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溪别墅其实说是个庄园更恰当一点,房屋周边有超过六公顷的草地,这会儿Yori甩着它那条粗壮的尾巴正在草坪上撒欢。
阳光挺好,是个适合办户外婚礼的好天气。
左筝然到梅山酒店时,宾客们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这类宴会除去社交,也是名媛绅士们展示身家的好时机。
阳光下,客人们佩戴的腕表和各类珠宝闪烁着夺目的光,左筝然刚踏进巨大的鲜花拱门,就被不知哪块钻石闪得闭上了眼睛。
把保险箱打开背在身上多好呢。
左筝然继续往里走,视线所及,尽是金钱堆叠的奢靡。
凌晨空运来的鲜花,精心养护,保持着同一色调柔嫩的绿的草坪,三张近百米长的餐台上摆放着的各式造型精致的餐点,以及国内最有名的一家酒庄的香槟组成的香槟塔。
远处的停机坪到观礼区有一条长达两百米的鲜花小路,据赵楚说,婚礼策划师为新娘设计了一个别具一格的登场方式,想来就是这个了。
左筝然和熟人打了招呼,朝人群中的左展杭走去。
几句场面话后,赵楚的父亲赵兼聊起了左筝然的婚事,没提顾明桉,只说左筝然是得配个各方面都拔尖儿的omega。
左展杭笑着回:“我只能提供选项,最后选什么,还是得看他自己。”
左筝然余光瞥见了陈知禹,便朝他使了个眼色。
陈知禹从一侧走了过来,揽住左筝然的肩,“两位叔叔好,把筝然借我一会儿吧。”
左筝然随陈知禹一同来到餐台边,各自取了杯酒端在手上。
陈知禹感叹道:“赵楚这就结婚了啊。”
左筝然笑了一下,“想结你也可以结。”
陈知禹看他一眼,“我和谁结?”
“无论是和谁,你和徐岳都没戏。”
左筝然的这句话十分残忍,像把小锥子似的往陈知禹心口戳。
他们这样家庭的掌权人一生只研究两件事,财富积累和财富延续,积累靠自己,延续则靠后代。他们对后代在精力和金钱上的巨额投资,并非不求回报,接受家里为他们安排的婚姻就是回报的一种方式。
简言之,从家里拿得越多,自由就越少。
徐岳的家世比起陈知禹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踮着脚也才堪堪够着他们这个圈子的边儿,比起让陈知禹的父亲松口,还不如去庙里烧香求菩萨让徐岳家能一夜暴富。
左筝然和陈知禹碰了杯,问:“知道为什么没戏吗?”
陈知禹叹气,“知道。”
左筝然喝光了杯中的酒,酒杯放在餐台上磕出一声响,“但我有。”
陈知禹还没反应过来左筝然说的是他有什么,正想再问一嘴,他却接了个电话,朝一旁走去。
“少爷,昨晚您带回来的那位先生醒了,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一直说要离开。梁医生为他注射了一针镇定剂,这会儿又睡下了。”
左筝然“嗯”了一声,看见了朝他走来的徐岳后,对着电话那头的管家说,“看好他,等我回去再说。”
挂了电话,徐岳恰好走到他的跟前,左筝然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刚来?”
“来了一会儿了。”徐岳说,“看到你和陈知禹在聊天,就没过来打扰。”
左筝然点了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徐岳微微侧过头,目光不知落在什么地方,好一会儿,好像才下定决心似的轻声说:“你……最近注意点,有人不太想看到你和顾明桉走到一起。昨天的事……我很抱歉,如果你想要赔偿或者别的都可以。”
这话让左筝然颇感意外,看来昨晚临阵脱逃的不是那个omega,而是徐岳。
左筝然看向热闹的人群,和叶荇的视线在明亮的阳光下撞到一起。
叶荇,omega,现任财政部经济发展委员会委员长叶芃的亲弟弟,左展杭的第二任伴侣。
叶荇今年四十五岁,但其实看不太出来他的真实年龄,他站在几位Omega中间冲左筝然微微颔首,又重新和身旁人说起了话。
左筝然收回视线,语气淡淡道:“不必。”
陈知禹走了过来打断了两人,“你来了?聊什么呢你们?”
“没什么。”徐岳好像还有话要说,但陈知禹的出现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避嫌似的匆匆离开了。
陈知禹盯着徐岳离去的背影,“他和你说什么了?”
