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被一道低沉但透着笑意的声音打断:
“老宋啊,没什么对不对得起,人不为己才是王八蛋,你想保护老婆孩子,何罪之有?”
从容不迫的声音,听着很和蔼,但却压抑在昏暗的仓库中,令人不寒而栗。
“萧砚南,你没成家所以你不知道,每当累了一天后回到家里,看着温柔贤惠的妻子,乖巧懂事的孩子,是千金买不到的幸福,所以咱们就不必浪费口舌,我问你,卧底名单,到底被你父母放在哪里。”
躲在门后的司珏心里一咯噔。
卧底名单?
什么卧底?
那份毒贩交易名单又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保镖小姐同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萧砚南的声音传来:
“我父母当然比你想得谨慎,名单藏在了你绝对找不到的地方,而且,我已经看过那份名单。”
姓殷的督查哂笑一声:
“这件事咱们可以好好商量,你需要多少钱?啧,可是按理说,以你的资产应该看不上我手里这仨瓜俩枣,还是说,你有其他的建议。”
司珏从油桶后悄悄探出脑袋。
昏暗的旧仓库,三个人各占一个方位,萧砚南单手揣在大衣口袋中,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精神矍铄的老警察。
“殷督查拿到名单,应该不是想为这些卧底警察正名,其实是想拿到被某位卧底警察藏起来的毒品交易名单,毕竟几十亿,换我也会心动。”萧砚南声音不疾不徐,铿锵有力。
殷督查直勾勾地盯着萧砚南,良久,嘴角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司珏总算听懂了。
警队里出了个败类!和hei bang结党营私,陷害忠良,连自己的同僚都不放过!
“咔嚓。”司珏耳中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机械声。
他回过神,往那一瞅。
下一秒,一颗心悬至九万里高空。
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萧砚南眉心,男子的拇指已经抵住了保险栓。
“男人磨磨唧唧是成不了大事的,我本想心平气和的同你做交易,看来你好像并不领情。没关系,名单嘛,总能找到的,至于你,娱乐圈耀眼夺目的北极星,就算明天被人发现了尸体,大家也只会觉得是你那做社团坐馆的父母,当初留下的余孽,回来找你讨债!”
“督查!有话好好说!”宋检察官忙掰着他的手出来拦。
萧砚南的视线从漆黑的枪口上一瞬而过,轻笑一声:
“我爸妈到底是不是社团坐馆,你最清楚。”
“是,我清楚,但这不是我该关心的事。”
司珏躲在暗处,死死揪着衣领,紧张颤动的视线紧紧黏在漆黑枪口上,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要变成寡夫了。
“冷静点,我来想办法。”女保镖用气音道,顺便拍了拍司珏发抖的双手。
她猫着腰站起身,一路借助各种废弃掩体,小跑离开了仓库。
殷督查再次开口:
“萧先生,我向来不愿意做坏人,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否想和我,合作共赢。”
“我拿到名单,可以帮你父母正名,告诉所有人,他们是多么尽职尽责的警察卧底,深入社团多年,从小弟一路做到坐馆,没有被利益蒙蔽双眼,始终坚守底线,调查国内最大的毒贩组织,即使被误解,也坚守阵地,为的就是给人民,给国家一个交代。”
司珏猛地瞪大双眼,瞳孔疾速扩张。
他忙抬起手捂住嘴,如果不这样,他真的会惊叫出声。
被污名多日的萧砚南父母,竟是卧底多年的警察。
“当然,你想要钱,也好说,我们四六分,五五分,都好商量。”殷督查笑道。
“我答应你。”萧砚南轻声道。
殷督查笑出了声:“你是个聪……”
“那样我爸妈会伤心的。”萧砚南打断施法。
殷督查脸色一下子铁青,重新举起那柄黑漆漆的枪。
“在我的印象中,父母每天早出晚归,时而带着一身伤回家。我妈妈再坚强,终归也是个女人,偶尔,我会看到她躲在卫生间偷偷哭泣。”
萧砚南笑笑:
“她一定也有过后悔,为了警察事业,放弃家庭放弃儿子,在一群亡命之徒之间小心翼翼地茍且偷生。或许曾几何时,她也想过找到那位已经殉职的徐警官恢复身份,甚至不做警察,成为一个普通的职业女性。”
“但她没有,为什么呢,是因为当她穿上警服来到宣誓室的那一天,就已经对着国徽许下了,为了人民勇于献身的誓言。”
萧砚南看向殷督查:
“对着国徽宣誓,是你们所有警察永远难忘的记忆,对么。”
殷督查喉结动了动,握着枪的手微微发抖。
下一秒,他手指猛然收紧,枪口重重抵在萧砚南眉心,压低了声音:
“我告诉你,世界就是一个巨大丛林,弱肉强食便是生存法则,今天如若他人不死,明天死的就是我。”
萧砚南低头笑笑:
“殷督查,其实有句话你说错了。”
殷督查皱了皱眉。
“你说我尚未成家,不懂家庭的幸福。事实上,我也有想要守护一生的人,他虽然脾气很坏,但看着他朝我使小性子时,也会觉得,这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司珏使劲捂着嘴,眼泪已经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可是如果守护他一生的条件,是让大量毒品流入市场,造成多个家庭家破人亡……你开枪吧。”萧砚南扬起下巴,主动将眉心贴近枪口。
“我相信,那个人会怨恨我,也会伤心,但同时我也相信,我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骄傲。”
司珏当场表演泪如雨下,没忍住,鼻间发出一声很大的抽泣。
“是谁!”
