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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序言(近代 现代)——陈隐

时间:2025-06-01 09:24:42  作者:陈隐
  周言:“委屈你了大少爷。”
  他们开了半小时电驴,终于到看守所了。
  钱旭初的长相很符合周言刻板印象里的不良少年,手臂到脖子尽是些不知所谓的文身,龙不像龙,蛇不像蛇,怪异得很,身材干瘪,黑眼圈很重,一脸坑坑洼洼和大红痘痘,像是长期不注意卫生和休息导致的内分泌失调。
  听詹石宇说,钱旭初刚开始读大专,周言还以为他是个介于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未成年,但没想到钱旭初小时候家里太穷,导致上学时间比普通小孩儿要晚两年,在犯罪时,已经年满十八周岁,不具备从轻或者减轻处罚的条件。
  钱旭初对于自己要不要坐牢这件事表现得很无所谓,回答周言的提问也是吊儿郎当,脊梁骨像被人抽走了一样,怎么坐都坐不直。
  钱旭初坚决不承认自己在酒吧动手打人,他顶着一张委屈万分的脸,一口沙哑的声线说:“都是他们打我,我没有动手,警察乱抓人。”
  楼明叙看他也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疑惑地转向周言,想看看周言对此是什么态度。
  周言的反应则和楼明叙截然相反,他板着脸,十分严肃地警告钱旭初:“警方没那么无聊,不会胡乱冤枉你,如果你在我这儿都不说实话,那谁也救不了你。你现在觉得进去蹲三年无所谓,那三年之后呢,你还想不想找工作?你还要不要吃饭了?你以为你那帮所谓的兄弟三年后还会认得你吗?如果他们真的有情有义,那就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现在蹲在里面了。”
  钱旭初不讲话,周言也不惯着他,起身就走,楼明叙也只好茫然地跟了出去。
  周言到负责此案的警方那边调取了当晚在酒吧内的监控视频。
  可以清楚地看到,酒吧内两拨人因一点口角开始推推搡搡,第一个动手的人正是钱旭初,只见他抄起吧台旁边的高脚凳向对面的人砸去,对方用手挡了一下,瞬间疼得倒在地上。
  钱旭初又继续往对方身上砸去,期间有几个男的也朝那人腿上胳膊上踢了几脚。
  医疗机构那边的鉴定结果写得也是明明白白,受害人身上多处骨折和脑震荡,全都源于钱旭初的暴力伤害,其他几位踢到的部位是皮外伤和一点淤青。
  “嚯,比我当年还猛啊。”楼明叙看完视频,啧啧两声,紧接着又夸周言慧眼如炬,“你咋一下就看出这家伙在撒谎?我当时以为他真被冤枉的呢,那眼神可怜巴巴的。”
  “这么拙劣的演技也能上当?是不是太好骗了点。都进看守所了,能有几个是无辜的?”
  楼明叙说:“我看他年纪小嘛。”
  周言:“年纪小的才最爱逞强,完全不把法律当回事。”
  楼明叙怀疑周言在点自己,小声说:“下回知道了……”
  周言又接回楼明叙刚才那一茬:“你当年是见义勇为,他是寻衅滋事,你俩不是一个性质,根本没得比。”
  楼明叙忽然被夸,抿唇笑笑,心里放烟花。
  周言又说:“你身上一直都有我很欣赏的热血,还有英雄主义。”
  楼明叙兴高采烈,眼里满是光亮:“你欣赏我啊?”
  周言说:“我不是很早就跟你说过了吗?”
  楼明叙皱了皱眉:“有吗?”他完全不记得了。
  “信里写过。”
  “那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也没有变。”
  “我也欣赏你。”楼明叙像追随太阳的向日葵那样,追随周言的步伐往外走。
  周言好奇道:“那你欣赏我什么?”
  “你的温柔、耐心、真诚,还有你自己不太愿意承认,但我依然认为你拥有的——正义感和责任感吧。”楼明叙短暂停顿了下,“总之你的全部我都很欣赏,我觉得你特别优秀。”
  楼明叙的微信里有个当初一起参加法考的同学创建的群组,大家毕业后纷纷去各个地方的律所实习。
  楼明叙每天都能在群里看到大家对带教律师的抱怨。
  有的公私事不分,接送孩子上学和遛狗之类的私事也全都交给实习生,深更半夜打电话谈工作;有的中年男人爹味十足,最爱说教和PUA;有的不带实习生开庭,只让写PPT,根本不教正儿八经的内容,抠抠搜搜,爱占便宜;有的名望虽高,但会对漂亮的实习生进行性骚扰。
  看到这一帮牛鬼蛇神,楼明叙就更加确信周言是个非常美好的人,总之楼明叙眼里的周言,全是优点。
  钱旭初的案子简单直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证据,所以在办理这样的案件时,不需要考虑证据的驳回,而是要想办法解决当事人脑子不好使的问题。
  不愿意承认自己打了人总归是有原因的,钱旭初不愿意说,周言只好问别人了。
  他根据警方提供的信息,去找经常和钱旭初混在一起的那帮人。
  得知钱旭初被拘留后,这群人都闻风丧胆地躲了起来,好久没聚了,周言辗转到他们打工的台球厅,终于联系到了一个叫小丁的人。
  小丁告诉周言,那天闹事的人里有个是刚出狱的,那人叮嘱钱旭初,无论警方怎么说,都不要承认自己打了人,警方办案讲究证据链完整充足,如果口供和证据对不上,那就没办法定罪。
  周言听完脑袋都要裂了,合着是一个没文化的教另外一个没文化的办事。
  “他俩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他坐过牢的不知道主动坦白才能减刑吗?”
