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时间多想,给白雨星发了消息,让他别乱跑,找个安全的地方等自己,接着便匆匆出了门。
白雨星收到消息,还有些懵,找个安全的地方?这里哪里不安全吗?不过陆庭阳要过来,他当然不会乱跑,于是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原地坐着等他。
这个取景地离村里不远,还有条小路直通山顶,所以不到半小时,陆庭阳便赶到了。
他赶到时,就看见白雨星坐在离悬崖边很近的一块石头上,离崖边只有两步远,几乎转个身就能摔下去。
白雨星看到他,笑得眼睛弯弯,“陆庭阳,你来啦。”
他发现陆庭阳的脸色很难看,有些奇怪,于是问道:“你怎么突然……”
话说到一半,陆庭阳已经走到他身边,冷着脸,抓着他的手腕就要把他往回拉。
白雨星不明所以,把手抽回来,仰着头问他:“陆庭阳,你怎么了?”
陆庭阳没有拉动他,脸色更差,“你前几天是怎么和我保证的?”
白雨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陆庭阳:“你说你绝对不会再做危险的事情了。”
白雨星有些发愣,环顾了下四周,哪里有危险吗?“可是这不是我们拍戏的地方吗?”
陆庭阳耐着性子说:“拍戏的时候会有很多安全措施,周围会用绿幕围起来,还会吊威亚,现在有什么?周围连个人都没有,你掉下去都没人知道!”
白雨星恍然道:“陆庭阳,你是担心我掉下去吗?”
可是他是猫妖啊,别说根本没有掉下去的可能,就算真的从悬崖跳下去,他也不会受一点伤。
不过这些当然不能和陆庭阳说,所以他态度良好地道歉:“对不起,过几天要拍这场戏,我是想先提前熟悉一下场地。”
陆庭阳叹了口气,“你和我道歉做什么,想要熟悉场地,也等开拍的时候再来,现在真的太危险了。而且刚下过雨,连山路都在打滑,何况是这里?”
他看着白雨星依旧澄澈的眼睛,无奈地说:“怎么总是做这么危险的事呢?”
这句话似怨似叹,又说得极尽温柔,让白雨星的心尖都颤了颤。
白雨星仰头看着他,“陆庭阳,你怎么总是这么担心我呢?”
其实他是妖怪,就算妖力再弱,也比人类要强大得多,但是,比他脆弱很多的陆庭阳却总是这样担心他,生怕他受一点伤,在他有危险时总是第一个赶到他身边。
人类虽然脆弱又奇怪,却意外地让猫心动啊。
陆庭阳被他的问题问住了,他对上白雨星那双澄澈又懵懂的眼睛,有些不想再装下去了。
他不说,可能白雨星永远都不会懂。
陆庭阳在他身前蹲下来,与他平视,凝视着他的眼睛,“我为什么担心你?你觉得是为什么呢?如果出现在这里的是秦向松,陶筝,或者方景他们,你觉得我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顾地找上来吗?”
白雨星的心脏怦怦直跳,几乎有预感陆庭阳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但他这回不想再逃避。
他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陆庭阳此刻有多狼狈,裤子上沾满了泥点,衣服也被露水和残留的雨水打湿,甚至好几处都被带刺的藤蔓刮破了。
他紧紧地盯着陆庭阳,眼眶有些发酸,没有出声打扰,安静地听着。
陆庭阳继续说下去,“我为什么要每天给你讲戏,和你一起吃午饭?就因为我想和你有多一些的相处时间。我为什么要提前回国呢?因为某个人在除夕夜说想我,我心疼得要命。我承认我心胸狭隘,曲商云刚来剧组的时候,我差点嫉妒得发疯,直到后面你说他是你哥哥,我才感觉活了过来……”
陆庭阳一桩桩一件件地说出来,几乎把整颗心剖出来给他看。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最后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我喜欢你啊,白雨星,从我还以为你是我私生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白雨星呆呆地听着,虽然早就猜出来了,但是亲耳听到陆庭阳说出口,还是不一样,原来从那么早的时候开始,陆庭阳就已经在喜欢他了吗?
但白雨星还是谨慎地确认了一遍,“是想和我成为配偶的那种喜欢吗?”
