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本赶着路的杜引岁自不是为了听一段新鲜剧情,才耽误了三日。
穿越这种事已经十分夸张。
和原世界的人一同穿越,更是荒诞。
那么……和原世界认识的人一起穿越了,就真是离了个大谱了吧。
最离谱的,还不止于此。
认真听完了三日的评书,杜引岁也再三确认了,这据说已在益州广受好评,近期正在琼州,荆州,裕州与凉州上场,即将传向其他州府的《末世演义》,与其说是一个故事,不如说是一道消息。
一道,那个同穿之人向她传递的消息。
虽然《末世演义》为了符合这个世界的基础情况,在故事内容上做了不少改良,但关键的该给的信息,都给得满满。
主角华雪所在的海市第一书院十六班。
恰对应了杜引岁末世时的经历,海市第一中学高三,十六班。
而世界突变时华雪恰在书院度过了前期的异变,其中书院老师组织杀异兽的手法,老师勇于人前,偷偷崩于人后的那件事……在一段时间后,书院仅存的力量聚集开始突围寻找新生机时的危机与挣扎。
藏于评书中的那些小细节,争先恐后般向杜引岁展现着曾经共同的经历。
是她吧。
老师……
隔壁十五班的化学老师,闻筠之。
时隔这许多年,甚至换了个世界,杜引岁依然能清晰记起,末世初期还在学校里时,她无意见着了闻筠之的另一面。
在末世来临时,第一时间组织师生退到物资最多的食堂,在丧尸刚出现不久等级最低的时候一只只引入那空房让每个人拿到首杀,重塑出末世该有的狠心。
像是利剑,又像是定心针的老师……
被指望,被仰望,甚至被畏惧的老师……
也会因为害怕,疲惫,担忧,偷偷躲在楼梯间里哭。
那是无意闯入楼梯间的杜引岁,被闻筠之强势要求保守的秘密。
如今竟换了一个模样,出现在了这个新世界的评书里。
共同的经历,与捏混着的信息,铸成了大热评书的华雪一角。
华雪……化学,信息的传递,竟有一种无语的合理。
而评书的最后,华雪在延续未来世界文明和保护现有亲友间做出了选择。
所以,这就是那时候中央城地宫中,那个为与她精神通话,服下丧尸晶核的精神异能者开口就准确叫出了她名字的原因么。
看来那件事,老师也有份啊。
那么……
中央城大爆炸时,老师也在场吗?
是那时和自己一般被炸成了光点,飞出了云端么?
老师又是怎么知道,她也在这个世界的?
杜引岁有太多的震惊,太多的疑问。
这评书,在与她交代背后的人是谁,也在向她发出见面的邀请。
而最让她意外的,是《末世演义》中那几个突兀的奇怪的点,凑在一起指向亦是锦国。
盘桓三日,终离开凉州晖城,杜引岁的心又更重了几分。
只是,不待她沉溺于旧日思绪太久,现实出现的新问题又将她一把揪了出来。
离开晖城没几日,她们就被跟上了。
一支六人的队伍在她们后面不远不近地跟了两日,一股练家子的味。
因着这两日走的都是官道,对方没有动手,闻着更多是警惕的气息,没有凶杀之气,杜引岁一时也无法判断是真冲着她们来的,还是恰好同路。
为了搞清楚这件事,她决定在前方的五山县多留一日。
隔天,日上三竿,住在客栈二楼的她们没出发,客栈一楼的那六个人也没动身的意思。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更糟糕的是,朝食刚用完不久,杜引岁还在想着是想办法把人甩了,还是试探一二,又或者是先下手为强呢……
那六人周围先多了股鸽子味儿,而后那几人明显的生出了新的恶意。
这么闻起来,的确不是善茬。
不过,如今杜引岁她们也不是被流放队伍束了手脚,只能靠磨锋利了的石片过活的人了。
藏于马车底的刀刃早在闻出那六人一直坠于队伍后头就拿了上来,怀里原本包些砂石灰的荷包也换成了刺目致晕的药粉。就是可惜了一路上都寻不着地方正经地学些毒术,不然都无需正面迎敌,夜里悄摸就能将他们灭了。
不过对方闻着是练家子,这边儿杜引岁和江芜都没系统练过身手,纯靠身体力量能战一二……
只是杜引岁没想到,她们都时刻准备着了,迎来的……却不是楼下那六个人。
第68章 杜引岁闻到了……友好。
敌不动,我不动。
楼下的杀意闻起来十分明显,却一直没有动手。
眼瞧着晌午都过了,杜引岁甚至开始考虑如果可以这样拖延到晚上,或许她能寻着机会先下手为强也说不定。
之前还不确定也就罢了,如今已经确定来者不善,就算对方迟迟不动手,她也得想办法把人处理了。
只就在她们等到了傍晚,已经切实开始商量第二套方案时,旧的对手没上楼,新的麻烦倒是先到了。
“奉诚王令,恭请各位移驾益州。”
杜引岁也是没想到,这五个闻起来如同路过的练家子的人,也是冲她们来的。
因为这新来的五人身上没有明显的恶意,杜引岁的注意力又一直集中在楼下,所以直到他们入了客栈,都往楼上走了,才分出了些心思在他们身上。
没想到……他们是诚王的人。
那么楼下那些闻起来杀意十足的人,是都城那边的人么,就是不知道是皇帝,还是其他皇子。
杜引岁在江芜身上闻到了抗拒的味道。
是啊,不说流放路上的那些安排,就那么个早早知道了真相,却让孙喜娘去放大皇后恶念磋磨亲女的爹,有什么可见的。
不过……
古语有云,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便是不相争,尚没有明显恶意的五人,要比楼下已经生出杀意的六人,好对付一些吧?