  小丁说:“老王就是说他当时主动承认错误,警方答应了他从宽处理,结果到了法院那边,还是顶格给他判了七年,所以他觉得警察在忽悠他,其实警方根本没权利决定他究竟判多少年。”
  周言说:“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解,他是不是累犯所以加重了?”
  小丁摇摇头说:“这我就不清楚了。”
  根据法律规定,嫌疑人有自首情节的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而钱旭初目前的情况已经不具备从宽的可能性了,只能从赔偿金这块入手,争取得到受害人谅解了。
  不用说,钱旭初肯定是没有存款赔偿的,周言打听到这孩子的妈妈还在世,在燕市的一家KTV做陪酒工作。
  燕市离南城有一段距离,中午吃过饭,周言和楼明叙坐高铁赶到燕市,直到傍晚才摸索到这家名叫“金色海岸”的KTV。
  这地儿看着有些年头了,装修还是早期那种闪瞎眼的金碧辉煌风,一进门就能听见楼上鬼哭狼嚎的动静,接待的是两个穿包臀裙的年轻小姑娘。
  楼明叙毫无经验,上前便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张玲的女人?”那体格,那气势,那不苟言笑的臭脸,简直把“我是便衣”几个字烙脸上了。
  果然,两个小姑娘交流了一下眼神,摇摇头说没有。
  周言只恨自己腿没楼明叙长,走路慢了那么一拍,他很轻地“啧”了一声,跑上前去,装作是混迹会所的常客,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张玲没在你们这儿吗,就很会唱歌那个小百灵鸟……唔,她要忙的话就算了,我让Lisa陪我唱会儿好了,反正都一样。”
  名字是周言随便取的,他打赌这俩小年轻肯定记不住所有员工的名字,更别说英文名了,就算是记住了,里面的小公主们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用不同的名字忽悠不同的金主,都很正常。
  俩姑娘闻言,放松戒备,抓起桌上的对讲器对里边说:“玲姐有人找……”
  “我给您开个包厢OK吧?在三楼靠电梯第一间。”小姑娘说。
  楼明叙扭头看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牛逼。
  周言还是用外地富商口音回:“没问题。”
  KTV的走廊和电梯都安装了灯球,空气里弥漫着烟味和香水味,周言鼻子容易过敏,一进电梯就打了两个喷嚏。
  楼明叙按了下电梯,问周言:“你怎么撒谎撒这么熟练啊,脸不红心不跳的。”
  周言吸吸鼻子,胡诌:“我大学学过表演课。”
  楼明叙狐疑地问:“那Lisa是谁啊?你跟她很熟吗,就让她陪你……”
  周言无语道:“你就是Lisa。”
  
第29章
  三楼包厢很大,装修比较简约,环形的皮面沙发占据四分之一的空间,对面巨大的显示屏上正播放一首女团热歌。
  周言尝试切换墙上的开关,但无论怎么调,房间里的光线依旧晦暗不明,显得尤为暧昧,甚至需要借助屏幕灯光才能看清茶几上的菜单。
  三楼包厢是有低消的,最便宜的套餐也要998,楼明叙扫了一眼,又放回去,小声问周言:“这玩意儿能报销吗?”