陆庭阳没顾得上他那奇怪的用词,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对,是想和你成为一生一世的伴侣的那种喜欢,是想要相伴一生的那种喜欢,是想要和你结婚的那种喜欢,是等到我们七老八十的时候,依旧能够牵手相拥,相伴终老的那种喜欢。”
一口气把这些说完,陆庭阳闭上眼睛,没有再开口,等待着白雨星给他宣判死刑。
白雨星手心轻颤,连耳膜都几乎在微微鼓动,一颗心怦怦直跳。
他感觉得出来,陆庭阳已经把一颗真心捧给他看了,真心换真心,他不想欺骗陆庭阳,或许眼下就是说出真相的最好时机。
陆庭阳见白雨星迟迟没有开口,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血液变得冰凉,跳动的心逐渐变得死寂。
他苦笑了一下,慢慢站起来,转过身去,“没关系的,我只是想把这些话说出来,无论能不能得到你的回应,其实都没有关系。”
白雨星意识到陆庭阳可能误会了,急切地开口:“陆庭阳,其实我是……”
陆庭阳转过来想听他说话,却意外踩到一颗光滑的石子,下过雨的崖边湿滑无比,再加上刚刚蹲得有些久了,陆庭阳没反应过来,一时间根本没法保持平衡,踉跄着就往悬崖下一头扎去。
白雨星也没预料到这个变故,猛地睁大眼睛,“陆庭阳!”
第48章
不过陆庭阳好歹练过,身手还是有的,反应过来后,立刻眼疾手快抓住了悬崖边的石壁。
白雨星也一下子站起来,冲到崖边要把他拉上来。
但刚刚摔的那几下,好巧不巧地磕到了陆庭阳的左肩,而他抓住石壁的那只手,也恰好是左手,剧痛几乎一下子席卷全身,还没撑到白雨星抓住他,陆庭阳左手就失去了力气,松开了石壁,直直地往下跌。
风声呼啸从耳边穿过,陆庭阳觉得那一瞬间连时间都慢下来了,仿佛一切都被调成了慢倍速。
他几乎清楚地看到白雨星脸上的焦急和茫然,还有那伸出来却没抓住他的手。
陆庭阳在心里苦笑,不会这么惨吧,刚告白完就掉下悬崖摔死了,只希望白雨星不会被他吓出心理阴影。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白雨星毫不犹豫地朝着他的方向跳下下来!
陆庭阳瞳孔微缩,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是,白雨星,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跟着跳下来?殉情吗?
他想喊出来,但喉咙却堵住了,什么都喊不出来。
迟来的恐慌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全身血液几乎都变得冰冷彻骨。
这小孩儿是不是实诚过头了,明明还那么年轻,还有大好的前途,为什么要跟着他跳下来?
陆庭阳原本还庆幸临死前能把真心话全部说出来,现在却后悔万分,表个屁的白,刚刚就应该拉着白雨星就走,表个白搭上两条命算怎么回事!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他能清晰地看见白雨星此刻脸上的表情。
白雨星脸上刚刚的焦急和茫然全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和专注,完全不像一个坠落悬崖马上要摔死的人。
陆庭阳还未深想,就看见白雨星的身影忽然急剧扩大,变成了一大团毛绒绒的白色棉花团。
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才发现那是一只白色大猫,飘逸的白色毛发被风吹得往两边飘散,眼睛是独特的异瞳,左眼是如阳光般耀眼的琥珀色,右眼是如湖水般寂静的天蓝色。
不像大猫,倒像是古书里记载的某种神兽,神秘又美丽。
临死前的幻觉吗?为什么他看到白雨星变成了一只猫,还是比人还高的超级大猫?而且看特征,像是白雨星那只白猫的放大版。
果然是幻觉,才会让他看见白雨星变成小白来救自己。
然而现实却告诉他这并不是幻觉。
白猫已经降落到他身边,大爪一伸就把他抱进怀里。
陆庭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包裹在棉花里,毛绒绒的,温暖又柔软。
被猫抱住原来是这种感觉。
白猫抱住他,灵活地跳到崖壁边一块凸起的平台上。
平台不大,不到两平米,容纳一个人还有一只大猫还是有些勉强。于是放下他后,白猫又变回了人类的样子。
但是因为妖力损耗过大,猫耳朵和尾巴收不回去了。
白雨星苦恼地抓住耳朵,想把猫耳朵按回去,但是怎么按都没有用。
陆庭阳靠在石壁上,惊魂未定,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白雨星。
他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是在拍戏,不然为什么会见到这样超自然的一幕?