这个道理,不止杜引岁懂,其他人亦是清楚。
江芜点了头,其他的人也不多话。
那五人有些急,即便此时已是傍晚,他们也不愿在客栈多休息一晚,明显是要赶夜路的意思。
一行人收整好,随着那五人下楼,一直到出了客栈,那带着杀气的六人都没露脸。
没有相争,有点可惜。
五人中一人坐上了杜引岁她们马车赶马,其他四人骑着高头大马,前后左右无死角地“护住”了杜引岁她们的马车。
离开客栈行了一段,便由领头的人带路从官道转去了小路。
不出杜引岁的所料,那带着杀气的六人虽没在客栈动手,但当她们出发没多久,那六人也追在了后面。
看来鹬蚌相争还有机会。
只不待机会到来,又有一道新鸽的气息落于那六人身边。
原还追在后头的六道凶猛杀气竟一下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无措慌乱纠结之类的……复杂奇怪的情绪。
只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奇怪的气息散去,杀气再起,且凶猛胜于之前。
杜引岁:“……”没事儿变脸玩儿呢?
因着赶车的活儿被那五人之一夺了去,秦崇礼亦坐进了马车里,车厢里有点挤,但是互通消息也方便了些。
杜引岁伸手在几人眼前绕了一圈,而后做了一个左手包右手,又一下子两手散开的动作。
当初逃离食人村后,为了防追击,她们也曾定下了不少无声的暗号,这一手便是有追兵,寻机四散躲藏的意思。
几人同行一路,共历了不少事儿,至此已有几分默契。
杜引岁如此一动,秦崇礼和楚秀兰都第一时间检查了一下两个孩子腰间的小荷包,又取出自己的晃了一下。
荷包里是杜引岁配的花草粉,时常会更换保持香味。一如之前商量的一般,一旦走散便隔一段距离用这荷包里的粉拍一拍树,便于杜引岁将人重新寻回。
江芜倒是没取自己的荷包,只用力抓紧了杜引岁的手,不愿四散。
杜引岁反握了江芜一下,没有拒绝她。
这边儿车厢里要趁乱跑路的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那后头的六道杀气也终于追了上来。
两边闻起来都是练家子,但真动起手来差距还是有些大。
那后来的五人看着人高马大的,被追上后居然无一战之力,甚至都没来得及报上名号,马车前后左右的四人就没了气息。
马车上的那个倒是多撑了几息,不过不是因为他武艺高些,而是后来者想要夺取马车的控制权,多费了几下手脚。
杜引岁:“……”
诚王派来的都什么玩意儿,真的太废了!
