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木桩往外看去,那是一片没有尽头被云雾包裹的森林,让九黎部落看起来像是隐藏在森林里的避世村寨,处处透露着神秘的气息。
穿过这条小路终于来到夏安所说吃早饭的地方。
小雨和柯恒正在愁眉苦脸地蹲在小溪边洗菜,小胖在烧火,张哥负责掌勺。
陆时:“要帮忙吗?”
柯恒有些惊喜地看着他:“小陆醒了啊。”
小雨:“你的脸色很难看,是没睡好吗?退烧了吗?吃药了吗?”
小胖指了指身后的凳子,说:“你就坐着吧,也没什么活要干的。”
陆时不想让他们担心随便找了个借口:“被蚊子咬了后面就睡不着了。”
“这里的蚊子是有点多,还很毒。”张哥给他倒了杯热水,见他的脸色苍白,想要伸手探探他的额头,陆时下意识地往后躲,张哥的手僵在半空中。
四目相对,陆时的表情有些尴尬。
张哥收回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然一笑:“这几天你一直在休息,我们就没有去打扰你,身体好点了吗?”
陆时的表情带着几分歉意:“好多了。”
夏安忍不住吐槽道:“要是他肯好好喝药早就好了,你们是不知道,我每天去给他送药都恨不得给他灌下去,喝个药磨磨蹭蹭的。”
小雨笑道:“小陆是一点苦都吃不得,他最讨厌就是吃苦瓜了。”
陆时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太苦了,那个草腥味又特别浓。”
张哥点点头:“是有点苦,而且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以送药的糖果。”
柯恒满脸愁绪:“早知道我就少带两套衣服,多带点干粮了。”
陆时不解地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食物:“有什么问题吗?”
小雨颓丧道:“我们带来的食物已经全部吃完了,现在每天吃的饭菜都是这里的原住民给我们提供的。”
陆时不明所以。
夏安:“问题就出现在这,我们不敢吃他们送过来的食物。”
陆时:“为什么?”
柯恒往外面看了几眼,确认没有其他人以后,才敢小声说道:“我们担心他们会在饭菜里下蛊。”
陆时愣了下,迟疑地开口:“下蛊?”
小胖解释道:“我们苗族也不是全部都会制蛊,而且我们一般不跟那些会制蛊的苗人打交道,因为我们也不确定在跟他们接触的时候会不会被他们下蛊。”
蛊在养蛊的人身上繁衍,如果蛊主没有提供食物,蛊虫就会向蛊主索取食物,所以蛊主就会将蛊放出来,寻找猎物。
而他们就会成为养蛊人的目标,甚至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下了蛊。
通常养蛊人会在两人接触的过程中寻找机会下手,所以在一开始,这里的苗人给他们送来的都是已经煮好的食物。
因为张哥和小胖对蛊虫并不是很了解,不敢贸然接受他们的食物,最后还是让大巫跟他们交涉,就说是他们不太习惯吃这里的特色菜,所以换成了新鲜的瓜果蔬菜。
以至于柯恒和小雨每天洗菜时都格外认真,里里外外清洗好几遍,甚至是套了好几个一次性手套来洗的。
陆时不解道:“可是除了食物以外,我们已经在别人家地盘,他们想要对我下手也不需要这么麻烦。按照你们对养蛊人的说法,他们可以从很多地方下手,包括他们给我们提供的房间。”
话音落下,所有人愣了一下。
张哥神色凝重地说了句:“你说得对,我们只想着他们可能会从食物里下手,忘记了还有很多地方可以有下手的机会。”
小胖勉强地笑了笑说:“养蛊人也不是谁都喜欢给别人下蛊,说不定这只是我们的恶意揣测罢了,大家放宽心吧,而且不是有大巫在吗?”
柯恒脸色有些泛白,冒出一句:“那大巫是塔塔村的人,还是九黎部落的人呢?”
他这句话一出,小胖和张哥猛地互相看了一眼。
夏安像是开玩笑地说了句:“你们该不会不知道吧?”
小胖和张哥沉默了。
他们确实不知道大巫的来历。
大巫是他们村寨里声望最高的人,连村长都对他很尊敬。
他们平时只听到许多关于大巫给谁谁谁看诊了,都是一些关于救死扶伤的正面传闻,很少人会去打听大巫的身世,也没有人敢议论大巫的生活大小事。
如果大巫是塔塔村的人,小胖和张哥向他求助,大巫不会坐视不管。
可若是大巫是九黎部落的人呢?