白雨星那对白色猫耳尖尖的,立在头顶,身后的白色长尾毛绒绒的,像是蒲公英。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戴上了那对“美瞳”,琥珀色的左眼和天蓝色的右眼交相辉映,显露出奇异的色彩。
陆庭阳现在明白了,那根本不是什么美瞳,或许那才是白雨星眼睛原本的颜色,和刚刚那只大猫一样的颜色,也和小白一样。
白雨星抓着耳朵,心虚地看向陆庭阳,看到了陆庭阳眼中的震惊和茫然。
他的尾巴渐渐垂下去,抓着猫耳朵的手也放下来,“你都看到了,我不是故意吓你的,其实刚刚我想和你说的就是这个。”
一切发生得太快,陆庭阳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世界观重塑的震撼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愣愣地看着白雨星,“你是……”
白雨星很平静地和他解释:“我是猫妖,你之前见过几次的那只白猫其实就是我。不过你不用怕,现代社会的妖怪都是有专门的组织来管理的,不会轻易伤人。”
陆庭阳想到那只小白猫,机灵又粘人,聪明得简直不像猫,原来真的不仅仅是猫,而是一只混迹在人类社会,还会拍戏的小猫妖。
白雨星观察着陆庭阳的神情,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你是人,我是猫,你之前在崖顶上说的那些话,我就当作没听到。我以后会和你保持距离的,不会再打扰你。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替我保密,要是被其他人知道的话,会很麻烦。”
这是什么意思,是拒绝吗?陆庭阳蓦地看向白雨星,却不小心牵动了左肩的伤口,疼得直皱眉。
他捂着左肩,有些发颤,所以还是被白雨星拒绝了吗?因为他是人类?是啊,白雨星是猫,当然会和猫在一起。
陆庭阳疼得几乎没办法思考,靠着石壁的身体也不由得往下滑落。
白雨星被他吓了一跳,立刻过去检查他的伤口,皱着眉说:“伤势加重了。我的妖力虽然没法给你根治,但是可以稍微帮你缓解一下。”
微凉的感觉从白雨星抓住他的地方一直蔓延到伤处,疼痛渐渐消退,熟悉的感觉让陆庭阳一下子记了起来,“之前那次你也是……”
“是。”白雨星点了点头,没有看他,专心地输送妖力。
陆庭阳心绪复杂,原来白雨星已经帮过他不止一次了,“谢谢。”
帮陆庭阳缓解了伤势,白雨星把手松开,想要站起来,但是妖力消耗过大的疲倦感让他一下子没站稳,差点摔下去,被陆庭阳及时捞住。
像是被烫到一样,白雨星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怀里空了,仿佛心里也空出一块,陆庭阳顾不上这些,更担忧白雨星的情况,猜测道:“是不是给我治伤,消耗太大了。”
白雨星没有回答,今天妖力是消耗太大了,但陆庭阳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才会来到悬崖边,才导致后面失足掉下去的。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伤势也不会加重。所以他得负责。
他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原本他是要说出真相的,打算和陆庭阳面对面,一字一句地讲清楚,问陆庭阳能不能接受身为猫妖的自己,如果可以,那他们就一起去妖管局登记,成为终身的伴侣。
他没想到因为意外,会让陆庭阳在这样的情况下看见他的真身,用最过激的方式让陆庭阳得知真相。
他看出了陆庭阳的震惊和茫然,也明白陆庭阳一下子没法接受,所以他才主动说会当作没听见那些话。
他不想等到陆庭阳反应过来,把那些话都收回去,然后骂他是妖怪,厌恶他恐惧他。
所以还不如他提前说出来。
白雨星觉得很奇怪,他以前想过,如果陆庭阳接受不了他是猫,或许他会难过得大哭一场,又或许会难受得藏起来默默给自己舔毛。
但他此刻似乎没有任何情绪,仿佛灵魂被抽离出来,飘在空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他们不能一直待在这儿。
“要打电话叫救援吗?”陆庭阳看着白雨星身上的猫耳朵和尾巴,有些犹豫,“你的耳朵和尾巴现在能收回去了吗。”
白雨星摇了摇头,他现在这样子根本不能让别人看见。
他往边上看了看,这个平台离崖底还有很深的距离,不过离崖顶还不算远。
白雨星平静地看向陆庭阳,“要是害怕的话,你就闭上眼睛吧。”
陆庭阳还没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就见白雨星眨了眨眼,一瞬间又变回那只像是大棉花团的白猫。
白猫叼住他的衣领,就往石壁上爬。
瞬间的失重感让陆庭阳猛然睁大眼睛,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第一次见面时,白雨星到底是怎么进他房间的。
白猫身手很灵活,在石壁间来回跳跃,几个眨眼间就跳上了崖顶。
白猫把陆庭阳放到安全的地方,又变回了人形。
这种形态太消耗妖力,白雨星脸色有些苍白,扶着旁边的树干才没有倒下去。
陆庭阳有些担忧,想扶住他,“没事吧?我背你回去。”
白雨星躲开了他的手,“不用。”
陆庭阳抓空的手凝滞了几秒,然后才收回去,他目光沉沉地看着白雨星,“给我个理由。”
白雨星说不出理由,他现在只想离陆庭阳远一点。
他不傻,刚刚落下山崖的时候,他从陆庭阳眼里看出了很多情绪,除了震惊和茫然,还带着几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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