车厢里的几人一手握着刀刃,一手捏紧了药包,眼见着计划就要从寻机四散变成正面应敌。杜引岁原还凝重的神色却随着外头骤然一空的杀气,被疑惑替过。
随着五人中的最后一人被抹了脖子踢下马车,外头那六人快浓成实质的杀气瞬间消失。
马车缓缓减速,仿佛没有经历颠簸,就稳稳停住。
杜引岁闻到了……友好。
马车内外,无人掀开车帘。
片刻后,还是外头的人先忍不了这沉默的尴尬,轻咳一声开了口:“诚王江翊坤昨日反了,檄文中的理由很长,其一是皇帝江启乾与前皇后刘宝珠杀他妻夺他女,让他们父女分离有违天伦,又以女充子欺骗先皇得到皇位。又一是皇帝江启乾为了私利让他的亲女女扮男装十八载,利用完之后又将其流放,让他的亲女饱受折磨。你们若被诚王亲兵带回,便会成为诚王与皇帝博弈的棋子。且如今,你们并不似饱受折磨……”
接下来的话不必深说,如今不似,要用到江芜显于人前时,必得是。
杜引岁闻得出,一帘之隔,那人所言的确是实话,且还带了几分为她们担忧的真心。
要不是之前客栈时闻到了他们那么明显的杀意,怕是这会儿还要当他们是什么热心之人。
好吧,现在闻起来,也的确是。
帘外声歇,杜引岁想了想,开口道:“多谢诸位仗义相助,敢问诸位高姓大名,日后……”
“不谢!我们这就走。”帘外之声干脆地打断了杜引岁的试探,随即几道气息瞬时随马远去,利落得似是之前那长段详尽的关于诚王之言并非出于其口一般。
便是杜引岁及时撩开马车帘,也只见得那远去的背影与马蹄卷起的尘土罢了。
杀意与恩义来去皆是突然,照面都没打一个,杀了人就走的这六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现在怎么办?”秦崇礼从车厢钻出,熟练地捞过拉车之马的缰绳,又看了一眼周围四溅的血腥与尸体,皱眉道,“此地不宜久留。”
“走吧,我们赶一赶,尽快入锦国。”杜引岁闻着那几道的确远去了的气息,想要快些见到老师的念头又重了几分。
末世中后期,普通的身体变异者战斗力已远不及异能者。纵是杜引岁算是嗅觉变异者里进化得拔尖的,但始终也只能归于辅助类的人才。
到了这个世界,服用过解药的她身体素质的确能比普通人翻上几倍,但没有系统学过武艺的她,至少在刚刚那六人展现的身手面前,胜算不大。
更别说她还有要护着的人……
诚王反了,还找到了她们的行踪。
杜引岁甚至觉得这会儿能找到一个教她毒术的人,从头去学习都有些慢了。
化学老师,她急需一个化学老师,给她弄点炸药之类的东西出来。
诚王的人来了一遭,几人的心弦瞬间绷紧,心境似是一下子回到了刚刚逃离流放队伍时。
好吃的,不搞了。
客栈,不住了。
风餐露宿算什么,抓紧时间能多跑一段是一段。
要不是马需要休息,他们都能日夜交班一路跑个不停。
就这样,原本距离锦国还需十几日的路程,硬生生地被他们争回了近一半,只八日便立于了漠西与锦国的交界之地。
还得是之前那奇奇怪怪的六人给她们提前带来了诚王已反的消息,让她们果断放弃了继续绕着益州州界走,转而进入漠西直接穿行至锦国。
若她们没能及时得到那消息,还在益州边上打转,不说诚王再派人,就是益州此时的紧张事态也容不得她们这么轻松就到达目的地。
漠西与锦国皆是大昭的邻国。
不似与大昭大部分时间交好的锦国,漠西与大昭西境的凉州常年多有摩擦,对大昭人十分不友好。
大昭便是商队也很少有爱往漠西去的。
不过有杜引岁在,漠西又地广人稀,避开漠西人穿行至锦国边境,简直轻而易举。
用上江芜伪造的足够以假乱真的路引,再加些银钱开路,只又多了一两日的功夫,一行人便站在了锦国的地界上。
益州与锦国相邻,诚王之前已经发现了她们的踪迹,要不是有太多必须来锦国走一趟的理由,她们早该换个地方去。
毕竟古代可没有什么跨国难追的说法。
然而,也不知是之前的那队人独得了消息还没来得及上报就被杀了,还是诚王现在是已与朝堂打上了,暂无暇再关注她们。
总归这十日,她们没再遇上诚王的人。
当然,那六人的气息也没再次出现在杜引岁可闻的范围。
杜引岁只希望,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能再晚一些出现,至少让她先与闻筠之见上面。
不过,杜引岁虽觉得《末世演义》的评书,九成九的是同穿的闻筠之在向特定的对象……她发出见面的邀约,但事情总有万一。她现在也有了必须要保护的人。
在进入锦国都城后,便是江芜再生气,杜引岁也坚持让她与秦家人留在了客栈,独自去寻那评书中的线索。
是的,线索。
《末世演义》的评书也写得很谨慎,不仅主角的人设经历融合了杜引岁与闻筠之,就连暗藏在其中隐晦表达的见面地点也只有线索。
荒芜老宅中浅埋着的酒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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