九黎部落里的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大巫,而且他们之间看似熟稔的谈话方式,足以说明大巫与他们之间一直保持联系。
小胖不禁想起村里的人偶尔去找大巫问诊的时候,大巫家的邻居都说他是上山采药去了。
那到底是上山,还是回家了呢?
柯恒长舒一口气,把手里已经清洗了两遍的蔬菜丢回了菜篓子里,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和烦闷,淡淡地说了句:“算了,别想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一定找到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办法。”
小雨把手套摘了,说道:“嗯,柯恒说得对,我们先把早饭做了吧,一会还要带小陆去看看大巫。”
陆时看着他们强颜欢笑的模样,心里很难受。
柯恒的那句话,让他们对大巫的信任开始崩解,在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今天的早饭异常沉默,连小胖也收起了平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低着头细嚼慢咽,其他人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森林的天气阴晴不定,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的晴朗天气,说变就变,天色忽然变得昏暗,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陆时和张哥他们几个吃完早饭正在去往大巫家的方向,一路上遇到几个原住民,他们神色恐慌,脚步匆忙,迎面走来的苗人险些将陆时撞到。
苗人回头说了一句苗语,陆时僵在原地。
夏安:“怎么了?他说什么了?”
小雨:“小陆怎么可能听得懂他们说的苗语。”
小胖挠了挠头,说道:“看他的神色应该是对不起之类的吧?他的语速太快了,我还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就跑了。”
陆时垂眸敛去眼里的震惊,随口应道:“应该是吧。”
其实他听懂了那个苗人说的话,他确实是在说“对不起”。
陆时感到震惊的是,他不明白,他从来没学过苗语,也没有跟其他苗族的接触过,他为什么会听得懂苗语。
这显然不合理。
但是那个人走得太匆忙了,他甚至没有机会再听他说几句话。
他想要验证自己是不是听得懂苗语,只能找这里的原住民接触一下看看。
这种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在陆时身上,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距离大巫住的地方还有一小段路程,他们只好加快脚步。
看见他们在雨中奔跑,不少苗人发出惊恐又急躁的尖叫声。
苗人在屋檐下躲雨,看着雨中的他们,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
让张哥他们几个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地。
发生了什么?
雨渐渐变大,张哥他们狼狈地向大巫家跑去。
没再理会后面人群中传来的嘈杂声音。
小胖气喘吁吁地说了句:“幸好跑得快,不然准变成落汤鸡。”
柯恒撩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刘海,忍不住吐槽:“这天说变就变啊。”
张哥:“原始森林就这样,天气变化多端,像小胖说的,没有变成落汤鸡已经算很好了。”
在几人说说笑笑的时候,屋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都进来吧。”
第10章
大巫住的房间比他们的小木屋宽敞多了,还是有两层的小阁楼。与部落其他房子不一样的是,大巫的小木屋外面并没有挂什么兽类的头骨,只是在屋檐下挂了几个香包,一踏进房间就能闻到一股草药的清香。
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很干净,也没看到什么蚊虫,不像他们住的房子,偶尔在门口床边都能看见有蜈蚣、蝎子或者蜘蛛等等一些毒物,幸好是他们身上都带着不少驱虫粉。
大巫低着头,坐在地上安安静静地捣鼓着摆在他面前的草药,窗边还晾着许多还未完全晒干的药材。
在他身后的那一面墙是由多个小柜子组成的木柜,每个小柜子都写上了各种药材的名字,浓重的药材味道扑鼻而来,夹杂着一丝丝苦涩的味道。
原本还在打闹的几个人瞬间变得乖巧起来,跟着张哥喊了一声“大巫好”,拘束不安地站着,眉眼间多了几分谨慎。
陆时好奇的目光穿过人群,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穿着一身苗服的大巫,有些惊讶。
大巫真实的模样与他脑海里想象中上了年纪已满头白发的样子很不一样。
偶尔听小胖和张哥提起大巫,让陆时以为大巫已经是花甲之年充满威严的老头子。
实际上大巫看起来像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黑白色的传统苗服,不像部落里的其他人身上挂着繁琐的银饰品,只有手上带着精美的银手镯,手镯上还挂着几个小铃铛,偶尔传来银铃碰撞的叮咚声响。
他的面相柔和,让人有一种很舒服的亲近感。
“都随便找个地方坐着吧。”
清凌凌的嗓音如山间幽谷流动的清泉,带着微凉的水汽,让人浮躁的心都变得安静下来。
在寒暄几句过后,大巫转头看向陆时,轻声问道:“身体好点了吗?”
