不低。更何况其他的都没对上,尤喻并不在,你也没被羞辱离场,更没有开车碰上落石,你看你现在不好好的嘛?”
“你不知道,书里的关键情节是无法改变的。如果我注定会有一死,哪怕这次躲过了,下次就不一定了。”
“谁说无法改变的?我反而觉得因为你我的出现,原文的情节已经被我们改变了,所以,连洋的结局自然而然也会跟着改变。”池立勋伸手裹住了连洋冰凉的指尖,“不过,如果真改变不了,那我就陪你一起死。对我来说,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丢下我让我一个人活着。”
“可我现在不想死。”连洋抱住池立勋,寻求一丝安全感。
“嗯,我也不想。”
“我好不容易取得现在的成就,还清了债务,餐厅也开起来了,生意还算不错,功成名就。哪怕死了能重生,我也不想删号重练,这两年可太折磨了!”
池立勋松开了连洋:“感情让你舍不得的是你店,跟我没什么关系?”
“没,当然也舍不得你,你看我们重逢历经坎坷也不容易。”连洋赶忙解释道。
“那是因为你单方面在阻挠我们复合。”
“你又污蔑我了不是,我只是先专注发展事业,谁让我这一世天崩开局四面受敌,你要体谅我不容易。”连洋赶紧披上外套,跟着池立勋往外走去,“对了,今天尤喻不在的吧。”
“我邀请谁都不会邀请他,你和他的关系也早已偏离原著,所以,你不必顾虑太多。”
连洋颇为认同,原身同主角尤喻的关系才铸就他的下场,现在,哪怕拒绝了尤喻的追求,但也算不上是死敌吧。
经过他这两年的努力,好歹从衬托主角的反面小炮灰晋升到了曾经的白月光,这作者总不能忍心再把他写死吧?
连洋思考了一路,愈发觉得自己的多虑了,也许,就在他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起,故事线就开始发生了偏离。
叮——,电梯抵达一楼。
连洋裹紧了外套,低着头默默跟在池立勋身后,心想着不要有人认出来。
“洋洋!”结果还没走两步,便听到一个万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那一瞬间,连洋浑身寒毛耸立,一把抓住池立勋惊恐道:“尤喻怎么会在!”
池立勋紧皱着眉头,戒备地看着尤喻朝他们快步走来。
“不知道,可能陪同某位嘉宾一起来的。”池立勋只能决定嘉宾的名单和人数,但管不了嘉宾同行之人。
“果然,还是无法改变啊。”连洋惨淡地冷笑了一声,“你,我,还有尤喻,该来的都来齐了。”
“谁说不能改变?哪怕知道结局,我也绝不会让你死!”池立勋死死紧握住连洋的手,“不去了,我们这就回去!我不信这石头还能从天上砸下来把我们砸死的!”
尤喻远远看到连洋并未回头,而是跟池立勋低声说着什么,随后,摇了摇头似乎情绪有点激动。
两人缺席了整场晚宴,而此刻,连洋不合时宜的穿着,微湿的头发,明显大了两码的衣服,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而此时正被大人逮到了抓回去。
“洋洋!”尤喻上跑上去,迎来的却是连洋带着一丝惊恐中夹杂着绝望的目光。
尤喻关切地伸手,本想安慰下,但却被连洋躲开了。
池立勋将连洋护在身后,戒备地盯着尤喻。
“洋洋,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
连洋摇头,此时他没心情再去应付尤喻,而是拉了拉池立勋的手,催促着他们赶紧走。
但尤喻并不死心,直接跑了两步,拦在了连洋面前。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池立勋:“尤先生,请自重。”
“你不能带洋洋走!”直觉告诉他,放连洋跟池立勋离开是件十分危险的事。
“让开!”池立勋这一吼,顿时吸引来周围人群的注意。
下一秒,从一旁生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握住尤喻把人拉了回来。
“一晚上没见池总,原来还在啊。”梁岂南将尤喻拉回自己的身边,怨恨地看了连洋一眼,像是这次落石封道是因他而起般,“可惜,现在都走不了。”
“他是你带来的?”池立勋问道。
梁岂南道:“不巧几日前家父出国去看我那不听话的老弟,我便邀请了尤喻来陪我。怎么,池总这是不欢迎嘛?不欢迎也晚了,晚宴都结束了。”
“那请梁影帝管好你的人,若是要急着回去,我让人给你安排渡船。”
“不了,尤喻很喜欢泽渊湖的景致,我们打算住一夜,明早再看情况。”
“那请自便。”池立勋说着就拉起连洋的手要走。
但连洋却停了下来,问道:“你刚说天宇出国了?”
此时,连洋分明看清梁岂南脖子上的青筋鼓了起来。
“被人蛊骗,还不听管教,任性妄为,家父怕他做出有损家门之事,只能在他闯祸之前将他送出国。”梁岂南直视着连洋,语气里中的恨意愈发深了几分。
连洋虽然不知道梁天宇发生了什么,但从梁岂南的态度上便也猜得出和他脱不了关系,甚至在其心里早已将这事的过错都归咎到了他身上。
连洋无声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子不教父之过,这事确实只能梁总亲自出马了。”池立勋说完,不再给梁岂南面子,拉着连洋便走。
还没走两步,池立勋又回头提醒道,“今晚可是有不少媒体在,还请梁影帝多加注意,免得又要辛苦梁总飞回国来管教另一个儿子。”
上了车,池立勋再次确认道:“你确定要去看?”
今晚一连串的意外打击得连洋神情恍惚,脑海中纷纷乱乱的,犹如死前走马灯般闪过了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就像对这段人生做个告别。
回顾结束后,连洋内心紧绷的那根弦兀的释然了。
他看向坐在边上的池立勋,忽然觉得这个结局也不再难以接受。
好歹这次的死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还有最爱的人陪他到最后。
而不像上一世,独自面临死亡的绝望与不甘。
车子在事故点100米前停了下来,连洋看着不远处那块横亘在路中的巨石,犹如坠落在他生命中截断了他的未来。
“Donn。”连洋平静地说道。
池立勋伸手抓住了连洋冰凉的手。
“我考虑清楚了。”
“嗯。”池立勋应道。
“如果今晚我们没有死,”连洋转过头深情地看着池立勋,“明天我们就结婚吧。”
池立勋什么都没说,同连洋对望着,突然俯身缓缓靠近。
还以为这人会在这个时候给他一个吻,结果池立勋只是把安全带给连洋扣上,随后,点火发车掉头加速前进一气呵成。
“你干嘛?!”连洋不解。
“你好不容易答应跟我结婚,我怎么舍得再让你送死?”
“你这是耍赖皮!”
“嗯,既然都知道答案了,干嘛不作弊!”
连洋看着难得露出稚气的池立勋,终于忍不住笑了。
天空渐渐飘下了雨,给这个冬夜里有添了几分寒意,但都被隔绝在了车外。
兜兜转转,一切又巧妙地重合在了一起。
同一个的日子,同一样的雨夜,两年前今夜,连洋签下了和池立勋的了离婚协议书,而两年后的今夜,连洋答应了池立勋的求婚。
可能,他躲过了死亡,但他躲不过的,是和爱人在一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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