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痛的?那水枪滋到牙龈缝里的时候,简直在和他的牙神经挑衅,像有人往他齿缝里倒柠檬汁,酸到他眉目扭曲,脑袋不自觉往后闪了一下。
医生料到他会这样,缓了一下,说:“起来漱下嘴巴吧。”
楼明叙赶紧将周言从床上扶起来,看着他接连吐出血水,特别痛苦的样子,感到一阵不安。
等周言躺回去,医生又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他实在疼得不行,助理两只手攥紧了裤腿。
忽然,有什么东西包裹住他的手,又在他手腕处轻轻拍了下。
“放轻松点。”
周言这才意识到,那是楼明叙的手,温热宽大,具有很好的安抚作用。
周言的注意力转移到那双手上,心想楼明叙是不是忘记他是个gay了,怎么好意思做这么亲密的举动,但转念一想,这孩子没什么心眼,人家可能纯粹把他当好兄弟在安慰,自己想东想西,反倒显得很不正常。
洗完牙,上完药,医生又给开了点消炎的药片,交代道:“回去如果很疼的话就用冰块敷一下,吃点消炎药,这几天就尽量吃得清淡点,最好是流质的食物,以免牙龈再肿起来,下周记得来复查。”
周言嘴里还含着味道很恶心的药物,不能咽下去,也不能说话,只好点了点头。
下楼结完账,他点开备忘录打字,让楼明叙先回去。
楼明叙就站在他旁边,不等他输入完,就先说:“我刚都打好车了,先送你回去,我能顺便在你家吃个晚饭吗?”
周言低头输入:【当然可以,但我家冰箱没什么吃的,只能点外卖。】
楼明叙说:“有我在还能让你点外卖吗?”
澜锦律所的群有好几个,其中有一个专门用来分享八卦,最近一个引起大家热烈讨论的视频是外卖小哥拍摄的,视频曝光了本地许多餐饮店卫生不合格的问题,早餐店是预制菜的重灾区,味道难吃也就算了,很多都是科技原料煮的。
楼明叙不想周言生病还吃这些垃圾,于是在坐车的时候,点了些蔬菜和海鲜,问周言还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你会做什么就做什么。”周言对楼明叙的厨艺没有抱太大希望,他记得楼明叙之前说过,他只会把菜洗一下扔锅里,端出来就是营养健康的低脂餐。
“那就这些了哦,你把你家门牌号输一下,顺便再想下你家有没有需要的调料。”楼明叙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周言翻看了一下他的购物车,正巧这时候有条信息弹进来,内容预览:【居然把朋友圈背景也换了……】
周言没当回事,把自家门牌输入进地址,又顺带往楼明叙支付宝里转钱报销了这顿晚餐,因为他知道给楼明叙发红包会被退回,只能强制报销。
楼明叙收到钱,意外地看了眼周言:“你请客?”
“嗯。”
“真大方,那我得好好伺候伺候你了。”
回到小区,正好撞见超市送外卖的,楼明叙赶紧将人拦住,把东西接过来拎手里。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小区路灯将人影拉成斜斜两道,看起来很亲密。
周言嘴里含着的药终于化完了,问楼明叙:“还认识怎么走吗?”
“那当然。”
楼明叙不仅找到了单元楼门,还熟门熟路地找到拖鞋换上,径直走向厨房,找到大米储存箱,淘好米,洗好菜,翻出许久不用,已经积了一层灰尘的砂锅来。
没多久,整个客厅都弥漫着食物的鲜香。
周言肚子很饿,但牙齿还是疼得厉害,导致没什么胃口,他用冰块敷着脸,躺在床上看材料,明天上午还有个庭要开,他习惯在前一晚复盘一下,确认有没有疏漏。
消炎药的镇痛效果逐渐上来,笔记本上的字变得飘忽,脑袋像生锈的机器,反应迟缓,几行字要反反复复阅读很久。
与此同时,楼明叙正在厨房剥虾,他买了几十只大虾,一半扔进粥里煮,另一半剥好后装在盘子里,调了一小碗调味的料碟。他知道周言很喜欢吃虾,就是懒得剥。
等待晚餐出锅的时间,楼明叙把厨房卫生收拾了下,他这个人要么不动,一旦动起来就喜欢把眼前不顺眼的东西全都一起收拾干净。
周言迷迷糊糊听见外面翻箱倒柜的动静,想制止楼明叙,但他实在太疲惫了,戴上眼罩,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午夜,周言的牙齿没那么疼了,但长时间的牙疼可能令他产生了PTSD,总觉得嘴巴稍微一用力就会再次掀起痛感,抚摸脸颊的时候,只敢小心翼翼的。
镜子里,他的牙龈已经从肿胀的深红色褪为正常的粉。
一整天都没进油水的肠胃闹起了抗议,他从被窝爬起来,扯了几下睡得皱皱巴巴的T恤短裤,走回客厅。
时间都那么晚了,周言以为楼明叙早就回家了,没想到楼明叙就躺在客厅沙发上,大喇喇地睡着了。
