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枫摸了摸狗头,想了半天才道:“就叫小圆子吧,这个名字听起来可爱。”
“小圆子?”秦羿摸了摸下巴,“听起来确实不错。”
沈雪枫又抱着狗亲昵了半晌,这时姬焐提着他的书箱走到他面前,一手将小圆子从他怀中揪出来扔给秦羿,态度十分冷漠。
“你对他好点!不能这么凶,”沈雪枫双目微瞠,“要是几日后我回了皇都见他瘦了,可是会找你算账的。”
姬焐眉心一拧,不置可否。
自从他看完长公主送来的消息后就一直是这个表情,沉默寡言,看上去心情不佳。
“殿下就送到这里吧,反正过几日我们还要见面,”沈雪枫眨眨眼,轻松地说,“至于大皇子定亲一事……殿下你也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姬焐听到这,抬眸与他对视。
沈雪枫宽慰道:“眼下还不知符辛辛是正妃还是侧妃,多想无益。退一万步讲,她的家世的确对大皇子有所助益,但效果十分有限……所以,我们目前还不算输,只要殿下在陛下立太子前夺得优势就不成问题,再者,朝中适龄贵女有很多,以后说不定有更适合殿下的……”
更何况在既定的剧情线里,符辛辛根本不是姬长燃的官配,沈雪枫觉得实在不必为此着急上火。
他这番分析纯粹地从理性出发,并没考虑实际情况,然而话还没说完,便立刻看到姬焐沉下脸,似乎是生气了。
沈雪枫察言观色,见状连忙找补:“哦,当然,我也不是说殿下一定要联姻的意思,一切都要看殿下的想法。”
联姻不是小事,能寻到一个门当户对且对方也心甘情愿一同做戏的人并不容易。
姬焐沉默了。
既然沈雪枫能说出这种话,就表明这些天以来他从未对姬焐动过歪心思,即便两人抱也抱了、摸也摸了。
“……”
但看少年一副热忱为他着想的样子,瞧上去又没有任何私心。
姬焐呼吸微微加快,定睛问道:“在蒴淮的客栈,我们分明已经同榻而眠,即便这样,你也希望我与他人联姻?”
“我……”沈雪枫皱了下眉。
在他的视角里,两人最亲密的举动就是那晚他对姬焐“施以援手”,或许他可以认为这是朋友间的帮助,但姬焐没有受过前卫思想的熏陶,肯定不会这么想。
至于牵手,平时在崇文馆时,他也没少和范青河那些同窗拉手,这应当不在姬焐所说的范围内。
不过抛开这些观念开不开放的问题,沈雪枫设想了一下姬焐娶妻的场景,不由深深皱起眉来。
“算了,不到万不得已,殿下还是不要联姻为妙。”
姬焐挑眉看他。
沈雪枫感叹:“殿下平日里总冷着一张脸,恐怕会吓到女孩子。”
这是其一,至于其二,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姬焐毕竟是他当初认定要扶持的君王,在幼时皇宫上上下下都瞧不起姬焐的时候,沈雪枫是第一个接纳他的人。
不得不承认,他对姬焐存在占有欲,自然,这种欲望无关情与爱,只是觉得眼前的人既然曾经接受过自己的帮助,以后的路也同样要依赖自己才行。
那他又凭什么要将这个最得姬焐信赖的位置拱手让人?
这话他也没好意思说,因为姬焐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实则还是靠他自己的气运,沈雪枫充其量是个辅助。
熟料姬焐听了他的话,神色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和缓。
他只道:“忧忧,有时候你很聪明,有时候又很迟钝。”
说完这句话,姬焐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从秦羿那里接过小圆子,重新踏上了马车。
两人不清不楚地道了别。
沈雪枫一直都没想明白他哪句话说错了,回到沈盟家里后,立刻被堂兄的热情包围,转眼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雪枫,你总算回来了!若你再不回家,为兄真不知该如何向祖父交代!”
沈盟当即拉着他回到沈宅,好在沈雪枫表现自然,没有被永泰郡主和沈雨槐发现端倪。
算起来,自饶州离开到回程,这期间竟隔了不到十日,沈雪枫却觉得过了许久许久。
就像他当年与姬焐被困琗华山那么久一样。
先前赶路时并不明显,如今心里的担子落下了,沈雪枫夜夜都梦到蒴淮与宁源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
回家不到两日,他大病一场,在夜里发起高烧。
沈雨槐日日守在床前为他喝药,还颇为感慨地说:“想不到你和堂兄出去住了几日,回来后倒似变了个人一般,好像一夜长大了。”
待沈雪枫好全后,他们一家才重返皇都。
北地已入深秋,皇都枫叶渐红,宫里宫外到处都是一片萧瑟的景象。
日落时分,长公主府邸迎来久违的客人。
姬映秋命下人摆了一桌酒菜,特意为姬焐接风洗尘。
谁知姬焐并不领情,事情还未说完便要走,那满满一桌饭菜连看都不看。
“慢着,三弟。”
姬映秋缓缓给自己斟了杯酒,不紧不慢地说:“听闻昨日回家探亲的永泰郡主携子女回了皇都,今日我便邀了沈府的人来,怎么,人还未到,皇弟就要走?”