“你去问他。”左筝然说,“婚礼要开始了,走吧。”
陈知禹和左筝然都在观礼区的第二排,第一排坐着的是几家财团的掌门人和政府高官。两人刚坐下,远远地就传来一阵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响声。
一架莱奥纳多缓缓降落,气流将满地的花瓣卷起,铺满视线所及的整片天空,左筝然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因此错过了漂亮的新娘在玫瑰雨中现身的震撼场景。
“两人笑得这么开心。”陈知禹说,“明明从认识到结婚还不到三个月。”
左筝然头也没抬,打开了李兰图发来的服务生详细的个人资料。
林闻璟。
左筝然把这三个字在舌尖翻来覆去滚了几圈,在观礼宾客一阵一阵的笑声中合群地也笑了一下。
第3章 你觉得结婚怎么样?
仪式结束后,宾客们前往酒店主楼的宴会厅参加午宴。
三点钟,宴会散场,左筝然送左展杭和叶荇出来时车已经停在阶下,左展杭冲他摆了摆手,“进去吧,少喝点酒,明天晚上回家吃饭。”
“好的。”
叶荇冲他点了点头后也上了车,态度既不热络也不疏远,保持着重组家庭应有的表面上的和谐。
婚礼派对从天色刚擦黑开始,热闹到快十一点还没有歇下来的意思。左筝然和赵楚打了声招呼从婚礼派对上提前离开,回到望溪别墅已经午夜时分。
管家接过左筝然的外套,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放在左筝然脚前,“梁医生和兰图吃过晚饭就走了,那位林先生现在还在睡着。”
左筝然嗯了一声,径直上了二楼。
可能是白天醒来时已经哭过,林闻璟的眼皮更肿,长长的睫毛结在一起,看上去比昨晚还要可怜。
左筝然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拿起桌面上的药膏,掀开了被子。
伤口不算小,细长的两条,左筝然正思索着这种程度的伤口要多久才能痊愈,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左筝然抬眼,林闻璟醒了,正瞪着那双红肿的眼睛看着他。
对身体的感知似乎晚一步才到,林闻璟说完这句话,立刻蜷起腿往床的另一侧躲,这样大幅度的动作不免会扯到伤口,左筝然听见他发出了一点压抑的痛呼声。
“你最好不要乱动。”为了避免再刺激到林闻璟,左筝然在距离床边一米远的软榻上坐下了。
林闻璟脸色发白,眉头皱得很紧。他没说话,但也不再折磨自己,缓缓放下了曲起的膝盖,翻了个身。或许是觉得背对着左筝然的姿势太没安全感,林闻璟又小心翼翼地转了回来。
盯着左筝然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就算你是左展杭的儿子,也应该遵守法律。你去自首或者我报警,你选一个吧。”
“只有这两个选项吗?”左筝然问。
“是。”
“我这里还有第三个,你想听听吗?”
林闻璟这才拿正眼看他,面色警惕地问他第三个选项是什么。
左筝然手肘拄着膝盖,尽可能地平视林闻璟,说话的声调也很平缓,“你应该注意到了,昨晚我的状态不对。我喝的酒里被人下了诱导剂,之后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我的本意。”
左筝然失去了那段记忆,可林闻璟没有,因此当他提到昨晚,林闻璟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我可以对你负责。”左筝然说,“至于负责的方式……你觉得结婚怎么样?”
林闻璟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极度震惊中夹杂着一点恐惧和不解,过了足足有半分钟,他才说:“不怎么样,你只是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才说这样的话!”
“当然不是。”左筝然反驳道,“我是一个既传统又含蓄的人,第一次一定要留给我未来的伴侣。我需要对你负责没错,但你也应该对我失去的第一次负责。”
提到要负起这样的责任,林闻璟语气变得急切,“可我不是自愿的!”
左筝然说:“我也不是自愿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愿意承担责任……”说完,他用一种带着批评的眼神看着林闻璟,“难道你是一个不愿意承担责任的胆小鬼吗?”
左筝然说的每一句话都毫无逻辑,可偏偏林闻璟就被他绕进去了。不负责任对他来说好像是很严重的指控,他的眼圈迅速变红,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是。”
看上去脑子不太灵光。不过一个孤儿,要真是脑子缺一块,他是怎么养大自己又考入国内最好的大学的呢?