周言的身体僵了一下,立刻放轻脚步。
他没有走过去打扰楼明叙休息,先去厨房找东西吃。
楼明叙大概早就猜到他会半夜醒来,桌上留着字条,提醒他晚餐在砂锅里,喝之前热一下。
砂锅里的海鲜全部去了壳,蟹肉被炖得很软,简直入口即化。
这粥的味道还不错,周言盛了一大碗,喝完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又轻手轻脚地走回客厅。
楼明叙简直像躺在自个儿家一样松弛,他的外套脱在一旁,上身只穿着件无袖白T,周言小时候买的毛绒玩偶被楼明叙圈在胸口,要是玩偶有生命,这会儿应该已经被楼明叙粗壮的胳膊勒断气了。
楼明叙的腿很长,周言家沙发不够他伸展的,他一条腿曲着,另外一截小腿搭在沙发扶手上。随着他的呼吸起伏,胸前肌肉若隐若现。
楼明叙的裤子是浅灰色的,面料柔软,躺着的时候,自然地贴紧皮肤,勾出一道饱满的山峰轮廓。
周言是gay,视线很难不被它吸引,多看几眼,甚至耳朵都有点热了。
内心的道德感谴责他这样的行为,迫使他转移注意。
于是他点开短视频软件,笑眯眯地拍摄楼明叙肆无忌惮的睡相,然后随便输了段文案,点击发布。
这个账号他平时就用来记录小咪的干饭日常,没有任何熟人关注,也没什么粉丝,楼明叙当然也不可能知道。
收起手机,周言从柜子里翻了一条毛毯出来,给楼明叙盖上。
他关柜门的动静有点大,惊扰到了楼明叙,只见楼明叙半眯着眼哼唧了一声,揉揉眼睛问:“现在几点了?”
周言看了下手机屏幕:“十二点多。”
“哦,那很晚了,你牙齿还疼吗?”楼明叙从沙发上坐起来,刚盖上的毯子滑落下去,他的后背松弛地弓着,那一头抹了发蜡的精致造型因长时间的挤压变得乱蓬蓬的,既喜感又莫名透出几分可爱。
“好多了。”
周言看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也不确定楼明叙这会儿想回家还是想继续呆在这儿。
客厅陷入安静,周言焦灼地等在一旁,有些尴尬,便随手将茶几上的几袋零食装进收纳盒里,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刚忙着忙着太累了,想休息一会儿,没想到睡着了。”楼明叙说。
周言忙说:“我看到了,你把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非常感谢。”
“还好吧,你都请我吃饭了,我就随便弄弄……”楼明叙小声嘟哝着,一只手在沙发缝里摸索着什么。
“找手机吗?”周言帮他一起摸。
沙发上没瞧见,周言立刻拨通了楼明叙的电话,原来是揣外套里面了。
手机响了,但楼明叙仍就盘腿坐在沙发上,睡眼惺忪地盯着电视机里广告,似乎并没有要起身拿外套离开的意思。
周言便试探着问了句:“要不然你留下来休息?明天我们一起上班。”
“可以吗?”楼明叙罕见的矜持,挠挠耳垂的位置,“会不会不太方便?我不想影响你休息。”
“没什么不方便的。”周言本想说,你可以睡我的床,但转念一想,楼明叙知道自己是gay,可能会介意这点,于是说,“我家次卧也有床,你可以睡我隔壁,我去帮你找套新的四件套出来。”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楼明叙起身的时候动作轻快迅速,完全没有刚才那幅困意重重的样子。
等到周言把四件套找出来,楼明叙也把床铺铺好,他忽然又说:“哦对了,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床都铺好了,周言也不可能赶他走了,想了想说:“衣服我倒是有比较宽松的,你应该合身,不过内裤的话……我得找一下,上次出差好像剩两条一次性的,不知道你穿合不合身。”
“没问题的,咱俩屁股差不多大。”
周言心说差不多个鬼哦,明明你臀围那么大。
次卧虽也有浴室,但太久不用了,有点脏,里面的灯也坏了,一直没有空换新的,俩人只能轮流到主卧的卫生间洗澡。
楼明叙冲完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问周言吹风机在哪儿。
“右边的抽屉里。”
里面叮叮咚咚一阵翻找,楼明叙又问:“插线的地方在哪里啊?”
“哦!插排在我这儿。”周言把插排送进去,扫了一眼镜子里的人。
楼明叙身上穿着略紧的短裤和洗到快要透明的白T,落魄的打扮并未令他逊色半分,抬手吹头时,胳膊上的肌肉轮廓分外明显。
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周言觉得刚洗完澡的楼明叙好像比平时白了一个度,眼里盈着一汪水,看人的眼神近乎深情。
楼明叙对着镜子里的周言笑了下,很温柔的语气问:“你想帮我吹头发吗?”
