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延:“……”
好烦人的弟控。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那家咖啡馆附近,宿亭云停在门口,朝里张望着,里面只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人。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
由于来时的那条路并非是他们常走的路,要经过手串断掉的地方,需要从咖啡馆的左侧拐进去,鹤延和宿江林正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无需他回头去看,可宿亭云莫名其妙地感到很紧张,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他们。
他的视线最先落在鹤延身上,鸭舌帽和口罩遮住了鹤延的大半张脸,只剩一双眼睛正看着他,仿佛在说“别怕,有我在”。
宿亭云攥紧五指,他没告诉这两人的是,他一靠近这个地方,心口就涌上了强烈的不安,比他们先前所去的任何一个地方,给他的熟悉感都还要强。
他最终停在了手串断掉的地方。
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记忆,他仿佛清晰地看到了珠绳断裂的瞬间,看到那些珠子散落了一地,看到曾经的他愕然地站在那里,目光停留在那些珠子上。
宿亭云不能理解当时的自己在想些什么,只能看到那愕然的神情里,似乎还掺杂了一些失落和伤感。
他缓缓飘向前,与曾经的自己停在同一个地方。
慢慢地,他蹲了下去,时光好像重叠在了一起,他与曾经的自己一同伸出手,准备去拾起最后一颗珠子。
正是这时——
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宿亭云的视野里。
并非是脚踏实地,而是悬空着,停在他的面前。
强烈的窒息感瞬间淹没了宿亭云,他的眼前自然不是真的出现了一双悬空的皮鞋,而是曾经的某一时刻,他所看到的就是这样。
压根不等鹤延和宿江林反应过来上前询问他想起了什么,受了惊吓的宿亭云就已经化作黑色小团子,如炮弹一般,眨眼间便飞到了一公里之外。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下意识地想找个掩体,好把自己藏起来。
最好是冰箱,再其次,纸箱也可以。
那双皮鞋打乱了宿亭云的思绪,他大脑一片空白,胡乱地飘了一大圈,最后跌跌撞撞闯入宿江林公司所在的那幢楼里。他不敢与人有接触,怕会使得对方平白无故遭遇一些倒霉的事,只得贴着墙面小心往前飘。
一路逃窜后,他闯入一条长长的、空寂的走廊,看到“宿亭云”和一个陌生人并肩往前走着,阳光从玻璃窗洒了进来,因而那个陌生人手里攥着的匕首,发出了一道极为刺眼的寒光。
宿亭云看见,那个陌生人故意落后一步,朝着“宿亭云”的后背,举起了手里的刀。
他来不及多想,直接一个猛冲,用脑袋一把将“宿亭云”撞飞。
匕首穿透宿亭云的身体,刺了个空。
“宿亭云”重重摔倒在地,他一只手扶着腰,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这个邪恶芝麻团撞移位了,可眼下不是和宿亭云计较的时候,他看见纪闻礼再次朝他举起了刀。
“杀了我,你就再也别想见到宿亭云!”
刀尖在离“宿亭云”还有十厘米的位置停住,再也无法落下半分。
与纪闻礼谈判的间隙,“宿亭云”抽空抬起手,对准小团子的后背轻轻一弹,瞬间就把小团子弹飞。
在长长的走廊上轱辘轱辘滚了好几圈后,宿亭云堪堪停住,他气鼓鼓地从地上爬起来,那双豆豆眼睁圆,努力瞪着“宿亭云”。
——这个忘恩负义的坏鬼!!
第32章 32 我不想毁了你的一生。
纪闻礼自然不可能就这样三言两语被“宿亭云”糊弄过去, 他半蹲下来,匕首改而抵着对方的颈侧,由于“宿亭云”的皮肤太薄, 刀刃这么轻轻一抵,都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丝丝鲜血溢了出来。
他的声音冷得不掺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哪怕是对着“宿亭云”这张脸也无动于衷,“我不杀你,难道小云就能回来?”
“谁知道呢?”
“宿亭云”轻笑一声,目光落在不远处气急败坏瞪他的小团子身上, “那也得看他斗不斗得过我了。”
闻言, 纪闻礼不由地攥紧匕首, 他讨厌面前的人,讨厌他的小云被其他人所取代,如果确认宿亭云回不来,他这一刀会毫不犹豫地刺下去。
可是……
这人在看着谁?