抽泣声惊动了殷督查。
司珏赶紧捂住嘴巴,缩了缩身体。
“谁在那边!出来!”枪口从萧砚南眉间移开,笔直地朝着司珏的方向探过来。
萧砚南的目光也顺势看过来,忽地眉头一皱。
他忽然一个利落强硬的高抬腿,一脚踢飞殷督查手中的枪。
枪支落地,滑出去老远,来到了司珏脚边。
“萧砚南!你这个该死的畜生!”作为经验老到的警察,殷督查深知如果他现在跑去捡枪,便会露出最脆弱的后背。
索性从腰间摸出伸缩警棍,甩长,反手握着,朝着萧砚南飞扑过去。
司珏一看,又是警枪又是警棍的,明摆着有备而来。
萧砚南一个侧身躲开飞来的警棍,但终归不是练家子,对上近战体术独占上风的老警察,还是少了点经验,被对方用脚腕锁住双腿,踉跄一下,向后倒去。
警棍甩飞出去,殷督查死死压在萧砚南身上,靠着体术压制住他。
随后腾出一只手,从腰间摸出军刀。
“萧砚南我告诉你了,明天就是发现你的尸体,他人也只会认为是黑bang内讧,挡我财路,你今天必死无疑!”
司珏蹲不住了,随手捡起脚边的警枪,一个箭步冲出去。
那边还在扭打的二人根本没注意这边,但这么看着,萧砚南明显在肮脏的近战体术上落于下风。
他双臂被殷督查压制住,双腿也被锁住。
闪着寒光的利刃高高抬起,在萧砚南漆黑的瞳眸中形成一个银色的白点。
司珏双手紧紧攥着手。枪,止不住地发抖。
在禁枪严明的国度,朝着警察开枪,用的还是警枪,他大抵是要把牢底坐穿了。
可萧砚南明显已经没了力气,紧绷的侧颈浮现出骇人青筋。
而刀尖,已经抵在了萧砚南的喉咙上方,被他用仅剩的力气,阻止着插入喉咙。
司珏努力做了个深呼吸。
他忽然想起《**》中,他接拍的角色昂山。
当他朝着地头蛇开枪时,在想什么。
如果这个人不死,他会成为下一个哥哥,人人宣扬的生命可贵,在他这里将成为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想为了自己的人生,最后拼搏一次。
司珏使劲做着吞咽,喉咙生涩发痛。
这里不是射击馆,没有为了方便射击做出的水平线和靶心,更没有脱靶还能重新来过的机会。
一旦脱靶,要么伤及无辜,要么牢底坐穿。
司珏感到自己无法再吞咽了,殷督查手中的军刀已经在萧砚南颈间开了一条血痕。
可是他好想,吃到萧砚南答应他的草莓马卡龙松饼蛋糕。
司珏使劲抿着唇,举起手。枪,将准星对着殷督查手中的刀。
在射击馆时,萧砚南告诉过他,将每次射击,当成人生的重要节点来看待。
他和萧砚南已经走过那么长的路,经历过会带来诅咒的神母,弥补过儿时犯下的错,他们一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司珏猛地睁开眼,没有再犹豫,决绝地扣下了扳机。
子弹破膛而出的声音,震耳欲聋,后坐力带来的反震,几乎要将的手骨震碎。
子弹急速穿破空气,在一声清脆的“铛”声后,金属落地声赫然响起,伴随着殷督查惊恐的呼声。
司珏不敢看,索性闭了眼。
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女保镖担忧的声音传来:
“司先生您没事吧。”
“我……我好像杀了人。”殷督查那声惨叫,怎么也不像幻听。
“没有呢。”女保镖安慰道。
“是杀了……”
“真的没有呢,您先睁开眼看看。”
司珏听着这温柔的声音,心情平复了些。
他小心翼翼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不远处坐着两个男人。
殷督查正望着被打掉的匕首,似乎没从这种与子弹擦肩而过的劫后余生中反应过来,像个呆头鹅。
旁边的萧砚南已经坐了起来,拇指抹过嘴角的鲜血。
“需要我把他绑起来么。”保镖小姐用下巴点了点殷督查。
“我们这样算是袭警么。”司珏拿不定主意。