陆时:“已经退烧了。”
大巫看出了他脸上的疲态,让他把手伸出来给他诊脉。
近距离的接触,让陆时看清了大巫的脸。
他的眉间有颗极细的红痣,凑近他时,让陆时莫名地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他第一次看见姜祈时,明明他们在这之前从未打过交道,却平白无故生出一种像是认识多年的感觉。
大巫葱白的手指搭在陆时的手腕上,说道:“你是不是经常睡不好?”
陆时点点头:“我的睡眠质量很差,平时很难睡得着,一旦入睡也会被困在各种奇怪的梦境之中,很快又会醒来,在醒来之后就很难再入睡了。”
大巫收回了手,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几味药材放在药罐里开始打磨,一边说道:“你的身体很虚,我给你开点药,拿回去煮一个小时,两碗水熬成一碗就可以了。”
听到要喝药,陆时脸色微变,他昨天才刚喝完解瘴气的药。
夏安:“小陆的失眠症已经好多年了,他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大巫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淡淡开口:“他的病不是蛊,有别的原因。”
陆时着急道:“什么原因?”
大巫捶打着药材,低垂的眉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你被种了梦。”
陆时愣了一下,眉头皱起,不解道:“梦还能种?”
大巫:“是一种植入梦境的巫蛊之术。”
陆时还是第一次听到“种梦”这个说法,这些年他去看诊过不少中医西医,都看不出他的病因,后来他还去过寺庙上香问过鬼神,也依然没有好转。
没想到大巫只是给他诊一下脉就看出了他的病。
陆时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他为什么会被人植入梦境?
如果是姜祈做的,可他在这之前并没有见过姜祈,姜祈又是怎么给他种的梦?
陆时想起梦境里所发生的一切,不太明白姜祈是想给他传达什么意思。
如果说这是姜祈刻意种的梦,那么他在部落里梦到的都是真实的吗?
被捆在祭台上的姜祈,欢呼雀跃的族人,还有祈求大雨的大巫……
陆时深吸一口气,无奈地开口:“那我要如何解梦?”
“咚——”捶打的声音停了下来,大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起:“这是你第一次来云南吗?之前有没有遇到过其他苗人?”
陆时:“我从小就在上海生活,平时喜欢呆在家里不怎么出门,也没什么社交圈子,这是我第一次在别的城市旅行。”
大巫双眸微微一沉:“那你梦见了什么?”
陆时看了一圈房间里的人,除了医生以外,他从没跟任何人透露过他身上发生的事,夏安知道的也并不多,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看着朋友们传来担忧的目光,陆时无声地叹了口气,说:“是一片死气沉沉没有生机的森林,我总是梦见自己在森林里来回游荡,但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去的办法,就像被困在迷宫里。”
回忆起那些残存的梦境,陆时想起那只小蝴蝶,问道:“在那片黑白色的森林里,我遇见了一只很漂亮的蝴蝶,我后来查过资料这种蝴蝶叫梦幻冰蝶,喜欢栖息在原始森林里,在云南这一带出现过,大巫有见过吗?”
听到梦幻冰蝶的时候,大巫的表情明显地怔了一下。
陆时感觉他应该知道些什么,把裤腿卷起来,露出脚踝上的蝴蝶图案,说:“像这样的小蝴蝶。”
柯恒他们几个一直在默默听着陆时和大巫的对话,在看见陆时脚踝上的图案时,才惊讶地说了句:“小陆你什么时候纹身了?”
既然话都说了一半了,陆时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干脆选择摆烂地坦白道:“这是在来部落的第一天的时候出现的。”
柯恒震惊地瞪圆了双眼,怪叫道:“你说什么?!凭空出现的?”
张哥眉头拧成“川”字:“我记得那天你被山蚂蟥咬了,我给你上药的时候,脚踝上并没有这个图案,而且你小腿上的伤……”
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伤口即使没有感染,也不会好得这么快才对,甚至没有留下伤痕。
陆时抿了抿唇:“在那天晚上睡觉之前,我原本是打算换一下药的,结果那时候伤口就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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