以至于刀抵在脖子上都无动于衷。
纪闻礼似是心有预感,下意识地顺着“宿亭云”的视线看去,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一缕黑气从“宿亭云”的指尖溢出, 没入了他的眉心。
他看到一个小团子正停在那儿。
好黑, 好奇怪, 还长了两个眼。
他看到那个奇怪的团子朝他们飘了过来,对方警惕地、小心翼翼地停在“宿亭云”的腿旁边, 一边发出“嗬”的一声, 一边用尾巴猛地抽“宿亭云”一下,那力道简直可以说,连挠痒痒都够不上。
打完人, 小团子立马飘远,扒着墙角偷偷观察他们。
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使纪闻礼皱紧了眉。
而小团子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也盯着纪闻礼看。
——这个人的视线怎么一直在跟着他?
宿亭云试探性地从墙角处飘了出来,慢慢左移,再慢慢右移,然后在半空中打着滚飘了好几圈。
果不其然,那个陌生人的视线一直在追着他转。宿亭云停在半空,困惑地眨了眨眼。
纪闻礼:“……”
纪闻礼:“那个黑色大逗号是宿亭云?”
可纪闻礼的身边哪还有半分假宿亭云的影子,那人早就趁他看逗号表演的时候,偷偷溜走了。
纪闻礼看着那个小东西谨慎地朝他飘了过来,停在离他两米的位置上。
“你……能看见我吗?”
纪闻礼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宿亭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化作人形,试着控制自己飘起的高度,好使自己看起来是脚踏实地站着的模样。
厚重云层短暂地遮住日光。
长长的走廊上因此而黯淡了几分。
纪闻礼下意识地,把刀藏到自己身后,眼前的人明明和刚才那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可纪闻礼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不一样。
假的宿亭云才不会有如此明亮而清澈的眼眸。
他往前走了一步,可宿亭云却好像被吓到了,接连倒退两步,怯怯望着他,“你也是捉鬼师吗?”
纪闻礼压根没听清宿亭云在说些什么,他只是望着这家伙一张一合的粉唇,忽地有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激动,他将匕首扔到一边,将空荡荡的双手举起来,表明自己绝不会伤害宿亭云,“他把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占了我的身体。”宿亭云只来得及答上这么一句,就听到走廊尽头忽然传来急促的奔跑声,他的思绪被那奔跑的声音拉走,转身就见鹤延和宿江林气喘吁吁地出现。
鹤延大步上前,攥住了宿亭云的手腕,将他拉至自己怀里,用力地抱着,鹤延的手抚摸着他的黑发,他甚至能很清晰地听到鹤延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跳得很快。
走廊又恢复到了最初的空寂。
宿亭云卸了劲,软软地靠在鹤延胸口,那双黑色皮鞋仿佛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的手指稍稍抬起,准备攥住鹤延的衣角。
这时——
“放开他!”
这突如其来的响亮的声音出自宿江林和纪闻礼之口,双重震慑下,宿亭云整个人不由地一抖,“砰”地又变回了小团子,然后一个丝滑转身,躲到了鹤延背后。
片刻后,两只黑色小爪子搭上鹤延肩膀,小团子探出半个脑袋,看看宿江林,又看看纪闻礼。
纪闻礼看着鹤延,不悦道:“怎么又是你?”
而误认为宿亭云害怕的第一时间就来找纪闻礼,宿江林和鹤延的脸色也很差。
鹤延看都懒得看纪闻礼一眼,偏过头去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他凭什么?”
倒是宿江林更直白些,他开口质问纪闻礼道:“亭云为什么会在你这?”