果然,姬焐听到沈府有人赴宴,便收回脚步,在桌前坐下来。
“不知皇姐打算如何给蒴淮定案?”
姬映秋转了转酒杯,直言不讳道:“听秦羿所言,那春州刺史应当是个突破口,可惜他死了,其余的不过是些小虾米,便是审了也没有用。”
姬焐冷冷地看着她,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场:“已死之人,皇姐还要为他抱屈?能将希望托付在一个素未谋面的贪官身上,可见皇姐也并非传言那般冷静理智。”
姬映秋面色略有尴尬,最终还是闭上眼妥协:“我只是想尽快揪住长燃的把柄,并未有数落你的意思,若是引你不快,我道歉。”
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既然话都说到这了,明日皇弟打算如何向父皇述职?”
姬焐转了转手中的长筷,不答反问:“那田庄中往来的名单想必皇姐也看了,里面的种种线索都指向国舅与大皇兄,此事若是交由皇姐,又该如何处理?”
事关重大,最好的办法还是实话实说。
姬映秋皱眉:“你想借此事扳倒大皇子党?证据倒是够了,但实施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姬长燃一党不会做给人留把柄的事,目前还无从得知蒴淮一案背后的主使到底是谁,若说扳倒还为时尚早,”姬焐说道,“不过,既然他想让我们重创郭氏,我们只需顺水推舟即可。”
“是有几分道理,”姬映秋附和,“不论那些花田是不是郭氏一党的主意,齐平康却是由郭峥举荐的,此事抵赖不得。”
语毕,她又皱起眉:“还有一事。这些日子父皇身体每况愈下,依你所言,此药若是真的能让人成瘾,我们还要不要让父皇处置齐平康?”
听到这,姬焐好笑道:“皇姐这是什么问题,到底是想让父皇快些去死、还是想留他一命?”
姬映秋没有回话。
“即便没了那药,他的身体也不会有任何好转,皇姐放心,”姬焐云淡风轻地说,“他已经染了瘾,将药断掉只会求生不得,心智不坚,便也离疯子不远了。”
“原来如此。”
姬映秋颔首:“对了,自从长燃定亲后,母后和皇祖母前些天又问起你和玄炎的婚事,你要早做准备,若是真推拒不得,新妇也不得比那个符辛辛差。”
姬焐眸色渐冷。
这时,一名婢女走上前来:“公主,您要的人来了。”
姬映秋眼前一亮:“快,请人进来。”
姬焐捏紧手中的杯子,转过头去看,待看清远处那道英姿飒爽的身影后,他眉心狠狠一跳。
“……皇姐请的原来是沈大人?”
姬映秋掩住笑意:“雨槐是我的好友,自然要在受邀之列了,皇弟为何反应这么大……难不成以为我邀请的是别人?”
被她摆了一道,姬焐面色十分难看,当下道了句告辞,站起身走了。
与他擦肩而过的沈雨槐踏入堂中,颇为不解地道:“三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何瞧上去心情不好?”
“别理他,我们吃我们的。”姬映秋笑着对她摆了摆手。
沈雨槐一头雾水,好在没有怀疑什么,仍像往常那样坐下来安静地与姬映秋吃饭。
期间,姬映秋问道:“雪枫今日怎么没和你一起前来?”
“他?”沈雨槐说,“也不知他是不是得了高烧将脑子烧坏了,这些天废寝忘食,到现在还在家中学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第57章
两人用过饭,沈雨槐没有耽搁多久,很快回了家。
第二日早朝时,姬映秋乘轿到了太极殿,远远便瞧见一个熟人。
“尚书令大人,别来无恙啊。”
江宿柳听到她的声音,不由停下来礼貌地道:“长公主安。”
“听闻大人前些日子去幽州督工了,”姬映秋晃了晃小扇,“这一路可还顺利?”