“神经病。”周言扔下毫无情趣的三个字,迅速从卫生间闪了出去。
楼明叙头发明明剪得很短,但却用了很长时间才吹完,也不知道在里面臭美个什么劲。
等到楼明叙从里面出来时,周言已经坐回被窝,支起一个便携式床上电脑桌继续看材料了。
“这会儿牙齿还疼吗?”楼明叙又关心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没话找话。
“还好,用力的话隐隐约约有点疼,你不提醒我都忘记牙疼这回事了。”见楼明叙跟个柱子似的立在门口,周言忍不住催他,“不是困了吗?还不快去睡觉。”
楼明叙流露出被扫了兴致的小表情,跟周言互道晚安。
周言改完文书已经凌晨三点了,他伸了个懒腰,翻看手机未读消息,又顺便刷了刷朋友圈,看到两个多小时前,楼明叙发布了一则动态。
照片是他晚上煮的海鲜粥,没有配文,好几个共同好友点了赞,还有人夸他厨艺真不错,其中有个眼尖的律师发现照片里出现了两对碗筷,很八卦地问他是不是和女朋友一起吃的。
楼明叙估计是想回复这个律师,但是点错了,回复了所有人:【当然是和周言啦】
周言好友多,错过的朋友圈也多,于是点进楼明叙朋友圈,想看看他近期有没有发别的动态,结果一眼就看到楼明叙把朋友圈背景换成了他们两个在游乐园里喂鸽子的合影。
第24章
楼明叙睡的房间曾经是周言的卧室,空间要比主卧小一点,放了张双人床、衣柜、还有些古旧书籍和乐器。
吉他和电子琴都太久没有弹了,遮布上面积着层薄薄的灰尘。
书桌的造型很复古,桌子底下堆满旧杂志、旧课本,楼明叙在里面看到了周言上学时的考卷,纸张泛黄,边角翘起毛边,不过周言的字迹工整俊逸,和他的脸一样,赏心悦目。
桌面上则堆了些小说名著,楼明叙翻了几页,竟然还有英文原著,也不知道给谁看的。
这些陈旧的课本和试卷,仿佛把楼明叙带去了周言的学生时代。
周言肯定是那种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爱好颇多,家里许多奖状奖杯。
楼明叙心想,自己要是再年长几岁,和周言生活在一个城市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和周言读一样的学校,一样的班级,可以看到周言备受瞩目的校园时光。假如他们从小就认识,现在的关系肯定很亲密。
至于周言那些个前任,肯定都不会存在。
楼明叙收好东西,躺进被窝,关了灯,四件套刚晒过,有着和周言身上同样的气味,楼明叙深深地吸了一口,沉沦进去,像小猫吸上了猫薄荷。
或许是黑暗放大了他的胆量,思绪乱飞,眼前闪过周言的脸,就好像两个人此刻并排地躺在一起。
楼明叙侧身闭上眼,搂紧了长条状玩偶,它的直径很像周言的脖子。
白天在牙科医院,周言疼得哼哼唧唧的时候,身体也跟着小幅度扭动,滚动的喉结看起来脆弱又敏感,碰一下就要叫出来。
楼明叙掐了一把掌心里的玩偶,进行一些不道德的幻想,在那个朦胧的世界里,他身下夹着的不是被子,而是周言的腿和腰。
房间没关窗,阵阵微凉的风吹进来,温度适宜,可楼明叙却觉得热,脸热,脖子热,下半身更热。
隔天一早,周言被闹钟吵醒,他赖了五分钟床,爬起来的时候,看到楼明叙正在收昨晚晾在阳台外面的内裤,紧接着就进卫生间换裤子。
周言敲了一下卫生间的门,问他:“一次性内裤穿着不舒服吗?”
“啊,”里面的人慌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是,是的,有点儿小了。”
周言不承认自己小,撇撇嘴说:“是你自己屁股太大了。”
“你要用卫生间吗?”楼明叙问。
“你先用吧。”周言说完走开了。
昨晚上熬的一锅粥俩人全喝完了,楼明叙提议去附近一家早餐店吃点东西再去上班,距离开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吃点东西是足够的。
楼明叙边刷牙边关心:“你那牙齿还疼吗?”
周言实话实说:“你要不提就不疼,你一提就有点儿。”
楼明叙“哦”了一下:“那我撤回。”
周言笑了出来:“逗你的,今天一早起来都没什么感觉了,我打算一会儿买生煎包吃,你吃吗?”
楼明叙没蛀过牙,不了解情况,担心道:“那么硬你能行吗,别吃完又开始哼哼唧唧喊疼了。”
19/49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