三人之间的气氛,可谓弩张剑拔。
宿亭云趴在鹤延肩上,左右看了看,他看出来了——这三个人都很讨厌对方。
走廊尽头很快又传来了别的声音,这里显然不是个交谈的好地方,宿江林提出去他办公室聊,路过鹤延的时候,他顺手把小团子薅下来,放到了自己肩上。
鹤延:“……”
捉鬼师本想把宿亭云薅回来,结果就看见小团子逆来顺受地趴好,蹭一蹭宿江林的脸,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是趴在谁的肩上。
他沉默地跟在宿江林身后,目光紧盯着小团子,眼底神情晦暗不明。
早知道当初就不让宿亭云去找宿江林了。
该死的连锁反应怎么让宿亭云身边越来越多烦人的家伙。
三人一齐进了宿江林办公室。
宿亭云从宿江林肩膀上飘下来,比起上一次来的局促,这次他显然放松了很多,一进门就迫不及待飘到宿江林的办公桌上,探着头去看宿江林的办公桌,总算看到了上次没能看到的照片——那是他和宿江林的合照。
这人的办公桌上就只摆了这么一张照片,画面里他在笑,而宿江林摆了个傲娇的臭脸,很像是不情不愿地被拉着拍了一张合照,转头又将照片裱好,摆在桌上日日欣赏。
解开了这个小谜团,宿亭云便重新飘回宿江林他们身边,这三人各占据沙发一角,围着茶几坐了下来,像三个哑巴似的,谁也不肯先开口说上一个字。
他飘到茶几上,视线停留在中间那个果盘上面,随后对准那个红红的苹果就是一口。
他成功地咬到了一口空气。
“饿了?”鹤延和宿江林异口同声问道。
还不等宿亭云回答,鹤延就顺手用黑火一烧,苹果落入宿亭云怀里,捉鬼师摸了摸他的脑袋,“吃吧。”
“谢谢。”
宿亭云抱着苹果飘到沙发的空位上坐好,一边听这三人互通消息,一边啃苹果。
鹤延用一句话浓缩了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亭云的身体被恶鬼所占,他失忆了,我找到了他。”
鹤延说完就结束了,很显然纪闻礼不在他的讨好范围之内,对宿江林讲得细致,对纪闻礼就一句话敷衍概括。
宿江林则勉为其难地补充了一句,“我们现在要帮亭云找回记忆,知道他和那个恶鬼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会和亭云在一起?还有,你又为什么……”宿江林顿了顿,问出了那个他最在意的问题,“你为什么能直接看见亭云?”
凭什么他要三天两头取血,才能短暂地见宿亭云一段时间?
他就知道鹤延是个半吊子捉鬼师。
场面安静了下来。
宿亭云啃苹果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沉默着的纪闻礼,对方显然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更是对眼前的情况一头雾水。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清楚那个“宿亭云”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宿亭云,但当事实摆在纪闻礼面前时,他还是不免地感觉到这个世界很魔幻,他的三观似乎被狠狠碾碎,然后又一点点重塑。
就在宿亭云准备开口替纪闻礼解围时,后者忽然面无表情、极镇定地说了一句,“我刚才在杀那个,你们口中的恶鬼。”
“……”
这人的诚实程度和鹤延有得一拼,宿亭云惊讶到手里的苹果都差点滚落,幸好他及时反应过来,紧紧抱住他啃了一半的苹果。
他贴心地补充道:“他只是想杀而已,没有真的杀。”
“嗯。”纪闻礼点头,“所以是你救的他吗?你把他撞开了?”
鹤延和宿江林同时看向宿亭云,又一次异口同声道:“你受伤了吗?救他?为什么?”
这俩人在某些事上,默契得惊人。
宿亭云摇了摇头道:“我没受伤。”
鹤延趁机把小团子抱起来,放到自己的怀里,“宿亭云,你不能因为他给了你一根棒棒糖,就认定他是好人。”
“等等!”宿江林,“什么棒棒糖?”
“……”
宿亭云默默抱紧苹果,“他给了我一根棒棒糖。”
“别告诉我,你吃了他给的东西?”宿江林伸出手去,想要掐住宿亭云的脸蛋,结果后者抱着苹果灵巧一闪,躲到了鹤延的身后。
捉鬼师不负宿亭云的信任,尽职尽责地护在宿亭云身前。小团子弱弱道:“我吃的时候并不知道是他送的。”
宿江林气得说不出话来,又舍不得真的教训宿亭云,只能恶狠狠地瞪了鹤延一眼。
于是宿亭云又道:“那棒棒糖鹤延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我也接受检查了,没中毒,身体非常棒,能吃能蹦。”
他一边在半空中飘来飘去,一边张嘴又啃下一口苹果,嚼嚼嚼后咽下肚子里,“我现在超强壮!”
宿江林逮住机会,敲了敲宿亭云的脑袋,“你个笨鬼!”
见状,鹤延将宿亭云搂在怀里,心疼地揉了揉小团子被敲打的地方,茶味四溢地说道:“疼吗?”
宿江林攥紧五指,同样的地方也给了鹤延一拳。
小团子见状,也有样学样地去揉了揉鹤延挨揍的地方,“疼不疼?”
鹤延把小团子重新薅回怀里,答道:“不疼,我不疼。”
宿江林:“……”
纪闻礼:“……”
怎么那么讨人厌。
最终,这场谈话进行了快两个小时,三个活人愁得连连皱紧眉头,唯有无事一身轻的小团子用他那黑乎乎的小爪子,一个一个地去抚平那些被皱紧的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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