“那你就是答应了。”
“我没有答应……我根本不需要你负责任。”
林闻璟在哭,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忍耐生活里遇到的所有坏事,他的眼泪汹涌,却落得无声无息。
左筝然等了五分钟,林闻璟的眼泪依旧没有停下的趋势,他用指背擦去林闻璟脸上的泪水,说:“可我需要。”
林闻璟把整张脸埋进被子里,眼泪流了出去,似乎让他的智商回来了点,他闷着声音说:“你们这样的人,根本不在乎什么第一次第二次,结婚要互相喜欢,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婚姻一定要以爱情为基础吗?”
林闻璟的眼睛好像在说他对美好的爱情有着很深的向往,左筝然盯着他看了几秒又改了口,“好吧,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我,也不能保证以后不喜欢我。”
“我可以保证。”语气之坚定,左筝然怀疑林闻璟立刻就要举起手来发毒誓了。
林闻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说他可以做这样的保证,左筝然否认他,“没有人可以为未来发生的任何一件事做保证。”
林闻璟又说:“可我只是个beta,alpha如果不和omega在一起的话,易感期要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直注射抑制剂吧?而且没有标记,就没办法保证alpha伴侣的忠诚,ab的搭配是不对的。”
林闻璟从这个角度找到了更多左筝然无法辩驳的理由,底气又足了些,也不再掉眼泪,“并且,我不能生小孩儿,你这样的家庭不会允许你和一个beta结婚。”
“是谁说,有了标记就可以保证alpha的忠诚。又是谁说,没有标记,就没办法保证alpha的忠诚。”
忠诚与否是个人选择,信息素不是对亲密关系不忠的遮羞布。
左筝然的声音低下来,正当他想向林闻璟揭示alpha是种本性多么恶劣的生物时,他看见林闻璟脸上的神情,突然又不想说了。
林闻璟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差等生,“生理课难道你没有上过吗?”
左筝然看着他不说话,林闻璟把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你好好想一想吧,我觉得你有点冲动,结婚是大事,不应该这样草率。”
他们就第三个选项讨论了半天,林闻璟似乎已经全然忘了他还给过左筝然其他两个选择。
左筝然笑了一下,只回答了他的前一个问题,“我要和谁结婚,没人阻止得了我。”
“这话讲的。”
梁随从冰桶里取出瓶气泡酒,转动酒瓶将木塞拔出,为每人都倒上了一杯,“你要和一个普通人结婚,还是个beta,左主席那关你怎么过?我真看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和这个叫林……林……”
“林闻璟。”李兰图在一旁补充道。
“对,林闻璟,你为什么一定要和这个林闻璟结婚?”
左筝然抿了口酒就放下了杯子,评价道:“难喝。”又指着酒柜最上面那层对梁随说,“那几瓶等会儿你带走。”
梁随喜欢这类果味足,酒精不重,口感轻盈的酒,他抬头看了一眼,“不爱喝你买它做装饰啊?”
“叶荇送的。”李兰图又补充道。
“我不要,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梁随说着放下了酒杯,把偏了的话题带回来,“别用什么人家夺走了你的第一次你就非得和人结婚这种抽象的理由敷衍我。”
梁随和左筝然认识了许多年,他们同样都在十五岁分化为alpha,但左筝然的分化过程出了点岔子,导致他的分化不像是分化,倒像被人夺了舍。
从前那个温和善良,性格开朗的左筝然随着第二性征的出现而消失,alpha本性中的攻击性与侵略性完全展露出来,性格也越来越尖锐。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他又完全走入另一个极端。
几乎所有真实的情绪都掩入那双会骗人的眼睛里,无论是他还是李兰图,都很难再看透左筝然在想些什么。不过左筝然做的每件事都有目的,这个beta有其他的用处也说不定。
思及此,梁随不等左筝然回答就摆了摆手,“算了,我管你那么多呢。”
左筝然余光瞥见正提着两袋蔬菜往厨房走的厨师,叫住了他,“午饭加一道甜品送到二楼。”又转过头,脸上露出真真假假的笑,“说了你又不信,那你还问什么?太现实了梁医生,怎么会不相信浪漫的一见钟情呢?”
第4章 今晚和我睡
左筝然正懒散地靠在沙发里正在喂Yori吃零食,看见梁随提着医疗箱从楼梯上下来,问:“他怎么样了?”
“伤口愈合得挺好。”梁随强调道,“我说的是脖子上的伤,不是别的地儿。”
左筝然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梁随又说:“人也有点精神了,一直问我他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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