“他,还算是警察么。”保镖小姐用反问的方式给出了答案。
司珏:“绑起来绑起来,绑个猪蹄扣,越挣扎越紧那种。”
“收到。”
殷督查被五花大绑扔一边,司珏阔步来到萧砚南身边。
“什么时候来的。”萧砚南撩了撩头发,使自己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帅气。
“你怎么没死啊。”司珏答非所问,“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能有幸捞个光荣家属做做。”
萧砚南垂眸,望着司珏紧紧抱住他臂膀的手,还在发着抖。
司珏说着说着,声音也开始颤抖:
“为什么要打脸啊,你是指着脸吃饭啊。”
“怎么还在流血。”他将手伸向萧砚南的颈间,却显得几分手足无措。
保镖小姐立马取出止血包,给萧砚南做了个简单包扎。
萧砚南的眼底,投映出疲惫的笑意。
他把弄脏的手在衣服上反复擦拭过,才抬手轻轻捏了捏司珏哭的发肿的小脸蛋:
“谢谢你。”
司珏紧紧咬着下唇,使劲摇头:
“如果我没发出声音,可能也不会激怒那个畜生。”
“不是的。”萧砚南的声音喑哑,却努力抬高声调,听起来几分愉悦,“是你这个神枪手救了我一命。”
司珏一听,高傲抬头:
“当然,我可是初次射击就拿到十环的神枪手。”
“司先生,您要不要先带萧先生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这里交给我善后。”保镖小姐实在受不了他们,出了声。
司珏想起最早一批埋伏起来的黑衣人:
“我担心那些埋伏的男人……”
“您不用担心他们,他们死不了。”
“我没担心他们,我担心我自己。”司珏的视线朝着门口晃了晃,“好了,现在不担心了。”
就说殷督查都被绑起来了,这群不负责任的保镖怎么半天没动静。
合着全被放倒了,在门口躺尸呢。
司珏幽幽看向保镖小姐弱小的拳头,不禁打了个寒颤。
警车的鸣笛声响彻黑夜。
司珏扶着萧砚南走到仓库门口,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问:
“为什么影视作品的警察,往往都在事情解决后才姗姗来迟呢。”
“因为没人先报警,主角们总觉得自己,有架海擎天的本领。”萧砚南抬手摸了摸司珏的头发。
……
从医院出来,做过简单的伤口清理、包扎,所幸没有内伤。
俩人立马又接到警方传唤,赶去录口供。
萧砚南将父母的日记交给了警察,并道:
“我母亲的日记里有当年一同下派社团的其他卧底警察名单,父亲的日记里,有那份几十亿的毒品交易名单。”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
“你父母是,警察?
萧砚南点点头。
“最后一篇日记,是藏头诗,把每句话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名单在日记里。我翻了很久,后面在一个刑侦节目里受到启发,原来名单是用柠檬汁写的,干了后无色无味,用火燎,就能将字体重现。”
警察们大惊失色,这等大事,赶紧联系局长。
局长风风火火而来,拿着卧底名单输入警察系统,不禁悲从中来。
他这些为了人民为了国家深入敌人老巢的同僚,一共六位,竟然已经全部殉职。
当初徐警官就是怕队里有勾结敌人的黑。警,因此将六名卧底派出去的时候,一并清掉了他们在警务系统里的信息,以假乱真。
因此到死,他们都背负着涉。黑的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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