  不等周言回答,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房间终于迎来了一点光亮。
  穿制服的服务生端着一小碟上火小零食和一壶柠檬水进来,弯腰放至茶几,同他一起进来的女人约莫三十来岁,头发拉得很直,垂到腰间,脸上化着很浓的妆,同时又有明显的浮粉,那两簇超长的假睫毛再扇两下都能把周言扇起飞了。
  她的体型丰腴,穿一条带很多褶皱的小短裙,上身是件有很多蕾丝和水钻构成的黑色吊带衫,像地摊上五十元两件那种。
  她朝沙发走过来,周言和楼明叙就都闻到一股浓郁到近乎刺鼻的廉价香水味。
  “哎哟,是两位小帅哥。”她这一开口,周言就确定是张玲没跑了,那口音和钱旭初简直一模一样。
  其实仔细看,这母子俩的五官也是有点相似的,尤其是那对吊梢眼和窄小的脸型。
  张玲一屁股坐到周言身侧,一边倒水一边说:“嗯……两位是朋友推荐过来的吗,之前好像没见过你们。”
  周言点头说是。
  张玲笑起来,心情似乎特别好:“那我得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玲,但一般大家都叫我靓靓。不知道两位今晚想喝点什么呢?我们这里有各种口味的酒水,我可以根据两位的喜好推荐几款。”
  她的嗓门粗得有点不太正常,应该是常年抽烟的,眼睛下面也不知道涂了什么玩意儿,亮晶晶的,一笑起来就跟孙悟空似的在发光。
  周言点了最便宜的啤酒和一份果盘,原以为张玲可可能要不高兴,再推荐点他们喝点别的昂贵洋酒,但是并没有,张玲还是言笑晏晏,主动和他们攀谈起来,夸他们长得年轻,像大学生。
  “这边的酒水是稍微有点贵的,不划算,想喝咱可以吃夜宵的时候再点,现在咱先唱会儿歌,两位小帅哥会唱什么?”
  周言之前办案的时候,也进过类似的会所和KTV,能听懂些行话。
  周玲所说的吃夜宵当然不是半夜去大排档撸串,而是可以花钱包夜的意思。
  楼明叙则完全没听懂,说:“我饿了会叫外卖的。”
  周玲尴尬笑笑。
  为了让自己更有代入感,楼明叙干脆点了首它主页推荐的土味情歌。
  周言将音量稍微调低了些,对张玲说:“我不太会唱歌,咱聊会儿天吧。”
  “行呀~~”张玲露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屁股又往周言的身侧挪了好几寸,俩人几乎贴在一起,一只手主动搭上了周言的腿,说:“我就喜欢和你们小年轻聊天,看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大吧,还有点腼腆的样子,是不是第一次来呀?没关系的,放轻松大胆唱。”
  周言扯扯嘴角,不动声色地把大腿从她手掌下移开。
  楼明叙借口去切歌,回来的时候坐在了周言和张玲的中间,两条长腿大喇喇地分开,将俩人隔开。
  张玲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露出她招牌式的微笑:“弟弟模样还挺俊的,平时玩牌或者骰子吗?这边都有,可以随便选。”
  楼明叙装不下去了,皱眉道:“我们来是想跟你聊聊正经事的。”
  “哈哈哈……”张玲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只手捂着嘴巴笑起来,但又不好拂了客人的面子,很快敛起笑容问,“什么正经事非要来这儿说呀,我洗耳恭听。”
  楼明叙问:“你是不是有个儿子叫钱旭初。”
  张玲的表情凝固了两秒,似乎思索着什么,随即警惕地反问:“你们是谁?”
  周言摸出自己的律师执业证做了个介绍,又顺带把钱旭初打人被抓的事情简单说明了一下。
  张玲却漫不经心地嗑着桌上的瓜子说:“那他打了人找我干吗呀,我又不是警察,我也管不着他啊。”
  此言一出,周言就明白为什么钱旭初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看来张玲对他不是缺乏管教,而是根本没有管教。
  “但你是他妈,他现在被拘留了,能救他的也只有你了,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和受害人和解,拿到谅解协议书,争取从宽处理。”周言向她解释道。
  张玲不以为意道:“这事儿找他爸去呀,我和他爸早就离婚了,两个孩子都跟他爸。”
  周言不敢置信:“孩子的父亲已经去世了,而且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你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哦,是吗?我真不知道。”张玲并没有太吃惊,对于前夫的死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波澜,就好像听了则无关紧要的新闻播报。
  “他咋死的?”张玲问。
  “这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你儿子说,他去世很多年了,他刚去世那会儿,钱旭初给你打过电话,但是你没接,也一直联络不上你。”
  张玲“哦”了一声,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的手机号换掉了。”
  周言对张玲说,手头有钱的话可以先替儿子赔付一部分,争取让儿子先出来比较重要,但张玲完全不为所动,反而委屈巴巴地冲周言倒苦水。
  据张玲解释,她当年是被骗婚嫁到山里面去的,那家人起先答应她说,会给五万块彩礼,接着再给她家重新盖楼,等结婚生孩子之后,肯定就不住山里面了,一起搬到市里生活,谁承想她嫁过去之后全都不作数了。
  婆家人不仅要她干家务,还要干农活,养牛养羊种田除草,再照料两个孩子,日子活得像炼狱。
  她实在受不了了,就扔下两个孩子独自跑出来了。有一年前夫找到这里,想强行把她带回去看孩子,好在KTV的安保强悍,把人轰了出去,前夫就再也没有找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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