“劳公主关心,一切安好。”
“的确安好,”姬映秋凑到他身边,用极轻的话语劝诫道,“可父皇近日心情不好,江大人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贪污了幽州刺史上贡的黄金,当真是为了贪连命都不要了。”
江宿柳听到这话,不怒反笑:“御史台一天弹劾臣的奏章要递往御书房八百回,臣若是不坐实这些罪名,哪一天真被陛下罢免了,岂不冤枉。”
姬映秋瞧他那一副清高傲岸的君子模样,哼道:“伪善。”
单看江宿柳的外貌,的确很难将他与奸臣二字联系在一起,可事实是此人家中财产富可敌国,百官贿赂来者不拒,为了利益,反咬一口曾经的合作夥伴也是常有之事。
如今保皇党一脉式微,朝中也只有江宿柳仍支持干封帝,其他或多或少都将目光放在皇子身上,姬映秋心里知晓,此人已不适合再合作。
她没有与江宿柳多说些什么,在殿外查找起姬焐的身影。
一直等到内侍官的唱喏声响起,姬焐才姗姗来迟。
大殿门口,姬映秋颦眉道:“三弟,你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
姬焐淡淡瞥了她一眼:“我已命人去请霍铭岐,他在准备郭党营私的证据,所以来得迟了些。”
姬映秋说:“左右我们也不在朝堂上述职,倒不必如此着急,散朝后再唤霍小侯爷去御书房亦可。”
“不,当然要述职,”姬焐勾唇笑了一下,“无需等到散朝后,此时就是最好的时候。”
“此时……”姬映秋眸中闪过一丝忧虑,“难道你要在满朝文武前讨伐郭党?你疯了?父皇不会允许你在朝堂上做对长燃不利的事,这样他会对你心有成见,这对你以后的发展不利。”
姬焐摇摇头:“皇姐想错了,讨伐郭党的人不是我,是霍铭岐,此人嫉恶如仇,胸无城府,由他亲自来揭发郭峥再合适不过。”
听到这个名字,姬映秋微怔。
姬焐仍旧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彷佛对即将到来的事情瞭如指掌:“最重要的是,霍铭岐是四皇子党,接下来一出狗咬狗的好戏,皇姐只需看着便是。”
说完,他施施然迈入殿中,没再看身后的女人。
姬映秋攥紧手中的小扇,不由脚底生寒,只觉一股凉意在四肢百骸流窜,直接钻进心里。
姬焐说的不错,霍铭岐的确是四皇子党,他与姬玄炎自小一同在边关长大,两人友谊深厚是举朝皆知的事。
正是如此,这件事才可怕。
当初以太子东宫印下发密令调遣援兵时,姬映秋相中的并不是驻守剑南道边关的霍氏,而是较为忠心的陇右荆家,是姬焐在信中特别提到了霍家军的字眼,她才临时改了主意。
难不成姬焐早就提前算好了今天这一步?
蒴淮一案幕后主使究竟是谁尚无定论,但目前最有可能的就是以郭皇后为首的大皇子党、与以任贵妃为首的四皇子党。
倘若此事真是任党所为,姬玄炎的祖父任司徒定会在朝堂上不遗余力地支持霍铭岐,藉机将这口锅甩给姬长燃,从这摊浑水中把自己剔个干净。
若此事不是任党所为,他们更要抓住这个机会重创郭党,不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出针对姬长燃的死局。
就连这其中唯一的变量霍小侯爷,都被姬焐搞定了。
当初将此案交给姬焐时,连她都没想到这一趟能有什么收获,却不想姬焐竟一举抓住了姬长燃一党的把柄。
这个三弟,果真不是池中之物。
姬映秋调整好心情,将震惊的情绪压在心底,匆匆步入大殿。
不过半月未见,干封帝再出现在龙椅上时竟又消瘦了不少,他颧骨凹陷,身材瘦削,竟然架不起那身明黄色的龙袍,琉冕在他额前晃来晃去、叮当作响。
尽管如此,他的精神瞧上去仍还算不错,帝王威仪未减分毫。
姬焐站在姬长燃与姬映秋身侧,一语不发。
先是江宿柳将幽州水利工程一事上奏,干封帝听完他的话,像往常一样赏了一大堆东西,江宿柳又不免收获众朝臣嫉妒的目光。
随后礼部尚书古宁止上报各州乡试结果,并询问干封帝是否有意开设武举。
干封帝道:“朝中是时候多些新鲜血液了,除武举外,制举与铨选一并开设。”
此时距下届春闱还有一年半的时间。
古宁止退下后,近日最重要的两桩事就算告一段落,其余朝臣说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干封帝懒得应和,江宿柳便为他应付起来。
没过多久,干封帝像是才想起自己有个儿子回了皇都,低声道:“老三,听闻你这回去岭南解决了流民一事,此行可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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